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市周家新得了一个宝贝,叫了一群人去看,江淮之带着江随去周家一起前去。
白釉飞鹤壶。
众人无不惊叹。
有人问道:“老爷子从哪寻来的宝贝?”
周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展示柜前:“这可是我的外孙周隧从国外带来的宝贝。”
周隧?江随开始接触圈子里的人以来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看来周老爷子这次展宝,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把自己的外孙介绍给大家。
江随想着,便在人群中打量,其实也很好找,圈子里世家的脸基本都混熟了,只要找最不眼熟的那个就是了。江随还没搜寻到人呢,一个身影往她身边凑了过来,一股Mirto di Panarea的香气扑鼻而来,江随皱眉,知道是沈大公子大驾光临了。
“怎么把我微信拉黑了?”
江随装作没听见,侧身要走,被沈诺一把拉住。
“问你话呢!江同学。”
江随无奈,抬头看沈诺:“沈大公子,我可没有想和你处一处的想法。”
沈诺听了也不恼,指着展示台上的凤头龙柄壶说道:“今天这壶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江随疑惑:“白釉飞鹤壶,唐朝北方盛行的瓷器,腹部丰满、平底,正宗的唐代瓷器,有什么问题?”
“你看你正前方右侧数过去第三只仙鹤。”沈诺悄悄地凑到江随耳边说道。
“一般飞鹤的画法需注意鹤翅的变化……”江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迅速收了声,看了沈诺一眼,沈诺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她。
江随拉着沈诺,走到宴会厅的最角落。
“这么明显的问题,为什么周老爷子没发现?”江随嘀咕。
“你不也……”沈诺刚出声就被江随瞪了回去,“不是,大家都是老江湖了,这确实是唐代的瓷器,但是不是白釉飞鹤壶,这就是当时民间流传的赝品。”
“既然如此,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怎么特意发帖子叫人来参观?怕不是鸿门宴。”江随回道。
“猜这些事情,你倒是聪明。”沈诺敲了敲江随的脑门。
江随懒得和他计较:“你又从哪知道了小道消息?”
沈诺大手一挥,掏出手机翻了翻:“你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就给你看。”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江随不情不愿的把沈诺拉出了黑名单,就收到了几张图,是白釉飞鹤壶的照片。
“这是哪里?”江随问。
沈诺把头靠近江随,压低了声线道:“江诉的私库。”
“他哪来的本事搞到这个?”江随抬头,一头撞在沈诺的下巴上。
沈诺大叫一声,捂着下巴逃开了:“那你得去问江诉。”沈诺揉着下巴说道。
江随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憨的说了句对不起,便跑去江淮之身边。
话还没说出口,便看见周老爷子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过来,想必就是周隧。
周隧穿得倒是随意,戴着一副冷茶色眼镜,倒是添了一丝……娘们唧唧的味道,江随暗自想着,这边周老爷子倒是先开口了。
“小江,这就是你的女儿吧?”
“哟,我们小周,单名一个隧字,韵律差了点。”
江随闻言便对着周隧礼貌一笑,周隧点了点头。
周隧和沈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沈诺活脱脱就是一个狂野公子哥,周隧就给人内敛的感觉,只不过这个眼镜挑得……又给人一种闷骚的感觉。
江随一边听长辈讲话一边想着。
沈诺在一旁早就待不住了,看江随站在江淮之身边无聊的摆手,便过来找了个借口把江随带走了。
刚好江随收到消息要回学校,便让沈诺顺路捎她去学校。
“你倒是会使唤人。”沈诺一边戏谑,一边往学校方向开去。
江随盯着手机回道:“难得可以使唤沈公子,还是要报复一下你刚刚敲我脑袋的。”
江随在手机里反复看着白釉飞鹤壶,突然想起家里库房中存着一盏白釉凤头龙柄壶,不论从做工、制作风格还是白釉的光泽度来看,都像是同一时期的作品,江诉要凑一系列的壶,那必须要掏出钱来,可是也没提父亲说过最近的账目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走私账了,江诉怎么可能白白掏钱用私账来充公……
江随大概知道了江诉想干什么,给江鹤发了消息,这头谢黎又在微信上催她快点去学校。
江随赶到学校大礼堂的时候,就看见谢黎坐在最后一排哀怨的看着她。
“阿随,你太慢了。”谢黎抱怨。
江随耸耸肩:“周家离学校实在太远了,沈诺抄了好几条近道,还赶不上嘛?到底是什么事情啦。”
“今天来宣讲的研究生学长,长得超级像沈庾!”
