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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四虎,已经都不在薛世雄的身边,只有副将王仁恭,按剑持槊而立,仍然站在薛世雄的身侧,若有所思。薛世雄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王仁恭:“王将军,在你看来,敌军的主力是哪一路?”
王仁恭平静地说道:“兵者,诡道也,这是西突厥的骑兵主力,领兵之人也肯定是懂兵法的,但他这样做是欲盖弥彰,如果真的是主力进攻我军的大营,那就应该偃旗息鼓,悄悄地集结兵力,突然出击才是,可是中央又是打狼旗,又是弄出这么大动静,那明显不会是主力,最多五六千轻骑兵罢了,多半也是为了打探我军的虚实,查探营中是否有伏兵,而他们真正的主力,应该是现在正在向左右迂回的那两路,想要侧击我军回援大营的部队。”
薛世雄点了点头:“王将军的看法与本帅完全一致,那么敌军的左右部队,又有哪一路是他们的大将亲自带领的呢?”
王仁恭仔细地看了看两路骑兵的奔跑速度,说道:“从我大营右边过来的那支人马,人数稍少一点,但是声音动静却很大,明显是一些临时征召的游牧民,靠着大声的呼喝来给自己壮胆,而且他们队形跑得也有点乱,骑队之间或五六十骑为一团,或百余骑为一团,看起来是以帐落为单位的,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和编成。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们虽然装备了铁甲钢刀。但仍然是仆从部落的部队,战斗力也不会太强!”
“至于左边的那路,声势看起来不大,但却是悄无声响,除了马蹄声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动静,虽然说三路突厥骑兵都用烟尘来掩饰自己,但在我看来。左边这一路才是那库真吐屯的本部精锐,也是弩失毕部落的核心部队,要想击破敌军,就得彻底打垮这路才是!”
薛世雄满意地笑道:“王将军真是深通兵法啊,不愧是跟了楚国公多年的老部下,我记得当年楚国公大战达头可汗的时候,是以骑兵对骑兵,正面打垮了突厥的铁骑,是这样的吗?”
王仁恭微微一笑:“正是如此,突厥骑兵来去如风。纵横突驰,实在是非常精锐勇悍的骑兵。但在仁恭看来,大帅所率领的燕云铁骑,甲骑俱装,所部万人,俱是多年征战的悍将锐卒,即使比起骁果骑军,也不遑多让,对付突厥骑兵,一定可以战而胜之的!”
薛世雄哈哈一笑:“很好,托你吉言,咱们就按原订的计划行事!”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万五千名突厥铁骑,迂回到了隋军大营左侧三里左右的位置,列出了一个个三角形,百骑为一队的楔形进攻阵型,另两个方向的突厥骑兵,在经过了机动之后,也差不多形成了这样的规模,阿史那莫何策马于阵前,冷冷地看着原来正面方向的五千轻骑,在库列罗俟斤的带领下,打着金狼大旗,如一阵风似地冲向了隋军的大营,然后划开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着侧前方沿展,然后射出一**的箭雨,倾泻在隋军的大营之中。
一名军将凑上前来,小声地对着阿史那莫何说道:“将军,情况有些不对劲啊,隋军大营那里,看起来毫无动静,他们这是在唱哪出?”
阿史那莫何看了一眼前方的隋军步兵,三四千步兵匆匆地从大营里冲出,面向自己的方向,开始列起长槊加盾牌的方阵,而另一个方向,同样数量的隋军步兵也在面向右侧的拔野古军,列出了这样的方阵,他冷笑道:“这还用问么,隋军不知我军虚实,匆忙间只能主力守在大营里,但现在看到了我们两侧的骑兵数量,又只能把人向外派,列出枪阵,企图阻挡我们的左右夹击!”
那名军将连声称是,继续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一起进攻吗?隋军的阵势还没有列好,现在冲过去,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的!”
阿史那莫何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库列罗带人冲进隋军大营,那才可以突击!”
