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夫妻两用过早膳后,秋冀阳便去外院送客,昨夜鄂族长说了,请秋冀阳师兄弟帮忙,要找几个可靠的人手,那几位药材盘商和药坊主事都知道,鄂青烈与福安商业协会之间约定了要开商路,他们也是为此事,才应邀前来。
白黎族的药材名贵难得,他们跟福安商业协会打好关系,将来这门生意赚取的利润,可是相当的可观。
听到鄂族长的请托,自然,他们心知肚明,那是要为此安插人手进去,白黎族的前族长夫人一家难缠,在座的盘商都曾耳闻,想来之所以不大张旗鼓的进驻,也是为此。想到这儿,大家不由庆幸,若是那位嘉南公主仍健在,福安商业协会大可不必如此低调,身为娘家妹婿,他旗下的商业协会想与姐夫做生意,大可光明正大。
谁成想,好好的一门亲事,竟然会成了泡影?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嘉南公主的娘亲竟与宝亲王根本没有成婚,嘉南公主也非皇室宗亲,难怪这位公主要病故了
不过也幸好如此,他们这些人才能分一杯羹。
因此他们来时,送了不少礼,章嬷嬷前夜忙到很晚,就是因为看着人将那些礼记册入库去。这些原不归章嬷嬷做,外院自有外院的管事会处理,偏偏外院司库的管事大半个月就告了病假,昨日外院来了贵客,送的礼多又贵重,本来是堆放着,待他回来再理也行,龙从武却福到心灵的去了库房瞧了一眼,发现不对,这几位贵客送的礼着实不轻,他们送了礼,自然是要回礼的,没理清楚人家送什么礼,万一回的礼轻了,岂不得罪了人?
只得偏劳章嬷嬷,请她看着,往日她跟在宝亲王妃身边,送礼、收礼的事,应该是很熟悉,让她代劳,再从库房里挑出合宜的回礼,就不需等司库的管事病愈,便可将事情处理了。
章嬷嬷从西院出来,也去了外院,她要打理送这几位贵客的回礼。
一到库房外,就看到个瘦削汉子边咳着边数落着:“这是那门子的礼啊?那婆子说啥你们就是啥啦?啊?夫人?夫人怎么样,夫人了不得啊我呸,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想插手到老子的地盘来,当老子是混吃的不成?这才休了两日的假,你们倒好,转头捧着婆子的大腿去了?有贵客来,有贵客来不会去跟我说一声……”
旁边的几个小厮、小管事们头低低的,刚开始还试图解释一二,之后见那管事根本听而不闻,索性就由着他骂,只听那管事指天咒地骂骂咧咧的的浑骂一通,章嬷嬷站在角门处听着,久久没动静,听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内院。
“嬷嬷怎么不进去?”翠芳纳闷的跟在章嬷嬷身后。
“不进去,本来就不是咱们的差事,是因为人手不足,才帮忙管着的,既然人回来了,那自然就不好插手去管。”章嬷嬷头也不回的道。
话虽如此,但章嬷嬷的脸色却不很好看。
“可是……”
“回头什么也不许说,知道吗?”章嬷嬷回头郑重的交代两个丫鬟。
“嬷嬷就由着那人这样骂夫人?”翠芳嘟着嘴不解的问。
章嬷嬷笑着摇头。“那是外院,可不归夫人管,你们想想,要是让会首知道那人敢背地里编派夫人跟夫人的人会如何?”
照会首娇宠夫人的那股劲儿,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绝对讨不了好,但他既敢在贵客来时请休,又敢在库房外大声数落人,还编派到夫人头上去,想来定有倚仗吧
果然,回了映园之后,章嬷嬷让翠云去外头转了一圈,一个时辰后回来,就见她笑得甜似要滴出蜜来。
“怎样?”
“那人娶的是会首远房的亲戚,听说岳母与老太太感情不错。”
“老太太前几日来,他不知道?”
“不知,嬷嬷我跟您说,这人的人缘不好,所以谁也没跟他说什么确切的消息。早前他打听到老太太在京里的福安商业协会住着,便想着要请假,好去求见老太太,龙总管一直没准他的假,磨了几日,他就索性请了病假,转头便带着他家里的老小去了京里,这两天山庄里忙着迎贵客,也没人去京城里通知他,一大家子昨夜回到山庄里,他才晓得几天前老太太随老爷去了萍州,司库的事又让嬷嬷代劳了,气得砸了一套茶具。”
翠云温和稳重,但说到打探事情,那是非翠芳莫属。
章嬷嬷点点头,就不再提此事,领着两个丫鬟去正房。
小小坐在炕上正让齐夫人把脉,见她来忙让人端锦墩让她坐,又跟她说:“天气热,一会儿午膳摆到花厅去吧”
“好啊”
用过午膳正想歇午,宁州柳家的管事送来布料及香料等物,柳嬷嬷随章嬷嬷进映园来,一见到小小,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小小见这位与章嬷嬷年龄相仿的嬷嬷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章嬷嬷才说了柳嬷嬷是柳大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柳嬷嬷已经跪到地上给小小磕头,小小忙让人扶起她。
柳嬷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由安梅扶起来,掏出汗巾就往脸上擦,“让小小姐见笑了老太太直念着小小姐,知道找着了,心里不知多欢喜,就盼着早些见上一面,不料身子骨不争气,一病就病得起不了身,现在还在用药养着。”说着,柳嬷嬷又开始抹泪。“幸好这开年之后,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老太太心才宽了许多。”
柳家族长的嫡出女嫁到宝亲王府,竟然是委身为侧,这事让柳大老太太气恼于心许多年,虽然明知女儿才是正室,外孙、外孙女才是正经嫡出的世子、郡主,可老人家心里的怨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尤其她又只独生一女。
万万没想到,这小外孙女儿还遭贼人所害,一丢就丢了十年,那几年她没少给宝亲王脸色看,幸好外孙女儿失踪多年找回来,她心里欢喜得紧,没想到却乐极生悲,高兴太过,喝了酒吹了风,偶感风寒就这么倒下,连外孙女儿出阁,她都没法儿出席,恼得她拿丈夫出气。
所以宝亲王妃在汀河上出事,大家都不敢跟她说,只说消息不明,苏家的人胆大妄为,最后分家败破,老太太听了心情大好,又知道外孙女儿入门喜,不日就要给她添小外曾孙,老太太喜得恨不得插翅就飞到京城来。
柳嬷嬷叨叨絮絮的说着,小小让人给她续了好几次茶,她像是积攒了一辈子的话要说似的,最后还是章嬷嬷出面。“夫人怀着身孕呢坐了这半日,怕是累了吧”
“唉呦瞧我这胡涂的,一个劲儿直咋呼个没完,都忘了小小姐现在可是金贵的呢”柳嬷嬷起身又是叨叨个没完,小小摇头表示不在意,让章嬷嬷安置她歇息。
安梅等人看着章嬷嬷带着人去远了,才松了口气。“这柳嬷嬷真是个妙人”
“柳家大老太太怎么会用这么个人当嬷嬷?”