“你都说了只是长得像……”江随盘弄着手上的白玉菩提串,“你都看见几回长得像沈庾的人啦,就像今天这个,只是长得像的话,又何必大老远把我叫来,难道他叫沈庾嘛?”
谢黎歪头甜甜的笑:“那见不着人,咱们搞个平替看看也不是不行嘛。”
江随被她的“平替”一词逗乐了,想起来谢黎平日里要找的一串玛瑙珍珠手串,珍贵的样式没找着,但她去淘了一些平替过来,照着那古法的编制手艺串了串,倒是有七八分像,江随讲给谢黎听,谢黎高兴的转了一圈,搂着江随的手臂念叨:“我这是什么好命,傍上了禺市江家的女儿,从此珠宝古玩到手拈来。”
“平替拿拿就这么开心的呀,那下次给你寻一串珍稀的,你是不是要来我家做干女儿了?”江随打趣道。
“那就谢谢好姐姐咯。”谢黎咯咯笑道。
两人说笑着就出了礼堂,谢黎突然拉着江随的袖子,激动的指着学校长廊的两个背影。
江随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男人好像听见身后有动静般,转过了头。
一眼万年,江随突然知道了这种感觉。
好多年没见,她好像记不清沈庾长什么样了,她觉得沈庾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眼前的这个人,眼里的淡漠不像是装出来的。
“阿随?阿随?”谢黎看江随看得出神,伸手拽了拽江随的衣角。
江随这才反应过来,人都已经走远了,“你说他叫什么?”
“你说那个长得像沈庾的?他叫司为,司学长,是你们考古学的研究生哦,好像是张导在带。”谢黎说道,因为和江随关系好,谢黎经常泡她们院里,对自己经管院里的导师不熟,倒是把江随院里的几个导师记得挺牢。
果然只是长得像而已,不过这一个还真像是沈庾的双胞胎哥哥,算来今年,沈庾要是读研的话,也是研一了罢。
江随有些失望,但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失望,沈庾大概不会回来了。
谢黎看江随表情淡淡,可江随的眼睛向来不会骗人,有几分的失望在里面,熟悉她的人一眼就看得出,她也不说话,跟着江随一步步走着。
眼瞅着走到校门口了,江随看见江鹤发过来的消息,人已经在江家祠堂了,只是那白釉凤头龙柄壶和白釉飞鹤壶已经被江诉卖了出去。江随无奈抚额,知道这趟家还是得回,告诉了谢黎之后便去路边打车。
到江家时已是傍晚,天色昏黄,江随养的狸花猫躲在大堂的金丝楠木桌上睡懒觉,看见江随来了,喵喵直叫,翻着肚皮勾引江随,江随瞎摸了几下敷衍他,便跑去祠堂。
众人都在祠堂聚着,江淮之站在中央一声不吭,倒是江岸之在一边骂着江诉。
江随悄悄凑到江鹤身边,江鹤给她递了个眼神,江随知道父亲在等她来。
“岁岁,你过来。”江淮之叫她。
“不,大哥,这种事情,你叫岁岁过来是做什么?”江岸之上一秒还在骂江诉,下一秒就转头问道。
倒是表姑是个惯会阴阳怪气的:“人家岁岁以后是要掌家,过来说他这个哥哥几句怎么了?”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姑姑。”江随往江淮之身边一靠,定定的看向江迎,“表哥做错了事,是我发现的,父亲叫我过来,也不过是对峙的时候,方便解释。”
江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江诉跪了半天,抬起头来:“表妹不用再说,这事就是我的错,也不用怪到我父亲头上,私自把白釉凤头龙柄壶拿去卖,这个钱我会还回来的。”
江随才不信这个表哥不会被人给骗了去:“好 ,那你说说,这两个你分别卖了多少价位。”
江诉嗫嚅了两个数字,简直要把众人气晕过去。
江迎更是指着江岸之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的好儿子!拿着家产做慈善,还是卖给了黑市!这下亏大了!这个坑谁来填!”
江岸之不声不响,只是看向江诉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两个白釉合卖起来千万的价格,被江诉六百多万就卖了去,这亏本买卖真是比那个玛瑙金雀宝钗还要离谱!