军将睁大了眼睛:“莫何将军,您不是说,隋军的主力在大营里吗?这样一来,库列罗将军不是会陷在里面嘛!”
阿史那莫何冷笑道:“他不陷在里面,怎么给我们争取时间呢?隋军乃是精锐,哪这么容易消灭得了,现在出来的这几千长槊兵,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全部实力,只有等情况完全明朗之后,咱们再一举冲击,可获全胜,到时候城中的库真吐屯也会带着骑兵从西门杀出,我们三面合击,先灭城外的隋军,再强攻大营!”
库列罗的骑兵在射出了六七轮箭雨之后,终于冲向了隋军的大营,几百名前排的骑士呼喝着扔出了一道道的套马索,缠住了隋军大营的那些木栅,沙漠之中,栅栏插在流沙里,本就很浅,这些突厥骑士们齐声号叫,拨马转头,几匹马一发力,便可将整排的木栅拉倒,只片刻功夫,五六里长的隋军大营后面的栅墙,便给强制折迁,寸木不留!
库列罗哈哈大笑起来:“勇士们,隋军的兵力不足,全到前面攻城去了,后面是一片空虚,狼神保佑着我们,大家冲进去,把这隋军的营寨,化为一片火海吧!”身边的突厥骑兵们暴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掏出一根涂抹了松油香脂的木棒,把弓箭和长槊都挂在了马钩之上,然后掏出怀中的火石打火,继而几个人凑到一起,把木棍聚到已经燃烧起来的火把上,很快,五千多突厥骑兵,已经人手持有一到两支燃烧着的火把了!
库列罗一马当先,冲向了隋军的大营,这种打劫放火的事情是他最拿手的。在大漠之中。他平时的主要职业就是这种沙漠里的强盗。带着部落的成员四处打劫来往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虽然今天受到了阿史那莫何的严令,不得私抢隋军的辎重,但只要点成了火,完成了任务,事后还怕得不到足够的好处吗?
库列罗带着两百多人的亲卫飞快地杀进了隋军大营,隋军的营地里,几百顶帐蓬整齐地排列着。按着一个个的分区,列与列之间相间十余步,行与行之间相隔七八步,而一些辎重大车和粮草,则有序地摆放在帐蓬之间,正是打劫放火的最好工具。
突厥骑兵们也都分散成了各个小队,在这军营之中的巷道上来回驰突,喊着欢快的号子,把手中的火把尽情地撒向隋军的帐蓬和那些大车上,顿时。在沙漠里干燥的空气中,这些天生的引火材料一下子就腾起了熊熊的火焰。黑烟顿时蹿上了十余丈高的空中。
库列罗的小队一路欢快地奔腾着,身后的帐蓬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而灼热的温度被他们这些风之子甩在了身后,而这些熟练的突厥骑士们,一开始还戒备着帐中可能有隋军的埋伏,可是烧了几十顶帷幕之后,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他们彻底放了心,一根根地从马侧的行囊中掏出火把,在已经着火的帐蓬和草车上点了,迅速地奔向下一个放火的区域。
眼看着作为隋军后军的七十多个帐蓬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库列罗奔向了中间的一个营区,这里应该是隋军的中军,也是帅帐的所在,作为主将的库列罗,当然不愿意让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后军烧成这样了隋营也毫无动静,想必隋军已经倾巢出动去攻城了,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赶在隋军回援之前,把这大营彻底烧掉,然后跟阿史那莫何的主力会合,进退失据的隋军,顿兵坚城之下,又如何能在这后有火场,左右尽是突厥铁骑的战场上存活呢?
库列罗心里已经美开了花,他的双手拿着两枝火把,嘴里咬着缰绳,靠着双腿的力量,夹着马腹,操纵着马匹奔驰的方向和速度,那顶巨大的帅帐,正处在前面的一处空地之中,现在库列罗的眼里,只有这东西,还有帅帐前高高飘扬着的“隋”字大旗,烧了这帅帐,再斩下这帅旗,一定可以让隋军不战自乱的!
