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反射着微光,大戟迎上剑锋,发出“当”地一声巨响。仿佛千斤巨石投入湖水中,掀起了万丈波澜:巨大而密集的杀气旋涡骤然瓦解,无数股细碎纷乱的气流游走流窜,发出鬼哭神号一般的尖锐呼啸,使得厅中的案几等物一齐爆裂!
受此波及,那煮人的大釜也猛然爆裂,釜中的沸水,立时崩塌涌出。众人哪敢与这沸水为敌,纷纷跳上高处,才得以性命。
与此同时,马超如中雷击,手脚发麻,五脏六腑都被震得一跳,仿佛要从嘴喷出来似的难受。当即向后旋转着舞剑疾退,雪亮的剑光缠头夹脑地护住身体,连转了十余个圆圈,才好不容易才化去剑戟相碰的力道。可惜沸水立刻浸透他的布靴,使得他如跳皮虾一般活蹦乱跳,直至跳到一具案几之上,才忍着脚下的疼痛,凝神以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吕布的方天画戟,居然没有一丝磕坏,由此看来,那大戟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一记硬拼,虽说马超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却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毕竟,身上的*解除,使得他狂喜不已,举剑过顶,马超纵声大笑道:“多谢吕将军赐教!”
话一出口,马超才发觉自己声音竟从未如此凄厉沙哑。耳鼻似乎还流出黏黏的液体,伸手擦拭了一嗅,竟是一股血腥气。暗自心惊:虽然自己激发潜力,武功晋入全新的境界,但吕布千锤百炼的深厚功力实在是非同小可,与他那一击,竟然使得他又一次在不知不觉间患了内伤。
这份娴熟与凝练的武道差距,自己恐怕起码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弥补过来。想到此处,马超心下不禁有些黯淡。
不过,随即之后,他的心情便又好转了起来:自己领略了‘统御之心’,一身武艺也一脚踏入了武道大门,加之自己的智商也不低,还有跳出古人的思维优势......自己个人便已经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新穿越人士,与那些只在某一方面占绝对优势的古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已经是一位领导者,根本不需要样样过人的本领。如此一算,早该知足了。
可惜,对面的吕布却是心中惆怅,口中传来一声冷哼。他仍然静静地站在前方,虽收戟立身,却未再发一言。看样子,已经看出马超清醒,正等待着董卓裁决马超的命运。
马超这才反应过来,可正急欲向董卓解释时,便觉一阵头晕脑胀,眼前一黑,就此倒了下去。而地方的沸水,已然平均流淌在大厅各处,断然再不会给马超火热的刺激。但此时大厅众人都知道,马超要面临的后果,却是要比那沸水还要滚烫......
“泰山大人,那马超是突然患了血啸之症,才会行凶犯上。若是轻易处置,恐会遭雍州全郡的报复。某现在与朝廷之上的斗争已是剑拔弩张,若是再惹一外敌寇长安......”李儒此时看到此地一片狼藉,悔不当初。但为了董卓的基业,他仍旧顶住那些部将的压力,为马超开脱。
“博士!那马超杀了王方、重伤了李傕,还杀死十余名侍卫。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敢对太师拔剑相向!如此行径,岂能轻饶?莫不是我们今后,还要仰看此竖子的鼻息?”樊稠大恨,先前与马超争斗的时候,他未曾料到马超的宿铁剑如斯锋利,被马超一剑划在大腿,此时仍鲜血直流。
“哼!王方乃一鼠,马超乃一虎。失一鼠而得一虎,有何不可?”出乎意料的是,吕布居然开口替马超求情。睥睨的神色,根本不将董卓这些凉州部将放在眼里。
“匹夫焉敢辱我?王方虽武艺不行,却也忠心耿耿,一心护着太师。倒是你,身为太师义子,为何马超行刺之时,你正好不在?”被沸水烫伤的李蒙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真理,最后竟指着吕布的鼻子大骂道:“我看就是你跟这马超串通好,一起来行刺太师的!”
