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章 梦里梦外
等龙云沁等人换好宫装到了正殿，那里站满了文武百官。
文武官员自动分成两列，文官为首的是丞相宋培先，而武官为首的是左西将军。她朝着众臣中看去，排起来的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龙青阳站在她旁边，将她望着这些臣子出神，不由得提醒道，“父皇来了。”
她扭过头望去，果然龙昊天一身龙袍出现，身边跟着曹公公。龙昊天看到站在阶梯上的三个子女，见他们一脸严肃，很是满意。
“今日是我南凰国十年一次的大祭，国师和摄政王已经在北冥殿开始准备祭祀事宜，众爱卿由宋培先和左西带领，一同前往，三为皇儿跟着朕，过去。”
龙昊天坐了龙撵，随着曹公公一声起，十六人御前侍卫抬着龙撵，这才开始朝着北冥殿过去。而龙云沁他们则是跟在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却是步行的。
龙云沁看着那几乎遮住一切光景的龙撵，看到原本该是守卫皇宫的御前侍卫居然被用来抬轿子，心里生出一股嘲讽，皇权是有多腐败。
而今日也只是她看到的冰山一角，龙昊天喜欢展示皇权，玉琼殿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她侧过脸看了眼身边两人，龙青阳脸色一切如常，眼神中也没有一点波澜，仿佛这一切就是一种形式。但是龙赫翔就不一样了，那眼底的情绪隐藏的再深，可是人一旦处于喜悦中，总是会感染的，脸上的肌肉都表现得不一样。龙云沁可以想到，龙赫翔大概已经感觉自己又高人一等了。毕竟帝王子嗣众多，也就是他们三个可以这样排在第二位跟在龙撵后，在他们身后文武百官可是错开了整整十米远。
“北冥殿离这里不远，再走会儿就到了。”
以为龙云沁是走累了，龙青阳立刻出声安慰，其实他自己倒是走惯了，皇宫这么大，他一天行走的路程完全可以绕起来好几圈。更何况他们还有功夫在身，而龙云沁就不一样，她是女子，而且身子骨本就较弱。
龙赫翔却有些不满的看了眼，沉声，“这是父皇的厚爱！”说什么累了，简直大逆不道！
龙赫翔说完又看向龙云沁，一脸语重心长，“六妹即便再不能坚持，也不要让后头的文武百官笑话，这点路都走不过来，哪是皇家子嗣风范。”
最好就是他一个人，可惜父皇为何选了他们三个。龙赫翔心中想着。
龙云沁不由得无语，也就是龙赫翔才会当做这是炫耀的资本，若是可以，她宁愿不参与这种行事，被这么多人看着，活生生显示被围观看的猴子。而她就是那一只耍猴，还非得保持一副高傲的样子。
……
龙撵落下时，他们也跟着停下来，所有人都保持半躬身的姿态迎接帝王。
等曹公公再喊一声起，这才算是结束。
龙云沁看到了站在一旁两国使者，还有一些其他的王爷权贵，自然这些人中是不包括后宫的妃子和公主的。十年大祭她们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而龙慕熙作为已经出嫁的更是没资格。
没了那暗搓搓仇恨恶毒的眼神，龙云沁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她以为会在这里又碰上龙慕熙。
北冥殿上设置了高台，高台下有十六跟黄梨木搭建，每一根都是同样粗细。台子往上设有十八阶，龙昊天站在第三阶转身看向他的下方，一眼望见所有人，这种俯瞰的姿态让他十分满意。
而另一边封贺和上官缚云则是站在台阶的边上，他们是没有资格站上去的。
龙昊天转身朝着易湘说道，“国师，时辰可到了？”
易湘微微眯着的眼陡然睁开，眼神中刹那间闪过万丈光芒，随之一切归于平静，淡淡的说道，“可以开始。”
说完便一挥衣袖，朝着台阶上走去，第一个上台阶的，永远是大祭司，也就是国师。
易湘一直迈上第十八阶，站子啊高台上开始祭祀的一切准备仪式。龙云沁站在下方，和上官缚云封贺几人面对面，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站僵了的姿式，她从来不知道祭祀的开始前准备居然已经耗去了半个时辰。
终于易湘再一次下来，有请帝王摄政王一同上去，开始祭祀。
“天佑南凰，启运开来……”
皆是她听不懂的，由专门的官员宣读，随后便是帝王祭天！
她不由得扬起头，看上那高高的台子，只能看到一个角落，恰好瞥见凌澈的衣服一角，今日他穿了正紫色，身上的衣服纹有五角金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华贵威严。不同于龙昊天帝王的威严，凌澈自身就是这么站着，整个人就让人觉得不得不臣服的感觉。
许是她望的有些久了，突然听到一声轻哼，虽然很轻却很清晰。龙云沁扭头看去，只见上官缚云嘴角微微扬起，在无人的角落朝着他比了手势，她一看脸色顿时黑了。这是说她傻么！
“接下来有请三位殿下登台，完成祭祀最后一项！”
龙云沁心中一禀，她有种莫名的不安，说话的是易湘，但是这声音却太过诡异，仿佛她一上去就会陷入一种漩涡。
还不等她多想，龙赫翔和龙青阳已经先走一步，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十八阶台子，每一阶都让她迈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长久，她终于看到了天空的湛蓝，三人登上了台。
