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也亏得有这些人,不然草原上的勇士们进入中原,还不得两眼一抹黑?
这中原和草原又不一样,山川河流众多,城镇村庄密集,寻常人一进来,语言不通,你根本就找不到方向。
此番从迁安过来,若不是这帮人能迅速帮自己找到最适合的道路,越过滦河从浭水上溯而行,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摸到了距离三屯营才十里地的地方。
那太平营驻留的蓟镇军可不比京营这帮子废物,斥候肯定早撒了出来,稍不留意就能被对方觉察出端倪来,如果不从浭水这边上来,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哪怕是自己在迁安那边留了疑兵,但是宰赛知道瞒不了蓟镇军那边多久,顶多也就是三五日而已,但他要的就是这三五日时间。
“那好,你先给大家说一说三屯营的地理情况,要害部位,以及驻军情形。”宰赛点点头,“待会儿你们再带着我们的人先过去查探一番,时间不等人,不必太细,只要了解一个大概情况就行。”
范清点点头,难怪代善贝勒和老爷们都说这个宰赛是内喀尔喀五部中的人杰,做事稳健精细却又不乏魄力。
“那行,诸位大人,三屯营是蓟镇总兵府驻地,蓟镇总兵府原来在寺子谷,前明天顺年间从寺子谷搬过来,但一直比较简陋,一直到大周元熙年间才开始大规模修缮扩建,逐渐扩建成了一座标准的镇城,三屯营镇城是一个四方形,有护城河,但护城河不宽也不深,另外东南角有缺角,城北是营房和官署,可住驻扎三万人,但如果挤一挤估计也能住下五万人,但会非常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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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色特尔、妆兔、达尔汗和洪果尔、莽骨大、比领兔都在认真听着介绍。
“镇城只有三道城门,北城无门,南城城门有瓮城包围,镇城城墙高三丈,城周长大概在七里地左右,城东西北隅各有小门,……”
“城东有演武厅和将台一座,其实就是校场,另外在校场北侧山脚下,有兵营一座,原来是蓟镇备兵兵营,……城外东北、东南还各有将台一座,……”
“城内城北整齐,兵营分布清晰明确,官署和将关门居所均在西北角,城南也有部分军营,但是和民居有些混杂,……,三条南北线走向主街把城北分开,中间那条主街连通紫极宫和钟楼鼓楼,城北有河通西水门,出东水门,流入护城河,……”
“东城墙外分布着震湖,孟堤,宛在亭,草料场,……”
“哦?还有草料场?”宰赛和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大人,偌大蓟镇总兵府驻地,平素都是有数万人驻扎,怎么可能没有草料场?”范清笑了起来,“不过蓟镇大军开拔西移时带走了不少草料,京营估计应该是以步军为主,所以草料没多少,但是粮仓是在城内西南角,应该还是存有不少粮食才是,……”
宰赛略感遗憾,但是哪怕没多少,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难得。
出来这么久了,就望着能抢到一些粮草,而永平府的坚壁清野的确让他们吃足了苦头,这也是宰赛不愿意继续在永平打下去的原因之一。
除非迅速打下城池,否则再拖一段时间自家带来的粮草吃光了,那就要挨饿了。
“好了,范先生已经把三屯营的大概情况给我们介绍了一边,有了一个印象,但是很多具体情况我们却还一无所知,比如京营来了七八万人,那么军队驻扎在哪里,具体分布,还有目前城门守卫情况,以及草料场和粮仓的具体情形,我们都一无所知,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再拖下去拖到把这一切情况都掌握了,京营这帮人虽然警惕性差,但不代表蓟镇军也如此,所以今晚我们就必须要动手,……”
宰赛语气低沉,“所以我们必须要冒险,但是在冒险之前,我们也要尽可能的减轻风险,比领兔你把所宰带上,妆兔,还有达尔汗你把卜塔赤安排去,你们几个带着族里的精锐,跟着范先生去查探一番,嗯,我给你们两个时辰,必须回来复命,现在亥时已过了,我们寅正开始发起进攻。”
宰赛安排的全部是各部年青一代的子弟,此番都是跟着出来准备要立功见世面的,连自己的两个堂弟也都派上去,所以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
随着一行人趁着夜色潜入黑暗中,整个大军顿时陷入了沉寂中。
实际上宰赛也知道如此大规模的几万人潜藏于只有十里地的敌军阵营旁边是非常危险的,随时可能暴露,所以他只有几个时辰时间。
好在这一带本来就是蓟镇军辖地,民户不多,而且冯紫英的坚壁清野也逼着所有民众都藏入了山中,所有发现有异要报信的几率也小了许多,但如果三屯营驻军派出斥候的话,要发现这样庞大一支军队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只可惜宰赛他们还真的赶上了好时候。
“宰赛,你说这帮大周皇帝的亲军为什么会来这三屯营呢?”还是达尔汗打破了沉寂,“我们不知道你和布喜娅玛拉有什么商议,但是这些可都是大周皇帝的亲军,相当于当年咱们黄金大汗的怯薛军吧?怎么会跑到远天远地的三屯营来,就算是他们多年不打仗了,也该有点儿起码的警惕性吧?”