这番话落,当不亚于马超与吕布剑戟相撞,吕布气愤不已,当下再也压不下胸中气血,嘴角猛地流出一丝鲜血:原来,与马超一战,吕布虽然占尽了上风。但马超一朝顿悟之下的一击,焉能是轻松化解的?
那顿悟的一瞬,比得十年的苦练,威力自是不凡。想必马超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不出那看似平白无形却威力滔天的一击了。而吕布生性骄傲,自然不愿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自己已然受了内伤的弱态,硬是生生压住了胸中翻腾的气血。却不想,有时候言语之刀,要比那宿铁利剑还要伤人于无形。
董卓、李儒等人见此,脸上大变。而李蒙却是如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看到吕布平时那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情化为百口莫辩的窘状,似乎那烫伤也轻了几分。
可未待他再度出口讥讽吕布,董卓那如蒲盖一般的大手便迎面而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了李蒙的脸上。随后,董卓那骄横的声音一如平常,对着他大骂道:“狗日的东西,满脑子尽是这些?吾儿奉先是某派去搜集张温勾结袁术的证据,故而来迟,此事,难不成老夫还要向你先汇报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滚落在地的李蒙再也没有一丝嚣张,磕头求饶道。可见董卓根本没有搭理他,便一直不停磕着头,丝毫不敢停下。
董卓此时脸上也消去了之前的开怀和暴戾,露出平日的嚣张和骄横来。猛地撕开左肩的绸袍,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先将那小子抬下去救治。另派太医来此救治,莫不是等着老夫血尽而亡才甘心?”
侍卫呐呐而退,自有人抬着马超送去厢房,而其他众人唤来仆役,开始收拾大厅,通报御医前来......
“牛辅,你来说说,这事儿该咋办?”董卓袒着膀子,任由牛辅前来绑扎,同时还开口问道。
“泰山大人,小婿驽钝,不知太多内幕。但有一点,还需泰山大人思量。”牛辅小心翼翼先帮忙弄着董卓的伤口,同时说道:“雍州一地,尽是马超身先士卒、披坚执锐打下来的根据。此子之能,自不用多提。而我们的大部分兵力,都屯驻在华阴、渑池、中牟一线,用来抵御白波贼、匈奴和关东群鼠。若是雍州动乱,京畿之地必然不安......”
“嗯,不错,总算还有个长脑子的!”董卓听后,面上有了些喜色,对着仍在磕头的李蒙说道:“起来吧,日后多长些脑子,别给老夫丢人现眼!”
李蒙如蒙大赦,纵然头上多了一血肉模糊的大包。却是拜谢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众将身后,再不发一言:董卓喜怒无常,惨虐无理,他们这些人,早就练出了一身保命的功夫。
“还有,泰山大人,这马超乃马家家主,马家手下精兵虽只有三万,但却可以一统雍州。可见兵力之强。而且,最近小婿还听说扶风大肆征兵。东羌那处,也有不少羌族渐渐徙入。若是他本人在长安真有所闪失,则马家再无家主......”李儒忧心忡忡说道,对董氏这身后的毒瘤,也有些纠结气郁。
“如此不是甚好?我们只需斩杀了马超,则马家便再无家主,届时雍州大乱。某等可徐徐图之。”段煨起身,恭声言道。
“中郎将有所不知,这马超在雍州声望甚大。若是贸然铲除,恐引起雍州同仇敌忾,帐下只需一有胆谋士,则可挑动天下大乱。先前三管齐下图谋马家,仍被马超破解,可见他帐下必有不少有识之士。由此,对付马超,为今之计,只可尽力笼络,不可操之过急......”李儒何尝不想一刀两断?可现在董氏已然陷入朝中漩涡太深,正是如履薄冰之机。若是贸然再赌一把,那一旦失控,则董氏一族将不复存在!
“如此,老夫便要生生向一个竖子低头?”董卓又何尝不知道这些,身为一朝太师,董卓绝不是仅仅凭运气上位的。除了运气之外,他更愿将一切归功于自己的狠酷残决,不可一世!
所以,董卓的态度:对付马超,不能杀,但也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