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圠城守将领人大张旗鼓的搜城,朱平珏身边的暗卫能动的也撒了出去,本来要全撒出去,但负责保护他的暗卫统领说什么也不肯应,朱平珏想到了走漏的消息,还有东跨院里的妹妹,也只得由着他去。
阿缇娜的那队卫士死在常圠城外的消息,一直让阿史那封锁着,阿缇娜也不在意,反正眼下她想要的男人,就待在金府守备严密的小楼里,她想下手除掉的人也死了,眼下她忙着准备自己的嫁奁都来不及,根本就不曾去想过,既已除去碍眼的人,为何那些人迟迟没有回金府来复命?
养伤多日,青衣和红衣没少来探望,但每次领着大夫来,见到那换药时仍未愈的伤口,便皱紧了眉头,青衣暗地里思量商议了是否要跟阿缇娜郡主提一提,这大夫虽说了得,可治这伤口却总不见好,未必太名过其实了
红衣低声的提醒她。“姐姐还是别多此一举。”
“为何?”青衣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她们两个人是在小楼与郡主的院落相通的角门大树边说话,说来好笑,两个人明明同屋而居,但在房里却总是不曾有碰面的机会,要想讲什么话,还得大白天里,寻个地方避着人。
“姐姐想一想,郡主此刻正忙着准备婚礼,若是让她知道秋公子的伤未愈,一来要再找大夫,二来可又会让郡主想起当日的事来。”
青衣嘴角掀起嘲讽的笑来,真是太难能一见,阿缇娜郡主竟会因在秋公子面前做出丑事而羞惭,这么多天就只让她们来探望,自己却是未曾踏入小楼一步。
红衣着急的拉着青衣的衣袖。“姐姐……”
“我知道了,不去自找麻烦便是。”青衣想到一件事,不由羞红了脸蛋。“我问你,你可知天阳国婚嫁的规矩。”
“姐姐问的是何事?”红衣见青衣的俏脸绯红,甚是娇艳,不由觉得奇怪。
“就是,就是富家小姐成婚,贴身的丫鬟们将来……”青衣艰难的说到这儿,害臊的说不下去。
红衣却是瞠目结舌,她竟不知青衣何时生出了这等心思来,秋公子是好,可是这两年,难道郡主看上的好男人还少了吗?但郡主却从没像这回一样,鬼迷了心窍般的硬要嫁与人家,她年纪虽小,也知道天阳国的人成亲,可是有着一套又一套的规矩在,像这样未禀对方家长就要成婚的,男方的家人是可以不认这门亲,这个媳妇的。
“姐姐可知,郡主这会儿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没有三媒六聘,没有禀告双方家长知晓,就算秋公子在王爷主持下娶了郡主,也只是私婚,不被秋家承认的,只能算外室,连妾都不是,若是生下孩子,更是非嫡非庶,是私生子,若秋公子认了,带回族里也只能认在妾室名下。”红衣好听八卦,闲时最爱听那些七大姑八婶婆的说闲话,对天阳国成亲的婚俗,懂得竟比年长她一些的青衣多。
红衣没有说的是,秋公子已知妻子让阿缇娜派人去杀了,就算迫于无奈暂时低头娶了郡主,日后呢?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看秋公子宁可伤了自己也不容郡主碰触自己来看,只怕成了亲,郡主要收拢丈夫的心还得花费一番心思,这样的情况之下,以郡主的性子,岂容得了有人觊觎秋公子?
青衣一听脸色煞白。“你的意思是说,就算郡主真把秋夫人杀了,嫁了秋公子,却也不能算是秋公子的夫人正室?”
“正是。”红衣郑重的点头回道。
“世子就在府中,他应该也知道这些事情吧?”
阿史那世子只怕是等在一旁看笑话吧红衣心想,面上笑道:“那也未必,世子常年忙得不可开交,他未必就知晓天阳国的婚俗,不然他是郡主的兄长,岂会什么话也不提点郡主?”
青衣神色复杂的看了红衣一眼,心里暗忖,若是如红衣所言,郡主什么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就这样贸然逼着秋公子娶了她,秋家却未必会认她这个媳妇,不被承认的媳妇,就算圆了房也只能算外室,连妾室都不算,那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若真如愿成了秋公子的枕边人,也不能算是通房大丫鬟?
一个外室的大丫鬟,侍候了男人,主子都没名份了,丫鬟岂讨得了好?
想到这儿,青衣便思忖着是否要与郡主说明白天阳国的婚俗。
红衣看着她的表情,心底有些担忧,忙想将事情岔开来。“姐姐,你道那秋夫人的兄长可知是谁派人去杀秋夫人的?”