易湘站在一旁，指着中间摆放的三个黄色软垫，说道，“请三位殿下入座。”
三人互看一眼，对此保持沉默，这种三角落座是什么形式？
“还愣着做什么，国师的话没听懂么！”龙昊天一声压低的嗓子吼着，不满三人的迟疑。
龙云沁最先坐下，她选择了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个，哪只她刚坐定易湘这厮又说话了，“公主殿下请坐在东方位置，二皇子殿下西方位置，至于三皇子殿下请入座南方。”
三人只能按照国师所说坐好，刚坐定，易湘便从台子上拿出十八个碟子，一次排列在他们周围，沿着顺时针的方向，一路到北。
接着，从台中拿过一个方形的盒子，打开。龙云沁离易湘最近，清楚看到上面摆放着十八枚铜钱，见易湘一次放进碟子内，眼皮一跳。
她想到了上一次易湘为她测卦的事情，也是铜钱，起起伏伏让她感觉压抑。
如今只是再看到这些东西，她就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几乎让她想要离开。
凌澈站在龙云沁对面，自然注意到她的不舒服状态，而且看到她脸色很白，似乎不对劲。他刚走几步，又停下说道，“国师如此做什么？”
这仪式，他也不知道，而且今日原本行程是没有这一项的。当易湘让龙云沁三人上来时，他也有些蒙住了。
再看龙云沁的样子，直觉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并不好！
他不自觉想要阻止！
易湘一顿，回头笑了笑，“摄政王请勿打扰，祭祀一开始便必须一道道工序接替，否则前功尽弃，影响下一次十年大祭。”
此话一出，龙昊天整个人黑脸了，南凰国的运势才是他最关心的。这一次的十八祭祀，原本就是为了测南凰国未来的十年运势，虽然需要动用他们三个人的心神和鲜血，却可以为了南凰国，这一切都值得！
至于后果，龙昊天不由得迟疑，国师说十八祭祀会同时引出天象，恐引发天灾。
龙昊天不愿意看到天灾，却同样受不住可以窥探未来十年的运势机会。十年，足够他再部署一切！
十八枚铜钱摆放完毕，易湘直接站在北方位置，点燃了沉香，很长的一支……
龙云沁看着这当中的沉香燃起，一种香味慢慢的弥漫开来，她感觉身子有些飘乎乎的，而后便看到易湘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每一个铜钱上滴入鲜血。
每滴入一滴，这铜钱就会发光一次，随后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圈。随着铜钱的周转，光圈一点点聚拢，最后连成一片。
“吾启向天，求南凰国下一任紫微星落主！”
龙云沁身子猛地一僵，随后错愕的睁开眼看着易湘的背影，刚才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要测南凰国未来的运势么！怎么会是紫微星落主！
紫微星落主，饶是她再不懂也只道，易湘是再测天象，窥察南凰国下一任帝王。而这些话，她听到了感觉惊讶，可是其他人却纹丝未动，脸上表情一如既往。
他们都听不到吗？易湘根本就不是测运势啊！
她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根本张不开嘴，只能睁着眼看着易湘，随着他的转身，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紫色的光芒，随后边听到易湘的声音，“密境传音，他们听不到的。公主殿下，南凰国十年运势是无法窥测的，不过既然皇上想要仪式，我自然是要做到的。正好，一直以来紫微星飘忽不定，我便趁着这最强烈的时候测一测，下一任宿主，究竟是谁？”
易湘的笑容渐渐模糊，龙云沁感觉眼皮一沉，顿时陷入深深地弥漫中。
她感觉自己可以走动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吸引着她不断走去。她身边是无尽的黑暗，脚下是腾空的，根本踩不到地面。一种不安全感让她快速奔跑，最后她被一道强烈的阳光刺了双眼，眼前一晕就没了知觉。
醒来，却发觉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熟悉，只是这地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这是椒兰殿，却不是她记忆中的椒兰殿。她去过一次，由春兰带着过去的，那里早就是一片萧肃，没有一点人烟气息了。
而现在，她抬眼望去，处处都散发着春的气息，仿佛是一种暖人心扉萦绕心间。她动了动，发觉自己力气小的可怜，低头一看整个人蒙住了！
这是谁！
这不是她！
明明她是龙云沁，为什么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铜镜前的自己瞪大了双眼，一副错愕不可置信，她伸手试了试，铜镜前的小女孩也做出同样的举动。
龙云沁彻底的愣住，难道她又一次穿越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这要是受凉了，皇后娘娘可是回心疼的！”一声叫喊在她身后响起，她转头一看，眼前的人很熟悉，才八九岁的光景，脸蛋上还有着一股稚嫩。可是一切样貌却是她知道的，她喊了声，“春兰？”
“奴婢在这里，公主快些回去，奴婢给您穿鞋。”
