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飞,是朕不好,明明知道伤了你的心,还跟你发火 离中,好像有男子的语声,搂着她的肩,低眉顺眼地认错。
对面的女孩子低下头,许久,“我也有不对,其实我知道皇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可是……可是还是忍不住发脾气……”
“没什么……你就是这个样子的么”,男子笑起来,轻轻摸她的 头,“是朕做了让你失望的事,这个给你赔不是了……”
“我也该给皇上赔不是”,女孩子不知怎么有些话不成句,“其 实,我找你,也不是兴师问罪,只不过……只不过是心里,心里难 受……可想想,皇上都累了一天了……还被我去吵……”
“或许……或许朕应该等你回来……你一向有更好的办法的。”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女孩抬起头,有些破涕为笑的意味,“不过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接下来要打南汉了,你有准备吗?”
“当然有了,那可是你的大事,朕能不放在心上么”,男子拥过她来,靠在肩上,笑道,“还是跟韩国联手,把这个国家打掉,然后有关的人都交给你,让你去审问清楚十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由你发 落。”
“恩”,女孩子笑着用力点了头,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可以依靠的。
“然后,可能就要跟韩国翻脸了……可你也不要担心,我不会杀韩笑的,给他良田美酒,让他好好去过安乐的日子便好。”
“恩”。还是愉快的笑容。
“可是。如果南汉攻下来……”,男子地语气停顿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你,还会留在朕地身边吗?”
女子突然怔住了,好像不知道该怎样应答这个问题,张着嘴在那里拼命想,整个思维都梭子一样绕起圈来。
结果她就醒了……
万素飞张着嘴从床上坐起来,做了噩梦样带一点喘息,梦里那种很真实、猝不及防的为难感觉还弥漫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才安定回来。想起,自己是跟刀疤去看了烟花,然后意外地穿帮了,然后满街转着去买块纱布,转的路途中还喝了二两小 酒,然后。大约是他把她送回来吧,就没什么了。醺醺然地睡去。
她抬头看看,也不知是几更天,不甚明亮的月色洒在窗台,一片白霜似的。
喉咙里干辣的感觉,大抵是酒的关系。想开口叫下人。却又停住 了,难得的好日子,下人恐怕也去看了烟花。正好睡呢,于是自己起 来,借月光摸着茶壶去倒了水,靠着窗台饮茶,心里浮上刚才的梦境。
万素飞先是鼻子里“切”了一声,真真是痴人说梦,就算她不过想要一声抱歉,那皇帝肯给她,太阳须打北边出来。
至于他最后那个问题——却似乎真的有点难。
她以前也想过,可每次一想到就刻意回避。
是继续去浪迹天涯,还是在他地身边,什么也不求索,只要能看见他便好?
……
罢了,人家又没真的问,干嘛要花脑子去想如何回答?
万素飞似乎反应过来,笑笑,转过来从窗户望出去,看地上的月 光。
地上突然不像方才那样平静,有一些黑色的东西排成阵列,沿青石甬道隐秘而迅速地前行。在心里的第一感觉像是一队硕大的蚂蚁游来。
可是,那实际上不可能,她在二楼,再怎麽大地蚂蚁也不可能看得到。
她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揉了几次眼睛,才确定不是继续在做梦。
全黑衣甲地兵士从青石道上涌过来,转瞬之间已经从小点变成人 形,黑色的盔甲在月光之下,泛着幽深而诡秘的光泽,那种无声的进 逼,让人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他们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来的?不要说她这里属于宫禁,有数百地周军侍卫,就算整个云贺城地四门,都安排了周国的兵士在把守,韩国的大军都被控制在城外,怎么可能这样凭空出现,甚至到了她地楼 下?!
可是,不管可不可能,他们已经在这里了!外头开始有响动,细听之下却让人更加不寒而栗:那是鲜血从身体里喷出所不可避免的极低声音,却连闷在喉咙里的惨叫也没听到一声!
万素飞只感到手脚都是冰凉的,整个呼吸堵在胸膛里,怎么办?怎么办?!!明摆着冲她来的,可她遍翻房间找不到任何武器——就算是有,能一个人对付几百吗!可要逃的话,唯一的门外正进行着屠杀,窗下也有人把守,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份,那恐惧才来的更加莫名而巨大。
天无绝人之路,她突然想起,这楼是依河而建的,床后的一扇小窗正对白玉河,说不定可以游到外边去!
白玉河水深流急,水草绵密,每年都不少有溺亡的案例,可是这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只听扑通一声,河面上溅起一朵白亮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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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素飞在急流中全力游动,之前那些问题还没有答案地激烈撞击着她,不过,
驻扎在城市北边的突骑营把守着粮仓和武库,只要掌 样,即使叛军人数占优,应该也能平定的!
想着,她已经游过四五个桥墩,估摸着快到军营,才一猛子冒上 来。
这一冒却让她很不舒服,没有出水芙蓉的清爽,倒像是被什么黏腻的大网罩住。
不过她顾不了别的,这里离军营还有一段路,只是爬上岸拼命向那个方向跑去。
越跑,却越感觉不对,平素热闹的地方一片死寂,这片死寂里,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得打鼓一样。远远地连盏灯光也望不见。不到半里的路好像有几百年也跑不完。
直到终于,她绊上什么东西……
在看清脚下物体时候她惊叫起来,然而当放眼望去,反而一下没了声息。
那些是人,都是人,突骑营地人。
只不过,都已经失去了呼吸……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脖子断了一半地、眼珠迸出来的、背后被利剑钉住一只手却还拼命往前伸的……那一刻,就好像活生生地到了地 狱,四周都是摆着人死前挣扎呼号惨状的标本。
万素飞腿软着往里走了走。那里也没有一丝活气,可是越往里,人们的死状倒越是安详,在女儿红的醇香气息中,许多人脸上还留有什么快乐的梦的表情,不看胸前刺透的刀剑。几乎以为他们实在庆祝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欢宴后安睡。
万素飞嘴唇抖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一滴什么腥粘地东西滴到手上。
出血了吗?她什么时候受的伤?她下意识地想看清,退到月光下 面。
这一看却让她大叫起来,因为满手满身都是殷红,从湿淋淋的头发一滴滴落下。
她的心彻底掉到冰窟里,转身向后撒开腿拼命奔跑。这种时候。她所能最后能争取的,只有自己的命了!
乌云压顶地恐惧袭来,这座城市显然已经不安全。几乎是凭着本 能,她向最近的城门奔去。
当跑到城市地主要街道时,她看到,火光映红半天,哭号响彻大 地,黑衣黑甲的士兵拖翻从秦楼楚馆跑出的衣甲不整的男子,在月光下银亮的刀锋疾斩下去,抬起来就变作赤红,也有人拿图对影,用火把照着一排人挨个看去,那一排人就都低头缩尾,抖得筛糠一般。
已经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地方是数个时辰前燃放美丽烟花……
北门地人很多,城门口大批黑甲地军士,万素飞估计南门的情况也差不多,但还是掉头向那边跑去——不然让她怎么办呢?
一队杂沓的军靴响过,她把身体几乎平贴在一间废墟般地房子外墙上,大气也不敢出地等着他们过去。
正在这时,从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一把捂住她嘴,拖到那低矮的墙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