从自己装病,到陆逊替将,再到巧言妙语吹捧关公,最后是曹仁发兵,一切的一切都在吕蒙的预想之中,都是在按他心中的所想一步步展开
吕蒙自认为这个计划绝伦天下,如无缝之天衣,眼见着计划一步步得到落实,自是大喜若狂,多少日子来的担忧一扫而光,心中似快活得极,虽然战斗未开,却是自认为胜券已经在握
有道是:笑到最后才笑得才最甜。他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世上还有刘宪这个怪胎,还有人在他还没有动手的时候就早早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在庆幸关羽坠入局中而不自知的同时,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迷局之中;不知道荆州诸人在刘宪的点播之下,早早的就已经把他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江东军不可能偷袭江陵,却可以偷袭汉口,已求将丁奉所部予以重创,甚至是全歼。如此,进入荆州地界后要做的首要任务便是解决掉刘备军布置在大江南岸的那二十来个烽火台。要解决烽火台上的三五个小兵不难,难就难在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他们一举拿下。
烽火台上的守军一般而言都是要挑选的忠诚之士,所以若不能一举拿下的话,给了守军反应时间,那必然会燃起烽火以通知沿江上游。一旦台上烽火点将起来,江东军的第一个作战计划就算是白费功夫了,不说所有的准备都付之东流,却也给了汉口刘备军予以准备时间,想要再击破丁奉,就需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了。
这个任务没有危险但却充满了一大堆不可预知的因素,一点也不轻松,凌操老成持重,吕蒙能将此重任托付于他却不可能托付给凌统、全琮两员小将。
这日巳时时分,江风吹拂,滚滚浪涛流向东去,一支船队却是溯江而上。
为首船只上,凌操昂身挺立。“将军你看,那就是刘备军的烽火台”身旁一名水手打扮的亲随遥指烽火台方向对着凌操说道。
“开过去——”凌操沉声说道。按照刘备军的规矩,大江之上船只来来往往,只要是在境内那就必须要与烽火台打声招呼,若不然烽火台立刻就会点火,这样遇到刘备军的水军,那就是敌人了。
船队驶向这个烽火台前。台上守军远远望见有船驶来,大声叫问道:“什么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名常常往来在大江之上的江东细作走到船头,陪着小心,回声答道:“我等都是江东粮商…………”
烽火台是军事重地,严格的要求,不要说是商人,就算是当地的百姓都不允许进入。可这要求也是相应而言的,再忠诚的士兵也是人,也是有私欲的。往常日子里,不管是粮商还是别的什么船只,为了烽火台不予为难多是要送点东西去孝敬的。反正也不多,多了那些守烽火台的军士也不敢收,那是要掉脑袋的,而且也只是到汉口路上的这二十来座,过了汉口船只有了刘备军开出的路引,隔上十里二十里再碰到烽火台就只需把路引送去验一验即可。
距离靠近了,那些烽火台的守兵又岂是江东精锐的对手,当下就有几人扑上去,一点机会都不给,三下五除二已经是把守兵尽数干翻在地。凌操留下十人看守烽火台,其兵马接着驾船往上游驶去。一路上如法炮制,汉口以东的二十来座烽火台上的刘备军士卒尽数被屠,不曾走脱一人。
这烽火台就好比是人的眼睛,现在凌操把这双眼睛给捂上了,心中的喜悦之情自然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过了最后一座烽火台,凌操再也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兴奋,此时他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汉口水军寨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当下就不住的催攒军士。其后的五千江东水军军士眼见胜利在望,也都个个精神气十足,顿时间士气大增,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橹,船一路长驱大进,奔着汉口杀去。
汉口,本有丁奉部水军一万余人,后初春时期刘曹两家开战,大江两岸战火重起,在江陵水军大营的两三千兵力就被增援到了这里,使得丁奉手下战力突破过了万五千人。
如此军力在手,压制对面的夏口自然不成问题,汉口刘备军水军整日里在大江之上耀武扬威,还不时的登上对岸劫掠上一把,便是不杀百姓,也足以激升士气。
可谁又知道,随着时间的不断逼近,人前豪迈大气的汉口督军水军副都督丁奉背地里却是一片愁眉苦脸,甚至是要伤心欲绝。
十多年的心血啊,便是从正式加入了刘备军之后算起,到现在这支荆州水军也是他和甘宁花费了十年心血才造就的。这一仗中,就要如此这样得的毁去,这让丁奉如何不痛断心肠?
