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京中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包括《今日新闻》、《北方日报》以及南京那边《江南时报》这些都应陆续刊载了一些人的观点和言论,在京中和江南也都引起了一些反响,大周内阁内部据说是因此而引发了一场争论,就是因为冯铿的辽东战略,认为消耗太大,而且将整个辽东卖给了商人,大周朝廷内部也议论纷纷,……”
阿拜和讷图是专程回辽东来汇报情况的,留下了老六塔拜在大周。
努尔哈赤将阿拜和塔拜两个儿子都派入了大周境内,也足见其对收集大周内部情报的重视程度。
阿拜原本很平庸,但是再去了大周几年和讷图一道负责情报收集工作之后,表现越来越好,已经能够拿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观点看法出来了。
虽然很多想法观点不一定成熟,也还没法和讷图相比,但是自己儿子的材质如何努尔哈赤是心中有数的,老三已经比原来表现好了很多,甚至大大超出了努尔哈赤的预料,所以他才会又把老六塔拜也派遣潜入大周。
塔拜和阿拜一样都是庶妃所出,兆佳氏和钮钴禄氏早已经失宠,不过毕竟是自己子嗣,努尔哈赤也希望对方能有更好的表现,日后不管是做什么,对八旗贵族们来说也有更好交代。
塔拜的情况和自己的阿拜差不多,都是庸庸碌碌,在部落里也无所事事,既没有代善、皇太极那么机敏聪慧,也没有褚英、莽古尔泰、阿巴泰那么骁勇,所以一直不太得努尔哈赤喜欢。
现在看到阿拜去了大周之后跟着讷图磨练了今年之后情况大为改观,努尔哈赤也就把塔拜也交给了讷图,让其像带阿拜一样好好教一教塔拜,也算是一番历练。
只不过没想到塔拜才去了一年时间不到,这边局面就出现了逆转,对大周那边的情报收集也越发重要,这一次也才召集讷图和阿拜一道回来,努尔哈赤要起亲自听一听讷图和阿拜所掌握的情报,以便于自己对未来的战事安排做出判断。
讷图把在京中所获的各方面情报做了一个汇报,尤其是感觉到大汗似乎对大周内阁内部的争论十分重视,也讲得十分详细。
“据我所知,大周内阁的内部对辽东战事迁延至今,也是有些争论的,但是冯铿是首辅齐永泰和阁臣官应震的门生,六个阁臣中这两人肯定是支持冯铿的,另外次辅顾秉谦目前和首辅齐永泰关系还算密切,所以也不可能反对,现在和齐永泰矛盾最突出的主要是在阁臣中排序第三的李三才,和居于末尾的汤宾尹,这两人对齐顾二人十分不满,李三才应该是因为没能当到次辅意见很大,而汤宾尹则是因为原属于万统帝一系一直属于比较不得势的角色,所以二人现在联手,……”
有些情况努尔哈赤早就知道,有些内容努尔哈赤知晓一些大概,还有一些就是新带回来的东西了。
“李三才虽然在大周内阁中排位第三,但他资历很深,仅次于齐永泰,所以才会敢和顾秉谦争次辅之位,另外他在大周内阁中主官军务,所以对辽东战事话语权也比较大。另外一个阁臣黄汝良是户部尚书出身,目前协助次辅顾秉谦管财赋,也就是户部和商部,原来是比较支持冯铿的,但目前大周因为河北战事结束,但北直隶和河南会因为白莲之乱损失很大,包括山东,所以急需赈济和道路水利这些设施建设投入,户部告急,有意要压缩对辽东战事的投入,所以现在黄汝良的态度有所变化,……”
讷图介绍得十分细致,可见也是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对内阁内部的各种各种关系也是分熟稔。
“讷图,你是说黄汝良在财赋这上边的话语权很大?”