“为何这么问?”果然青衣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我偷听到世子院里的丫鬟在闲聊,她们说世子这两天很不高兴,因为城主派在小王爷身边侍候的丫鬟,都没传新消息出来。”
阿史那世子与城主有往来,她们自是晓得,那城主讨好着郡主,明知郡主的人犯了大事,却压着不让人上门来查问,但郡主却不知道,秋公子的舅兄竟然已在常圠城。
青衣皱眉骂道:“那色胚,竟然没给郡主送消息过来”
红衣却拉着她劝道:“姐姐,与世子相比,郡主自然是差一层啊有世子在,那城主怎么可能把消息往郡主这儿送?”
青衣这才闭嘴。“你说的是,王爷再怎么疼宠郡主,郡主还是得嫁出去,世子才是将来继承王爷的人,那城主要巴结,自然是以世子为重。”
红衣瞧瞧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大夫要进府来为秋公子换药。”
青衣绯红着脸道:“我领大夫去吧”
“那就劳烦姐姐了。”红衣看着青衣彷佛深怕她反悔似的匆匆离去,见人去远了,叹了口气往郡主的房走去,郡主正在歇午,她走到游廊下,在门口的丫鬟张嘴要招呼她,让她摆手制止了。
“小心吵了郡主,我们两都倒霉。”她低声的跟丫鬟说。
“红衣姐姐,华郎在里头侍候。”丫鬟小脸蛋微红两眼明亮,红衣顿觉似曾相识,想到了青衣,是了,眼前丫鬟对华郎有好感,总是偷着给华郎做衣绣花的。
想到华郎那张被郡主割坏的脸,红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微不可见的深吸口气,嘱咐丫鬟好好待着,然后自行挑帘进屋去。
内室帷幔前站着一个小丫鬟,见她进屋来,笑着同她打招呼,见红衣伸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别发出声音,她连忙点头,红衣走上前靠到小丫鬟身边正要说话,耳边却传来暧昧的娇吟声,小丫鬟尴尬的红了脸,红衣忙悄悄的吩咐她去让人准备热水。
小丫鬟点头匆匆跑走,红衣脸微热的守在门前,里头阵阵女人娇吟及男人满足的低吼声,红衣的手指绞紧了裙上系的豆青色宫绦,郡主如此贪欢的行径,就算是在地炽国也太过了,更何况在天阳国,郡主如今心心念念要嫁秋公子,却又时刻让华郎在房里侍候。
红衣对阿缇娜的行为不解,阿史那世子则为城主迟迟没有新的消息送上门而气恼。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两天,都没有消息过来?”
几个小厮跪在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却是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阿史那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想到自己派回去上京的那个小厮阿芒,嫌恶之情油然而生,这些个家伙就是不如阿芒机灵,若是阿芒在,肯定会亲自上城主那问明白。
阿芒够机灵,胆子也够大,想到这儿,阿史那对上京传回来的消息甚为满意,但是阿芒就不能调回来,他得继续待在上京,看事态进展伺机再添柴加火。
想到这儿,他得意的笑开怀。
大王发了话,就算姑姑不愿意,也只能照办,更何况潘将若娶进左相的孙女,那代表着他继位的可能性大大增高
想来他应该修书一封去给潘将,让他知道托谁之福,才得以摆脱了阿缇娜为妻的命运。
一个小厮挑了帘进书房来。
“何事?”
“回世子话,岳大少爷命人传话想请您过去一趟。”
阿史那疑惑的挑起眉:“他不是都关在房里不见人吗?怎么会突然想请我过去?”
小厮头也不敢抬的回答:“岳大少爷今日收到岳老爷的信,许是因此想跟世子商议吧”
阿史那点点头,“知道了,一会儿请岳大少爷过来用膳。”
“世子,岳大少爷说下雪地滑,他……”
他不想出门。阿史那在心里帮小厮把话补全,这位岳老爷还妄想要坐上天阳国的龙座呢哼就算他坐上那把龙椅,也要后继无人,瞧瞧那娇贵得比女娃儿还娇的岳大少爷,阿史那还真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如何担得起一个家?就更不用说要承担一个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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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阿史那世子为没有消息传来恼怒,这边朱平珏满意消息不再外漏。
他乐颠乐颠的去了东跨院,将自己的得意之作跟妹妹说了。
小小当场泼他一盆冷水。
“哥哥好笨”小小边皱着鼻子把安胎药喝了,边对得意的哥哥道。
朱平珏瞪大眼。“臭丫头,我那里笨了?”