更让他痛苦的是,这水军的牺牲偏偏还是为了大局。明知道大战即将来临,己方却还不能做好准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刀磨好磨锋利,然后再砍过来。身为水军统将,最大之痛苦莫过于此。
“杀啊……”
“杀啊——”
混乱的厮杀声突然从外面传来,正在自哀自叹中的丁奉猛然站起身来,大声呼叫道:“营外何事?怎的如此喧闹?”问话间丁奉已然起身取其披挂。
“将军——,大事不好,是江东军。”一名亲兵慌张中闯入大帐,面色还带着惊恐,“他们扮作贩粮的商船赚开了沿江哨卡,现在正猛攻我军水军大门。”
汉口水军人数现在有万五之多,大小战船一百多艘,自然不可能全都缩在一个水寨中。丁奉所处的这个水军大营囤积的只是刘备军汉口水军的主力,其东侧还有两处驻兵一千多人的小水营,西面也有一处千把人的水营,再除去还在江面上巡游的战船,如今大营中兵力只有全部的一半,比起偷袭来的江东军也多不了太多。加之凌操是有心算无心,三十多艘粮船,性能上虽然远不能和战船比,可吨位还是在的。要是双方的船只都堵在大营周边,动不起来,那小型战船反倒还不如粮船好用。
“啊——”一股深深地戾气从丁奉心底发出,一挥长枪,丁奉怒目高吼,“杀,杀,给我杀——”江东军的偷袭彻底让丁奉抓狂了,本来他就是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完全是爆发起来了。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他自己的深深内疚,如不是他老自哀自叹,而是像往常一样正常作训,或是更积极一些,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刘备军在与曹军开展,汉口水军完全可以更积极主动一些,用积极的态度去回应这一战,那现在汉口水军所面对的情况就不是如此的被动了。
丁奉不知道这支江东军是如何通过沿江烽火台的,他只知道这支江东军现在已经杀到了自己眼前,作为汉口的主将,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丁奉甚至认为,正是自己这段时间自哀自叹而放松了对沿江烽火台和沿江哨卡的督导,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一切的一切都让丁奉恨得要发狂,所以他要大杀特杀一场,至于以后是什么样那就等以后再说吧,现在他只想要杀人,杀尽了江东贼兵
丁奉作战向来是悍勇骁战,勇冠全军不说(勇冠三军一是指武力,另一还指个人奋勇,丁奉就是后一种),每每都是斩将夺旗,身负战伤悉属平常。
此战也是如此,挺枪而上,率领众多亲卫高举将旗,使船直直向前。每遇江东船只,相撞之后便奋勇扑杀而上。有了丁奉当先,再加之他身后一众亲兵也都是与他一般的敢战之士,是以一对一,所遇江东船只无一能够抵挡。
不多时,便已经夺回了两艘被江东军抢去的战船,更是彻底灭杀了一艘江东粮船上的所有敌军士卒。
丁奉的英勇自然是极大鼓舞了战场上的刘备军,混乱的军心立刻得到了稳定,低落的士气也逐渐有了回升。
安定下军心之后,刘备军的颓势立刻为之一缓。八千对五千,刘备军还是占有优势的,纵然被“报废”掉了营寨内的几乎所有战船,可人数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一时间不可能完全扳回局面,可败势已经在了扭转中……
“杀啊——”
“快,快滑——”
在焦急的催促声中,大营外的刘备军战船正在全力回援。东西三座小型水寨的水军,在战事开始之初就立刻行动了起来,而游弋在夏口附近的那只水军船队,再看到身后燃起的冲天狼烟之后也立刻心急火燎的向着汉口折返。
“噗嗤——”
鲜血飞溅中丁奉一枪刺进了对面一名江东军卒的腹部,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让这名江东士卒嚎声叫起,手中短刀掉落,两手反射性的握住了刺入自己腹中的枪杆。
若是骑在马上,丁奉紧接着要做的就是振臂一挑,把这名敌兵高高举起然后抖手甩落一边去,顺带着还可以砸到几个近身的敌兵。可现在地点是在船上,他才不会闲的没事干把人挑起甩飞呢,那简直是白白浪费气力。
丁奉挺枪继续前刺,就好像手中持的是一杆空枪一样,一点都没收到影响。锋锐的枪尖瞬间洞穿了那名江东士卒的腹部,带着刺眼的血红色继而没入了另一名江东士卒的腰腹……
一脚揣在眼前的死尸上,长枪被丁奉借劲拔出,再顺势一荡,向着身侧一记横扫,雪亮的枪刃平肩而出,利索的划过两名江东士卒的脖颈,赤艳的血红再次喷洒在空中……
鄂县。
这里本是江夏郡辖下的普通一县城,可随着江北之地的陷落,这里却一跃而成为了新立江夏郡的治所所在。
其守将为霍峻,驻守兵马不下万人之多。
“父亲”,北城楼上,霍戈侧身一列让过新登楼上来的霍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汉中之战时的稚嫩,八年的历练下来,霍戈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并且出色的军中将领。