打仗就是打钱粮,努尔哈赤很清楚这一点,冯铿若是得不到大周朝廷钱粮大力支持,他就坚持不下去,就有可能会改弦易辙。
“很大,黄汝良是前任首辅叶向高的嫡系,而且二人都是福建乡党,关系极为密切,叶向高退隐也力推黄汝良入阁,传言因为齐永泰年龄大了,这一届做满就会下来,顾秉谦接任首辅的话,黄汝良可能要接任次辅。”
讷图在京中也没少花银子,对于京中七部甚至都察院中一些官吏有多有结交,也包括一些武勋子弟和宗亲,所以了解的情报也很宽泛。
“也就是说黄汝良如果觉得辽东战事耗时太长,花费太大,就有可能要催着这边早些了结战事?”努尔哈赤再度问道。
听出来大汗话语里的意思,讷图慎重起来了:“大汗,这可不好说,一来黄汝良原来是一直支持冯铿的,二人关系据说也很密切,二来冯铿来辽东打仗,据说也得到了商人们的鼎力支持,商人们出力很大,所以冯铿才会把许多诸如土地、采参权等交给商人,所以并不完全是依靠朝廷户部的支持,……”
努尔哈赤微微摇头:“商人给了冯铿很大支持这是肯定的,但是主要是集中在码头、道路和工坊建设上,并非直接给冯铿钱粮和士卒,这一点需要注意,大周朝廷也不会允许商人直接给冯铿钱粮和兵马,那冯铿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否则大周都察院可就该弹劾冯铿了。”
讷图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大汗说得是,这是犯禁之举,冯铿是齐永泰和官应震的门生,不会不懂这个,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一旦大周朝廷态度有变,肯定还是会给冯铿带来一定压力的。”努尔哈赤捋须颔首,“冯铿如果聪明的话,就该要寻机求变,而且从现在他们和我们的兵力对比上来说,实际上在北线我们只有六万人马,其中还有两万是新兵,但在大周军单单是辽东镇就有八万大军,另外甘宁镇增援过来的两万人,已经对我们占尽了优势,他们并非不敢和我们一战,只不过他觉得这种消耗战更稳妥,更没风险罢了。”
“大汗的意思就是要用各种手段和策略迫使他改变策略,和我们一战?”讷图大概明白了努尔哈赤的意思。
“不仅仅是迫使,你们在大周京中所做的这些,是迫使,这边我让褚英发出的信号则是引诱,再加上本身大周军对我们就是占优,而且那刘东旸也的确是一员能征惯战久经沙场的宿将,就算是美欧褚英这个因素在里边,,对上我们一样有很大胜算,这种情况下,我不相信冯铿还能忍得住。”
努尔哈赤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目光犹如鹰鹫看着猎物一般望向远处,森冷中间夹杂几分酷烈,“我要给他足够的信心,让他觉得能够一战解决我的建州精锐主力,能够一战建功,让他的仕途更加光明远大,……”
讷图呐呐道:“大汗,……”
努尔哈赤没有深说,只是摆摆手,目光又转回来,落到一直没有作声的阿拜身上:“老三,讷图方才说的,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另外方才我说的,伱觉得如何?”
阿拜迟疑了一下,见父亲目光里凝重而深沉,不容自己推托,想了想才道:“刘东旸是百战宿将,冯铿是将门出身,之间那一战也是让我们建州虽然拿下了安乐州,但是在铁岭卫吃足了苦头,这一年多更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韧劲,父汗意图迫使他和我们决战,儿臣担心他未必肯入彀,单单是大周朝廷那点儿压力,或许他能扛得住,或者起码能扛得过今年呢?至于说大哥作为诱饵,儿臣担心对方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单凭阿拜提出的这几点,让努尔哈赤就很是高兴,不管在别人看来阿拜是多疑,或者谨小慎微也好,努尔哈赤却很满意于这个儿子的头脑已经相当慎密细致了,考虑问题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简单,而能够抽丝剥茧的一一梳理出来了,这就很好,没枉费自己把他交到讷图那里去好好打磨。
“阿拜,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局面就是如此严苛,迫使我们不得不走这一步,我们如果必须要和其会战,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让其释去疑心,放心大胆地和我们会战,同时我们又要在这一战中取得胜利呢?”
这个问题已经有些超出了考较阿拜的范围了,连讷图和阿拜都有些意外。
照理说这个问题该问代善或者皇太极,讷图和阿拜都知道这两位才是大汗心目中的接班人,而阿拜自己也从未指望过能比过二哥和八弟来争汗位。
不过既然父汗问起自己,阿拜自然也不能说自己无法回答,或者没有答案,那不但会在父汗心目中留下一个糟糕印象,而且甚至还会触怒父汗,况且去了大周这么久,阿拜也并非没有想法之人,纵然日后继任不了大汗,但起码册封一个可以执政的贝勒旗主,他还是要去争一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