江岸之沉默了许久,说是这一笔亏空由他来补,至于钱哪来的,江随想着江岸之近年开的茶庄也不是颗粒无收的,去年碧螺春的销售量整整压了禺市各茶庄的一倍有余,想来补这个缺也不会掏空他的家底,不过江诉嘛,总要过段不太舒服的日子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计较,就当这是以公家的名义卖出去的罢。”江淮之看了一眼江岸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岁岁,跟我来。”
江淮之率先带着江随回了自家院子。
“今天这事是沈家小子和你说?”江淮之眯着眼问,若有所思,“你和沈家小子关系近来不错?看你展会上和他嘀嘀咕咕的。”
“江随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就是随便聊聊。”
江淮之看她有些着急撇清和沈诺的关系,也不急着揶揄她,倒是话题一转:“你说江诉,他怎么来的白釉飞鹤壶?你有想过吗?”
江随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估摸着又是托一些不入流的狐朋狗友搭上了周家的路子,本想着拿两个壶出手价格高一点,谁知道他见钱就眼开啊,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个青花山水镂空碗,不也是他从哪来的路子配了一对给贱卖了嘛,还不是叔叔给擦的屁股……”
“我看你爷爷之前没少惯着他,惯得一身毛病,这之前的账目给他填了多少的缺都不知道……”江淮之摇了摇头,往屋内走去,“岁岁,要不是有血缘关系,这是不能留的人呀。”
江随跟着江淮之后面应了一声,父亲和爷爷一样,心软,大抵是补得回的错,都不会去重罚,可是长此以往,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大错。
不过家里也不是她管事,父亲的意思,江随除了偶尔提醒,也没别的办法。
刚在餐厅喝上宋姨做的桃胶皂角米雪燕羹,江鹤就大步进来,捧着喵喵,在江随旁边转悠,江随用脚猜都知道这厮心里高兴。
“看来今天让你去查表哥的事情还没够你忙的,什么事呀?我的好哥哥,乐成这样?”江随盛了一碗羹放在江鹤面前。
“娘们唧唧的东西我才不喝。”江鹤一把推开,唤了宋姨去冰箱里取来自己新做的梅子番茄。
“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去查私库的时候你那表哥的脸色,我想想也是觉得江诉是个神奇的人物,我们搬来也有三四年了,这样的手法就见了四五次,怎么好意思每次都是一样的方法倒卖公家的东西,真是蠢笨。”
江随也不笑:“这样的事情次次有人给他擦屁股,表叔填的账,钱也不从他口袋里出,他自然是有的钱拿就出手,只是我一直很奇怪,说他那些狐朋狗友呢,真的混,但是本事倒是一个个挺厉害的,什么都搞得到,我就怕爸爸再纵容下去,他都要把私库搬空了。”
“混子么自然路子多……有些手段你还是不要了解的好,能攀上周家这高枝,我看周家这个外孙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江鹤撸着喵喵的头说道。
江随狠狠的拍了他的手:“嘁嘁嘁,饭桌上撸猫,喵喵的毛都乱飞,等下飞到吃的里,我给你喂化毛膏?不讲卫生。”说罢便抱起喵喵去了客厅。
“嘿,这小东西,要养的也是你,嫌弃他掉毛的也是你,你嫌弃就把喵喵给我养!”江鹤大喊。
江随把喵喵放进了猫窝,小猫咪翻着肚皮呼噜噜的踩奶,可爱的要命。
江随翻了翻零食柜,又去淘宝上买了点零食,要把喵喵养成小猪咪!
江鹤又追着喵喵来了客厅,江随简直无语:“这么喜欢猫,我听别人说,喜欢猫的男人都是变态,都不要老婆的。”
“从哪听来的?你少放屁,我这个叫优质……”江鹤说到一半,突然语塞。
“怎么不说了?,平常看你自信的很,最近受打击啦?”
确实是受打击了,最近公司调来了一个新总监,年级比他小,长得比他好,老男人从此在办公室再也不吃香了……
不吃香的老男人瞪了江随一眼:“你懂什么?我这个是自我反省,像我这样会懂得反省自己的男人,已经不多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我这种,而不是那些个普信男。”
江随拿着手持吸尘器一边收拾猫爬架一边说道:“别人普不普信我不知道,我还是劝你早点找个女朋友领回家来罢,爸爸三十五岁就头上没头发了,我看你头顶也一年不如一年了,珍惜还有几根头发可以和弟弟们比一比的时候吧。”
江鹤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依旧嘴硬:“我看你那发际线也搞得很!你也珍惜一下沈家小子吧,免得秃成了清朝阿哥,没人要。”说罢又抱起喵喵往楼上走了。
“哎!你别把他往楼上抱!都是毛!”江随喊道,却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