“你别说,日后,你们两个当了管事嬷嬷,说不得也是那个样子,兴头上来就哭鼻子。”安梅取笑安竹和安菊两个。
小小则支着下颏想着,外祖母不晓得是个怎么样的人?
※
宁阳侯被逮,定山军所带来的围城危机,似乎就如水滴滴入了池子里,融成了一体,不见了踪影。
当年二皇子一死,宫里立刻封了平王的封号,赐封邑予平王妃。
如今四皇子死后,四皇子府却人心惶惶,四皇子生前疑似与宁阳侯合谋,引来定山军逼皇帝废太子,宫里迟迟没有消息,难怪宫里的程贵妃心急的不是为儿子的死找到凶手,而是想要为自己及九皇子谋得更实质的利益。
死了一个儿子,皇帝岂有不伤心的理,可是他如今对四皇子感觉十分复杂,对四皇子勾结宁阳侯,想要逼自己废太子,皇帝是怒,但这儿子死了,皇帝也悲,这两种情感纠缠着,皇帝非常的矛盾。
偏偏程贵妃这个为人母的,竟不思为子找到凶手,只想要他补偿她的损失,要他废太子,封九皇子为太子,皇帝十分的震怒。
他在坤宁宫里既伤心又恼怒的对皇后道:“老四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还不都是她教出来的,她教坏了朕的一个好儿子,让他长出这种歪斜的心思来,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她竟还想着要朕弥补她?封小九太子?凭什么朕才想要她赔朕一个活生生的好儿子来”
这话,让皇后密密的封在了坤宁宫里,若有外传,杀无赦。
因此程贵妃虽是丧子,却没有为自己在皇帝心里挣得多点筹码,反倒失了圣心,九皇子也对母妃的作为寒心,除了去四皇子府吊唁外,便闭门谢客,宫里程贵妃多次派人宣他进宫,他都称病未去。
四皇子妃在四皇子一死,就病倒了,皇子皇孙们荫恩的差使,不会因为家中长辈亡故而要丁忧,但在府里守孝,不代表他们耳目不聪,多少也都明白了,程贵妃在宫里被冷待。
四皇子妃半靠在大迎枕上,秀美的脸庞有些浮肿,眼下一片青。“母妃怎么说?”
“娘娘说了,圣上一直待在坤宁宫。”
也就是说,程贵妃见不到皇上。那也不奇怪,皇上倚重皇后,数十年如一日,自年少仍是皇子时便是如此。
自己丈夫想要坐上那张龙椅,四皇子妃岂有不知的理?只是,想当皇帝,前头挡着立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后头还有皇后嫡出的五皇子、八皇子,四皇子凭什么去争?就算太子失德被废,皇后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在,程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不占长、不占嫡,才能虽显,可皇子中,有才能可不只他一个。
偏偏他动心了。
跟前朝废皇子的儿子勾搭上,那甚至是没记在玉碟上的儿子,朱鹏云根本不该有子嗣的,四皇子偏生让那人说动了,允诺那人,那人助他登上龙位,他便助那人认祖归宗,不成想,他就此丧命。
“还没找到那个人吗?”她幽冷的声音有如鬼魅般,让一屋子侍候的人背心发冷。
“禀主子,属下们无能,那人实在狡猾,竟然从后门溜走了。”那一排五个侍卫跪在地下,头低得不能再低。
“混蛋”四皇子妃用力的将手边的茶盏甩出去,匡当一声,砸在了一个侍卫的右肩,然后落在他身侧的青石地砖上,茶汁茶叶洒了那侍卫一身,他和右侧的侍卫的手上脸上被碎瓷喷溅割伤。
“你们这一群蠢材守着四皇子却让人杀了他,就在这屋里就在自己的书屋里啊你们干什么去了啊”四皇子妃尖刻着站起身,一向温柔如春风和暖的女子,此刻披发散髻,簪钗滚落了一地。“那人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竟然能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逃出府去,好容易找到人,偏无能的看着他又逃脱出去你们说,府里养着你们干么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