春兰小小的身子却抱起了五岁的小女孩，摇摇欲坠的回到了床上，拿了放在床边的鞋子给她穿好，又取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公主睡醒了要出去吗？皇后娘娘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在皇上那边。”
春兰细细的说着，随后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她看到外头一片姹紫嫣红，那种繁花似锦的欣荣，让她立刻和自己第一次看到椒兰殿的萧落联系在一起，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她眼皮一动。
“我想自己走走。”
她挣脱开了春兰的手，不让她跟着，自己一步步走进了园子内，随后绕着这地方走着，慢慢地她走到了偏殿处。不知是不是心里所想，她停在了上一次躲藏的地方，看着自己阴暗中的小小身影，心思复杂。
她记得清楚，明明是易湘在祭祀，明明她是龙云沁，是南凰国的公主殿下，她已经十五岁了。而椒兰殿，早就不复当年。皇后也已故了！
如今，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待着许久，久到自己有些迷迷糊糊，随后便听到一个声音，细碎的很，却离她很近。她从恍惚中醒来，却一动不敢动，那声音越来越靠近她。
她认得那个声音，那一次她来到椒兰殿，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是一个老妪的声音，而今天这声音再一次重现。
她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看看，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那声音却已经消失了。随后她听到春兰的喊声，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她从一旁走出来，“春兰，我在这里。”
“公主，您怎么跑这里来了，皇后娘娘回来了，正找您呢！”
龙云沁心中一动，跟着春兰过去，两人一步步走着，一直到了正殿。她小小的身子靠在正殿的门框上，背着光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她，身影纤细。
似乎听到了身影，那女子缓缓转身，朝着她微微一笑，便朝着她走来，“沁儿又去哪里玩了，怎么越大越不安分了呢！”
绿腰抱起将五岁的小女孩抱起，转身走进殿内。龙云沁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有些出神，她没有见过绿腰，她不知道先皇后是长什么样的。
苏虽然听说龙云沁和先皇后有几分相像，可是今日这样看来，她却震惊，岂止几分，根本就是很像！
“母后？”龙云沁试着喊了一声，有些不确定的伸出手，软软的小手捏住了女子的脸颊，那种触及肌肤的真实温度让她知道，自己好像重回到了十年前。
也就是，龙云沁五岁的时候。
绿腰将她的手拿下，随后抱着她走进内室，里面只有她们二人。绿腰拿出一个本子，然后又拿出一支白色包裹的类似笔的东西。随着打开，龙云沁看到上面的字体，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
她没有看错啊，老天，这是……英文？
绿腰见她有些出神，以为是她觉得这些东西好奇，所以才解释道，“沁儿，从今日起母后会教你认识这种字体，你一定要好好记得。只是一些简单的句子，但是必须都记好了，若是以后……”绿腰脸色一沉，随即又换了一副笑脸，“若是以后母后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就用这种字体好吗？”
随后，龙云沁在心神恍惚中随着绿腰学习英文，对于她学习如此迅速，几乎过目不忘时，绿腰的眼神居然是兴奋的。差一点抱着她猛亲起来！
……
她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睡下，除了凌澈，她还未习惯其他人，即便是女子，即便这个人是她的生母。
但是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困的，随后她便陷入了一种沉沉的状态。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又男人的说话声，也有叹息声，还有……绿腰的声音。
她听到一声国师，而后心中忽然一紧，猛地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而身上盖着云丝绸被，她环视四周，是重华宫的殿内。
龙云沁从被窝中伸出手，纤细修长的手略带苍白，却是成年女子的手大小。
她，现在又是龙云沁？十五岁的龙云沁吗？
那刚才的那一幕，难道是梦？
不，那种真实的感觉，仿佛就是这样发生的！刚才！不对，她现在应该是在祭祀大典上！
“公主？您醒了吗？”
春兰不知何时走进来，看到床上睁着眼的女子，不禁眼眶一红，“公主您总算醒了，奴婢一直担心，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