此刻他的脸上仍带着一丝暮色,一丝震惊。这是因为他太年轻了,或是说他还没有真正了解这个乱世之道。
孙吴背盟,两家及将,不,已经在开战。这个消息可以说让霍戈感到十分的震惊,虽然在他心中也认为孙刘两家迟早要有纷争,可他绝想不到这个纷争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是以江东兵马偷袭为开端。
当汉口的狼烟升起的时候,霍戈第一时间向他父亲请命,自求带引本部为先锋,火速前往汉口增援。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江夏的太守,不仅没有下令命他立刻开拔,反而截住了他,并告诉了他一个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消息——刘备军荆州上层众人早在去年就已经知道江东与曹操沆瀣一气,即将背盟偷袭
之所以“不做准备”,为的就是yin*江东军上钩,而这个饵料,就是汉口水军。
“没了水军的汉口就不再是汉口”最后霍峻对着自己儿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很简单,也很好理解。
没了水军的汉口依旧是汉口,但这个汉口不属于刘备军。就好比对面的夏口,没有水面力量的支持,与其说夏口在曹军手中,倒不如说是夏口城池在曹军手中,如此对江面的牵制作用实在是太小。虽然此时举兵汉口城,凭借手中的一万多人马和自身的才华,霍峻有很大把握能够坚守一阵子,绝对能够支撑到整场战役结束。
但这样一来自身伤亡无疑会很大,但对于整场战役的作用意义却不大,甚至说还是很小。
以江东军的实力来看,丁奉那一万多人的水军很定是有败无胜,丧失了水面力量,霍峻单是领兵缩在汉口城中又有何用?
少了汉口做周转地,不远处还有沙羡给江东军准备着呢,以霍峻手中的实力来看,江南之地他做多只能驻守一地,取了汉口就必须放弃纱羡,实际对于江东军后勤粮道的影响很小。
与其这般,那霍峻还不如守在城池更坚固,地理位置更重要的鄂县,如此至少还可以与身后的长沙刘磐部形成相互喝应。
“多长时间了?”霍峻沉声问道。
有些没头没尾,可霍戈却是清楚自己父亲问的是什么,他问的是汉口方向的狼烟点燃多长时间了。“已过一个时辰。”
霍峻没有再出声,脸色也一直很平静,但向北遥望的目光中却充斥着一丝怜悯。是对水军的可怜,也是对丁奉的可怜。
汉口的战事一共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当黄昏来临之际,两股浓浓的黑烟突然从北面方向升起,便是在落日昏昏的余晖下,鄂县城楼之上也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一直耸立在城头的霍峻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他清楚这两股黑烟代表着什么,那是水军大营和汉口城中在焚烧粮秣物质,滚滚狼烟冲天而起……
作为荆州水军的屯兵基地之一,和整个荆州东侧第一线,汉口无疑要囤积上大批军资粮草物质的,此次战败已经不可挽回,那这些物质就只能一把火付之一炬。资敌是万万不能的。
霍峻还知道,为了不让江东之人从焚烧后的遗迹中看出破绽,现在正在焚烧中的各种储库,里面很大一部分中储备的都是真正的物质粮草,这两把火烧得荆州损失不可谓不严重。更何况还有无数战死的水军将士以及那些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造就出来的战船……
吕蒙所率的江东水军主力在战后两个时辰进入了战场,这时凌操所率的五千先锋已经被三倍于己的汉口水军死死的裹在了中间,打压的不成样子了。
两军将士一样的拼死作战,一样的奋不顾身,实力绝对占优的刘备军在第一个时辰都已经完全扳回了劣势,随后的一个时辰中,兵力全员到齐的汉口水军用绝对优势压制住了偷袭而来的江东水军。如果就这样厮杀到最后,凌操父子和全琮以及跟随他们而来的五千江东精锐,除了投降之外怕就只有一死。
可事情偏偏不是如此,就在江东一方逐渐陷入绝境的时候,吕蒙率领的大部队杀到了。战场上的形式瞬间逆转
丁奉死命拼杀,引得寨内主力突围而出,汉口水军大寨不得已之下被他命人将一切付之一炬,连同接到命令的还有汉口城中守军,他们在处理外一切之后便会向南撤向鄂县,归入霍峻帐下。
六千,撤到沙羡,丁奉清点了一下手中军力,竟只剩下了六千人,半日之中一万荆州水军便已经魂归沙场。
“江东匹夫,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看着手下的一众兵将惨景,丁奉恨得是咬牙切齿。一万人,这可是一万人啊,更别说还有大大小小七八十艘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