一阵急促的铜锣敲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片片的羽箭破空之声,库列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马缰从他的嘴里滑落,而他的眼中所看到的,却是这一排白色帐蓬之中,突然闪出了不可计数的隋军弩手,而面前的空地之上,三道半人高的绊马桩直接竖起,马桩的后面,则是如同飞蝗般的弩箭袭来。
库列罗想要丢掉手中的火把,去拉那马缰,让战马前蹄站立起来,挡住这一波密集的弩雨,可是还没等他松开手中的火把,肩头就是一阵剧痛,紧接着,正前方的胸腹部象是被几样东西狠狠地钻了一下,那身铁制锁甲完全无法抵挡隋军四石步兵弩在百步距离内的攒射。
库列罗只感觉前胸的剧痛很快就化为了后背的寒意,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觉到,被万箭穿心的感觉是如何,他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地,嘴角边和鼻孔中的鲜血在向下流,身子软软地歪向了一边,就在落到地下前,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印象,是看到那些帐蓬里飞奔而出的海量隋军弩手和举槊上前的重甲长槊步兵。
薛万淑骑着一匹通体全黑,高大神骏的突厥战马,在二十多名骑兵的伴随下,从营中杀出,前方的步兵们自觉地闪开了一条两丈多宽的通道,如果从头顶上向下看,可以看到方圆五六里的大营里,千余匹隋军的战马正沿着几十条这样的通道,向着被箭雨洗礼,主将阵亡,正陷入一片混乱的突厥轻骑们发起潮水般的反击。
带队在前的骑将们,就和薛万淑一样,纷纷持弓搭箭,向着突厥骑兵们再次倾泻出一片箭雨,那三道绊马桩前,足有五六百名突厥骑兵被绊得人仰马翻,薛万淑也不管这些在地上翻滚,惨叫着的突厥骑士,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黑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竟然生生地从这些人马的头顶飞过,落到了五六丈外,而薛万淑的两臂运起千钧之力,沉重的狼牙棒在他的头顶划出一个大圈,迎头击中了站在面前的三个突厥骑兵的脑袋,这三个脑袋就象三个脆弱的西瓜似的,被生生地砸得脑浆迸死,空中飘舞着红白相间的血液和脑花子,而本来散布着硝烟味道的大营里,也一下子多出了一股子血腥的气味。
几个突厥的骑队长们拔出了手中的弯刀,操起了长槊和狼牙棒,大吼道:“勇士们,跟隋人拼了!”
薛万淑哈哈一笑,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顿,战马风一般地掠过那三匹端坐着无头尸身的突厥人的战马,正前面的六七名突厥人刚刚抽出了武器,想要反击,却被他的这根狼牙棒使得如风车一般,沾着即死,磕着便伤,更是有几个离得近的家伙生生地给从马身上砸得直飞了出去,胸口或者背上陷进去一大块。
这种铁铁甲骑兵的混战中,长槊并不是最称手的武器,象这种一抡一大片的狼牙棒或者大锤,才是最致命的家伙,薛万淑后面跟着的一帮薛府家将部曲,个个都是使着这些钝器砸人,只一个冲锋,当面的三百多名突厥骑兵,就给砸倒了一半多,剩下的骑士们也不是傻瓜,这些突厥轻骑,平时就是沙漠中的强盗,一向是有的赚就打,没的赚就闪,一看前面的同伴们如雨点般地倒地,后面的同伴们也顾不得再反击,纷纷掉转马头,向后狂奔。
只是刚才突厥骑兵们在营中放火放得高兴,这回逃命时就比较悲剧了,前面是如狼似虎,阵列严整的隋军步兵,长槊的尖头闪着夺目的寒光,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森林,而骑兵们抡着狼牙棒和长柄锤之类的家伙见人就砸。举着长槊的隋军步兵们,则列阵而上,给那些给打落地下,还有一口气的突厥伤兵们纷纷一槊捅个透心凉,然后再割下首级,往腰间一系,继续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