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满意地看了一眼宝钗,这才是当正妻的样儿,知情达意,大气宽容,胸有沟壑。
呃,还别说,宝钗嫁过来一年, 身材也是显得越发丰腴,真真有点儿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贵妃感了,胸有沟壑也不再是形容有城府,而是实打实的描写胸前丰姿了。
想到这里,冯紫英心里一时有些痒痒。
似乎是感受到了丈夫的目光,宝钗还以为丈夫是满意自己的表现, 心中也是微喜。
宝琴就是这样,有时候执拗起来不管不顾的, 虽说是在家里,但莺儿和龄官也还在面前,而且因为有薛蝌的牵挂,往往会忽略自家已经是冯家人,爱为蝌哥儿争些利益,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唔,倒没想到妹妹能看出这一层来。”冯紫英眉目间也满是欣赏之意,点点头,“朝廷现在困难,户部尚书黄大人专门和我商计, 难道他不知道这大沽和丁字沽存粮是谁家营生?人敬我一尺, 我敬人一丈,做生意要留有余地, 此番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若是要想一次把银子赚够, 那天下谁还与你做生意?更何况朝廷还同意了日后继续大量采购从南边拉来的粮食,也就是说守住这条渠道,只要你能拉来粮食, 那边是稳稳有几成利润,若还有多,你也可以自行售卖,这相当于有朝廷替你保底,这何乐而不为?”
见薛宝琴眉目间依然有些不服气,冯紫英也知道这丫头就是这个性子,也不在意,继续道:“再说了,黄汝良是户部尚书,掌握大周财政用度,而且他也是首辅大人乡人,关系密切,能折节问计于我,难道人家真的不懂怎么做么?”
听得冯紫英说到这里,宝琴微微色变,对于自己丈夫未来仕途前程,她自然是要重视的,自家哥哥那点儿利益固然重要,却又不能和丈夫前程比了。
“相公, 姐姐,小妹明白了。”既然明白其中轻重,宝琴倒也不是那种错了死不认账的人,起身下床福了一福,正色道:“小妹还是浅薄了,只是惦记着哥哥一直未能有官身,要娶方家女总觉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才会有些情急,还望相公和姐姐饶恕则个。”
对宝琴的知错就认冯紫英还是认可的,摆摆手笑道:“明白这里边原委就好,至于说你担心蝌哥儿和方家婚事,那却是多虑了,方叔和我是同学不说,蝌哥儿现在做下这等生意,已经被朝廷关注,但是这一条就非寻常商贾能比,方叔也是個有眼光,断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明年两家会如期成亲,断无如梅家那般瞎眼之事,白白便宜了为夫,……”
听得冯紫英借势调侃起宝琴,宝钗和屋里两个丫鬟都笑了起来,只不过莺儿和龄官只敢低着头抿嘴一笑,宝钗却是满脸灿然。
宝琴却是被冯紫英的话给逗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用小拳拳捶了丈夫肩头,腻声道:“相公就知道笑话妾身,……”
“这倒真不是笑话妹妹,为夫和梅之烨相处一年,说实话,这梅之烨还是有些做事能力的,只是迂腐古板了一些,前些日子为夫代理府尹,署理府务,他也主动来表明态度,愿意诚心做事,为夫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赋税之事他多年操作,颇为娴熟,交予他,为夫也能轻松不少,说不上不计前嫌,但也还是愿意给他机会,……”
冯紫英语气里格外轻松随意,谈及梅之烨时也毫无任何情绪,显然是早就不把那等人那等事放在心上了,看得宝琴也是心中一阵迷醉。
想当初自己为了梅家悔婚羞恼气很之余也是患得患失,迫不得已才跟随姐姐嫁入冯家为媵,但现在看来却是一步妙不可言的好棋。
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更别说还是梅之烨那个庶出儿子,便是梅之烨又如何,也不过是丈夫手下的一员做事之人罢了,而丈夫更是早就不把那点儿事放在心上,但对自己却格外珍惜。
单单是这一点,宝琴觉得自己便是没选错人,没选错路,这一辈子都值了。
“相公乃当世英雄,自然不会和俗人计较,妾身相信相公执掌下的顺天府定能焕然一新,让朝廷诸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宝琴一时间也是妙语如珠,听得冯紫英和宝钗都是侧目而视。
这可真难得,让宝琴嘴里说这样谀词,太罕见了。
见相公和姐姐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是有些奇异,宝琴也觉得今日自己有些情难自已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道:“姐姐,今日小妹就冒昧了,想要伺候相公,……”
今夜冯紫英本来该在宝钗屋里歇,但宝琴却是眉目含情,脸颊也是殷红如晕,显然是情动了。
宝钗自然不会去和妹妹计较这些,欣然应允:“那相公便去宝琴那边就是。”
莺儿和龄官也都是听得捂嘴吃吃娇笑。
不必言冯紫英龙精虎猛,在宝琴身上恣意挞伐,卖力耕耘,却说莺儿陪着宝钗回屋,也是唏嘘感慨。
“没想到琴姑娘也是这般,显然是爱爷爱得狠了,才会当着奴婢们说这般话。”莺儿脸上红晕未绝,语气也颇是复杂。
“怎么,总归有你一日,不如我便和相公说道,择个好日子便收了伱。”宝钗颇为好笑,瞅了一眼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莫不是看了晴雯收了房,心里有些艳羡了?”