“哪哥哥不是说现在跟暗卫们是用笔代口,那写下来的东西还不是有可能漏馅?”小小道。
朱平珏笑了。“现下是冬日,屋里都摆着炭盆,我当然是与他们交待完后,就将那些纸头烧了。瞧,简单不着痕迹,城主那蠢蛋也不知道我已对那些丫鬟起了疑心。”
小小看着朱平珏得意的脸,很想不泼他冷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说吧毕竟她夫君还得靠这笨哥哥帮忙救。
“哥,你们现在全都不讲话,光用笔谈,难道那些丫鬟就不会起疑吗?而且一点消息也不漏才会启人疑窦,不如漏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给她们,城主把消息传出去后,若误了那幕后主使者的事,对方肯定会找上门来,我们就可以知道谁才是真正在后头主使的,而且还阴了城主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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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从苏进发迹以来,在他的谋算下,一路顺风顺水传到了孙子苏千远的手里,祖父为他美丽出众的妹妹许亲宝亲王,打算藉宝亲王府的势,将生意版图扩展到京城外,却不如预期的顺利。
但是攀上这门亲事,确实让苏家在京里的地位一夕高涨,因此苏千远有样学样的,也为女儿攀了高枝,大女儿嫁的是状元郎,二女儿貌美虽不及姑姑苏千灵,但骨子里的柔媚却是苏千灵及不上的。
苏婉贞入了太子府后,便得太子独宠,苏千远心底暗喜,自己的算盘更胜祖父,妹妹嫁的是皇亲,一辈子都登不上大位,就算再受皇帝宠信又如何,一旦太子登基,他的女儿就是后宫嫔妃,那可是内命妇啊
苏千灵这个宝亲王妃当了近三十年,却不曾入宫朝见天颜,相比起来,那可是天差地远之别啊
现在梦想破碎,就连家也败落,再晓得宝亲王一家子竟然安然无恙,苏千远那愤恨之心油然而生,朱天佑这厮生来就好命,受皇帝恩宠,瞧瞧柳家,看看秋冀阳,光是承接他手指头缝漏下的,就赚得满盆满钵,柳家本家是皇商,搭上朱天佑后,本业之外经营的船运生意,就如搭了顺风船般,生意滚滚而来。
至于秋冀阳,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在十年间经营出福安商业协会这么大的生意来,若非倚靠宝亲王这个大靠山,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江湖武夫,如何能在京里,在天阳国中跻身与那些生意人平起平坐?
那还不是他的正经女婿,他就这么帮衬着,自己可是他的大舅子,怎么不见他帮自己一把?既然朱天佑不仁,当然就休怪他不义,趁他危难时进占宝亲王府的产业,又有谁知晓,他那个太子女婿,竟然才是个狠角色,明面上斥责他苏家不仁义,私底下他从宝亲王府拿走的十分之九全进了太子的手里头。
他才是整件事里最倒霉的人啊
宝亲王府的外院大总管,虽让自己给撤了职务,但能从他手里捞到的好处本就有限,更不用说太子还从中盘剥一番,结果,二叔不知何时剥了苏家一大半现银走人,至今下落不明,剩下的财物本就不丰,又被生意拖垮殆尽,眼下只能住到京外的庄子来。
他的妾室们跟到庄子上来,每日争吵不休,他烦不胜烦,便避到庄子管事那儿去,随着管四下巡视了一番,昨夜就歇在了管事闺女的房里,暖玉温香过了一夜,今早回来,赫然发现他那些妖妖娆娆的侍妾全不见了。
急匆匆的寻了妻子,才知道老母亲不堪那些女人吵嚷,让人伢子来全数发卖干净。
原想与妻子通知一声,要将管事的闺女儿收房,这下连话都说不出口,就得咽下去。
他手中银钱不多了,能冀望的就是老娘手里的嫁奁,但是老娘死硬不肯松口,妻子本就不是豪门出身,妆奁在嫁出两个嫡女,娶了儿媳之后,值钱的有限,唯一还有些许产息的就只有个破庄子。
左支右拙的的生活,让苏千远这习惯大手大脚花钱的大老爷,实在过不惯。
午后,独自坐在倒座厢房里,他烦闷的抖着腿,手指头在桌上敲啊敲的,突然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年轻小伙子往里头冲,门前没有小厮拦阻,竟让他直接冲进房里,张嘴就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他一见苏千远坐在桌边,便有些不知所措的搔头挠耳。“大,大老爷您在”
“你当谁在?狗东西”说着就将桌上的茶碗朝那小伙子丢过去。
那小伙子被吓得傻住,也不晓得躲,就这样让茶碗朝自己迎面飞来,匡当一声,茶碗落在了地上,那小伙子惊魂未定,看着茶碗落在身旁,心眼子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大老爷恕罪,这小子一辈子没见过世面,才不知轻重的冲撞了大老爷。您大人大量饶了他这回吧”说话的是苏家外院的大总管,方才危急关头,便是他听到声音,从内室赶出来,在最后关头拉了那小伙子一把。
苏大老爷愤愤怒瞪着那小伙子,心头那把邪火险些压不下去,直叫嚣着要见血,但大总管都说了他大人大量了,难道还能跟个乡下小伙子计较不成?
粗喘着气,良久才摆手示意不计较,大总管见状暗松口气,大老爷不好侍候,尤其退居到京郊之后,脾气更是日益见长,好容易哄得他不计较,当下忙开口问那小伙子,把事情岔开去。“你进门时说什么不好了,什么事不好了?”
“庄……庄子外头……来了一队人马,个个骑着马,领头的说要找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