达尔汗的话勾起了其他几个人的疑惑。
布喜娅玛拉和宰赛之间的打哑谜让一干人很不满,一直到布喜娅玛拉离开之后,一干人都不依不饶的要让宰赛说个明白,宰赛也知道不给这帮人透个底儿,这帮人肯定不会出兵,他也没打算瞒着这些人,所以他把这个情况一说,一干人都怦然心动。
几十年没打仗的兵,大家都知道会是什么样儿,再练得好,那都是不中用的,尤其是在这野外打仗,这等老爷兵只怕就更够呛,可他们又都是大周达官贵人的亲眷,如果能够把这支军队打垮,甚至全部俘虏起来,再向大周索要赎金,那岂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前明土木堡之变,瓦剌也就是卫拉特太师也先一举俘获明英宗在内的大批前明贵族,只不过也先太师要价太高,也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利用这批人,所以最终弄得一拍两散,啥也没捞着。
但他们内喀尔喀人可没那么大野心,他们就是求财而来,如果能抓获一批京营的军官士卒们,进而索要一笔赎金报酬,那他们当然乐见其成,至于其他,不该是他们内喀尔喀和科尔沁人多想的,想多了反而会无益。
“大周的亲军和咱们草原上的怯薛军是两码事儿,他们是大周皇帝在京师城里保护自己,或者争夺皇位的砝码,可不是用来和外敌打仗用的。”
宰赛和其他不一样,大略知道大周内部的一些事儿,布喜娅玛拉也和他谈过这方面的情形,当然目的不一样,主要是介绍大周内部的庞大和复杂。
“宰赛,你是说这些人原本是大周皇帝用来对付他的兄弟们的?”达尔汗明白了。
这种情形草原上一样不少见,土默特人的卜石兔和素囊现在还不是一样争执不下,势同水火,刀兵不断,只是卜石兔和素囊的兵可不管内外,打起仗来都一样凶悍,谁曾想这大周皇帝的亲兵居然是用来对内的。
“呵呵,总之这些亲兵是大周天家用来争夺皇位的,父子也好,兄弟也好,都一样,当然不是说这些兵不对外,只是鲜有派出来而已,可大周上代皇帝当了四十二年皇帝,这一代皇帝又是十年了,五十多年都没打过仗了,你们说这帮兵还能有多少能打仗?”
宰赛冷笑着道:“八万大军,居然就龟缩在三屯营里,看着我们打迁安城而不敢动,就凭这一点,我就断定他们这帮人不堪一击。”
宰赛猜得没错,实际上集镇方面就曾经要求京营向东出击,只是要求他们稳扎稳打,沿着滦河而进,并未要求他们一定要去救迁安城。
但即便是这样的命令,也被京营这帮将领们集体拒绝,以敌情不明,京营是步军为主,机动能力不足,难以在野地中和敌军骑兵浪战为由,始终不肯踏出三屯营半步。
宰赛的判断也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但是如果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那这支军队绝对是不值一顾的。
有了这个判断,一干人的心气也稳了不少,信心勇气都鼓了起来,目光都望向北面,等待着比领兔他们回来。
两个时辰不到,比领兔他们和范清一干人终于回来了,带回来得消息也是有喜有忧。
京营主力的确驻扎在城中,但是在城西门外备兵营中也驻扎有三万人,其中一万二千人是五军营,一万八千人是神机营,另外在城东草料场驻扎有六千神机营士卒。
这样一来,军队较为分散,不利于全歼,但是也更容易各个击破,让其陷入混乱,总的来说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