宝钗和莺儿也是多年主仆,许多言语宝钗未嫁时就不避讳,更别说现在宝钗已作人妇,莺儿这个贴身丫鬟自然也是要跟随一生的,当然也要替莺儿考虑。
“奴婢哪里会那般狭隘?”莺儿傲娇地摇摇头:“晴雯虽然和奴婢不甚和睦,但她跟了爷那么多年,又是沈大奶奶的身边人,收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奴婢只是感触琴姑娘敢作敢为敢说,若是换了个爷,只怕早就触怒了,但咱们爷却是大度,反而喜欢琴姑娘这般直率,……”
宝钗也是微微颌首,认可莺儿的这个说法。
宝琴不过是媵,有时候还是有点儿恃宠而骄了,说话也不甚注意。
像今日这番言语,若是落到外人耳中,保不准就要起些风波,说宝琴胳膊肘往外拐,只知道为娘家谋划,却无视夫家的利益。
好在紫英并不在意这个,但这等事情却不能不小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一味如此,久而久之,只怕相公也未必就能一直容忍了。
“莺儿,宝琴这般不是好事,下来之后我也要说她。”宝钗摇摇头,“相公大度,但却不能视为理所当然,蝌哥儿也大了,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相公帮他一把没什么,但是却不能帮他一辈子,他也需要自己自立起来,宝琴这般做,未必就是真正帮他,男儿缺了在外边独自摔打,反而会影响他成长,……”
莺儿也听得一阵心折,自家姑娘才是当大妇的风范,琴姑娘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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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冯紫英信时,冯唐已经到了洛阳。
作为主帅,他的速度的确有些慢,但却不得不如此。
整个东路军十二万大军,实际上是分成四部分逶迤东行的。
除了刘东旸率领的一万先锋走得比较快外,其余三部都是分阶段从庆阳出发,最后一部从庆阳出发时,刘东旸的先锋已经都过了洛阳,进入开封地界了。
紧随刘东旸先锋的部队是刘白川率领的三万前部,也走得比较快,刘东旸在开封归德一线休整时,刘白川的三万大军也过了洛阳,抵达荥阳,而这个时候冯唐的六万主力才到渑池。
十多万大军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刘东旸的先锋主要用处不是打仗,就是沿途安排后勤物资,同时尽快开战情报的对接和搜集,为战事做好前期准备。
冯唐的主力大军在洛阳整修了三日,准备继续开拔时,接到了儿子的来信。
信中介绍了朝廷现状和兵部在后勤保障上的一些部署,基本上就那样,不过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冯唐就不在意。
在山东打仗,冯唐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一来是自己老家,二来气候地理状况都还能接受,三来距离北直京师不远,在后勤保障上也更有把握。
打仗是打什么,就是打后勤保障,冯唐不认为牛继宗就是什么绝世名将,宣府军就真的比西北军能强到哪里去,离开了宣府,在山东这地界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冯唐也很想见识见识。
如果要让他突兀地率军直入南直隶,他可真的有些发憷,但先解决山东,那就要稳妥许多。
儿子在信中谈及了大沽、榆关和海运状况,京师粮价不断上涨,加上各地流民也在向京师聚集,后勤保障是一大问题,但海运畅通,虽然还无法和漕运那样就能满足北地需求,但是如果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保障军队需要,那还是能做到的。
有这一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