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长安城的反击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
匈奴迅骑的确虽然几经沉浮,但它们的骨子却从未改变。其攻势勇猛,迅疾如风之名,名不虚传,纵然马家铁骑,也稍逊一筹。
七万战骑冲杀过来,并不是就是紧紧聚拢一起等待着长安城上箭弩的袭杀。他们奔纵前后流畅,前进时集中全力猛冲,处处置生死于不顾,防守时如潮水而落,极有智慧,城墙上的马家弩手明明看着他们集中在一起,可等到集中发射弩箭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们已经散开阵形,伤不到几个人了。
然而,他们的幸运也只到此为止了。长安城前,是宽约两丈的护城河。前头部队到达护城河之前,便只能望河兴叹,一个个盘旋巡梭如发狂的怒虎。却除了千方百计躲避长安城上漫天如雨的箭支之外,就是还要担忧自己被后来的袍泽挤下护城河下。
一时间,长安城无懈可击的完美防守魅力绽现。凭借着用之不竭的储备利器,城头上的箭支仿佛不要钱一般倾泄下来。几千支粗长的弩箭自十石力的弓弦上崩发而出,发出尖锐的尖啸,使得操纵摧山弩的兵士身躯都要自动向后倾倒一下。
前方的兵士在咆哮骂娘,后方的兵士仍旧不知死活地前冲。整个匈奴部队在死亡的巨浪前被气疯了,缺少防御轻盾的数千匈奴兵士直接被攒射成了刺猬,他们在倒地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一些可怜的战马被钉倒在地上,下一瞬就被踩踏城肉泥,而其他无主的战马掉头狂奔,将已经混沌不堪的冲击阵型搅得更是七零八落。
“你的指挥记忆,难道只有如此?”董宜和庞统自然没有亲自冲锋,看到战场上如此惨状,董宜并不怜悯这些匈奴人的性命。只是感觉,一个将所有阴谋都设计地天衣无缝的少年妖孽,军事指挥技艺为何会如此逊色?
“你可能忘了,他们都是匈奴人,纵然陛下,也不想看到这个民族强盛安稳伺伏在汉朝北方的…….”庞统悠悠开口,遥远眺望着前方处处跳动着人仰马翻的惨象的他,脸上没有半分十五岁少年应该有的恐惧和不忍。
董宜看着庞统这种冷漠神情,心中突然想起一种很不安的预感。不过,她在紧紧握了一下刀之后,便也没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一心想的,只有攻破长安之后,如何折磨那几个一直出现在她梦中的仇人。其他的军国大事、政局阴谋,都与她无关。
接连不断的沉钝的噗噗声响起,那是箭头锲入肉体的可怕声音。这一刻,已经冲到护城河前的刘豹心尖在滴血、眼睛在喷火,甚至,他的整个意志都开始崩溃。他看到匈奴的勇士们正在马家摧山弩的攒射下,如野草一般成片倒下。化作一具具冰冷的、毫无意义的尸体——这些可都是匈奴的精壮、匈奴种族的脊梁啊。
匈奴的脊梁要是折了,以后如何还能在大草原上直起腰来做人?
“开城门!”刘豹弯刀指处,正是隔着两丈远之外的冰冷沉重的长安城门,他一副完全不要嗓子一般凄厉呼喊道。
战场上所有的匈奴勇士的眼神都望向了刘豹弯刀的尽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刘豹的弯刀有什么魔力一般,那一处一直冰冷沉默的城门似乎真的晃动了一番。再之后,就在又付出了几百匈奴勇士性命的一瞬间之后,城门前高高竖起的吊桥竟然毫无征兆地猛地掉落下来。
巨大的落地之声掩盖了匈奴兵士的悲鸣,而之后,轰天一般的怒吼顿时响彻起来。刘豹看到事情果然如预料一般发展,精神一震高呼道:“勇士们,冲…….”
刘豹口中最后一个字,仿佛一下被巨大的手掌卡住喉咙一般,戛然而止。所有匈奴人突然看到,城门开展之后,他们看到的不是畅通无阻的道路,而是一支杀气腾腾的马家战士!
领先那人,手持方天画戟,仿佛刀削斧劈的硬俊面容上,闪耀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冷意。胯下虽然不再是如烈火一般飞扬的赤兔,但马蹄声响,仍旧是摧胆破念的死亡序曲!
吕布就这样又一次出现了,华丽而夺目,带着血和风,在他面前,长矛和人马的肢体轻易被粉碎割裂。
这一刻,他就仍旧是一位战神。无人能挡,无人能阻。
他杀过去,敌人就如奶油遇到热刀子一样融化分解开来。他以三千骑兵对阵至少六万匈奴迅骑,气势上没有丝毫的跌落,反而更胜一筹。似乎,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死亡,都会让敌军在任何条件下士气尽丧!
“上啊!给我冲!”刘豹看着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又制造出篷天的血雾,气急败坏地向着身边的匈奴勇士叱喝着:“他只有三千骑兵,而我们有七万大军!”
刘豹说得不错,可他却故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吕布一直没有冲出吊桥,他虽然只有三千战士,但那些战士在一个鼻高深目的异域人指挥下,牢牢挤死了那三丈宽的吊桥。手中巨大的长枪斜指苍天,犹如一团团长满刺的刺猬。长枪一刺一杀之间,总能将那些想侧面包围吕布的匈奴迅骑挑落马上。短短只有两丈的距离,却成了匈奴人怎么也跨越不过去的生死鸿沟!
“放箭,给我放箭射死这些家伙!”刘豹已经疯了,他不顾前方仍有无数的匈奴勇士,红着眼睛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然而,就在吕布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闪身躲入长枪阵中之后,解下背后硬弓,瞄准阵心的刘豹,抬手就是一箭!
那一箭,似乎根本没有飞翔,似乎就是从吕布松手后直接到了刘豹面前。刘豹的眼中的赤红还没有消褪,嘴角处就流出了殷红的血迹。随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根本没有插入的箭支,只有一处一指粗的空洞正汩汩流出心脏中的鲜血。吕布那一箭威力太大,直接射穿了刘豹的胸膛!
吕布把弓重新背好,冷笑道:“在我飞将面前,居然敢如此大声下令,真是想投胎想疯了!”说完这句话,吕布挥了挥手,仿佛玩够了一场游戏一般,带着那三千战士急速退入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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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没有人再去追击吕布。所有匈奴人看着刘豹倒地的那个地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空白状态,纵然又被强劲的弓弩掼倒在地,似乎也忘记了惨嚎呻吟。整个战场,除了那些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战马乱嘶之外,一下陷入了诡异沉寂的巨大漩涡当中。
“不会吧?”城头上的马岱愣愣看着眼下一幕,整个人也呆了:剧本当中,根本没有这一出儿啊!吕布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这接下来还怎么打?
“皇甫老头子,我们是不是该全力出击了?…….”武安国也有些傻眼,匈奴单于阵亡,这在他眼中,已经宣告了战役的结束。
可皇甫嵩却摇了摇头,相对于没有跟匈奴作过战的武安国来说,他这员东征西讨的老将更明了匈奴的习俗:“匈奴人在单于战死之后,右贤王会即刻继位,并要全力为故单于报仇。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果然,下一刻,长安城下的右侧一处突然爆发出惊天的呼喊。众人远远望见,匈奴右贤王呼厨泉咆哮连连,而所有匈奴大军在短暂的沉痛之后,顿时又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怒吼。仿佛沉睡起来的恶兽,终于发出心中惊怒的咆哮!
而这个时候,长安城的城门,已不可能再关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