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再次被沈倾城严正警告:“小猴子,你不喜欢,就不要去招惹人家,不然,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他多年的好兄弟冷啸风,此刻也无良地见风使舵,没给过他好脸色,雷霆委屈至极,他本来就是这性子,得罪了人也不是他故意的嘛,犯得着这样吗?
心灰意冷的苏婵娟,突然跟杭城首富杨家二少定亲,他不禁皱眉。那个杨家,他还是知道一些,他跟冷啸风时间久了,手中有一部分自己的势力,杨家太复杂,据说杨老爷手里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但一定数额巨大,不然,并不怎么爱财的苏越治怎么会答应下嫁一个商户人家?
苏婵娟是个保守的女子,同时也是个刚烈的女子,杨少智还没迎娶她进门,就大张旗鼓地纳妾,明显地不将人放在眼里。
苏婵娟找到沈倾城,那丫头胆大包天,竟然敢怂恿她,回家就提出退亲,孰料苏越治一反常态,不以女儿的幸福为目标,坚持要跟杨家做亲家。
雷霆当时还很是鄙夷了一番,杨少智太嚣张了些,苏婵娟好歹是侯府嫡女,他商户之身本就是高攀,还敢这样落人家的面子,心里想着就不舒坦,一个月黑风高夜,他还悄悄潜入杨府,给他送了一点点教训。
还有那苏越治也是,真不知道他忌惮杨家什么,这样品行不端,目中无人之人,连他都瞧不上,他雷霆再花心,好歹敢作敢当,不像他做了婊/子又立牌坊,他最讨厌这样没担当的男人了!
一天,他“偶遇”了因杨少智纳妾心情不爽的苏婵娟。
“那样的男人,忘了就忘了,依我看,嫁过去你就没了好日子,不如不嫁的好!”他倒是赞同沈倾城的大胆。
谁料,伤心中的女人抬起头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就是雷公子你没有资格!”
“苏婵娟,你,不识好歹!”他怒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不过是想安慰她一下。
“我怎么样,犯不着你来说!”苏婵娟之前眼中的忧郁一扫而空,“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让开!”
“呼~~”雷霆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倩影,站在原地吹胡子干瞪眼。
“小侯爷!”
“怎么了?”为了忘记苏婵娟给他带来的糟糕心情,雷霆跟几个酒肉朋友一道吃酒,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小厮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爷,听说,苏大小姐逃婚了!”
“噗……”刚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完全喷了,对面的男人被喷了满头满脸,好不狼狈,又碍于他的身份发作不得。
“小侯爷,什么事让您这般失态?”有人起哄道,眼神暧昧。“不会是哪位姑娘又被你糟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去你的乌鸦嘴!我雷霆是那种人吗?”雷霆一双桃花眼勾起狭长的弧度,他那不明眼神却让人忍不住去揣测,到底是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子,竟敢跟温柔起来不是人,狠决起来更不是人的雷小侯爷挑衅。
“是……”众人一致地点头,全票通过。
“不知所云!”雷霆丢下所有人离开。
“怎么回事?逃婚?她还真有胆子?”雷霆问小厮。
“千真万确,听说直奔盐关县去了!”
雷霆略略放了心,有九哥在,他悬着的一颗心就落下了。
“爷,您既然有心,不如请侯爷去……”
“闭嘴!”雷霆一声怒吼,小厮立即不敢再说,只是他着实闹不清,自家爷明明对人家姑娘有意,为何不动手呢?这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
雷宽见跟自家儿子一般年纪的都陆续成亲了,就雷霆一个人还孤家寡人的,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若是再不成亲,我就告到御前,说你不忠不孝,治你的罪!”
雷宽一个堂堂武将,横扫南北不眨眼,可就是对自己的儿子没辙,让他疯玩了这许多年,任性也任了,他还要怎么样?
雷霆表面上桀骜不驯,但也不算是很出格,他就是喜欢看雷宽暴跳如雷的样子,到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可是,没想到,最后定的,竟然会是苏家,而且,苏家立即就要从江南回京,这让他始料不及。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信心,所以,他找到了苏婵娟,签下了那纸荒唐的约定。
苏婵娟伤心欲绝,可还是强忍着,坚持着最后一点尊严,并未反对。
他以为,管住自己的心,就不用让他沉沦;管住自己的心,就能继续跟那二人作对,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从何时起,他的心里眼里,已经有了那个小女人的存在?他觉得麻烦,不想跟他爹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伤害了他娘,而他,或许会伤害更多的女人。
但是,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对自己长期以来油走于众多女人之间,深深地厌恶起来。事情发生之后,他才发现,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事情,害怕苏家真的退婚,他慌了,他不惜一切,跟八王爷冷啸临翻脸,也要坚持见她一面。
闭门羹吃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借着冷啸风的面子见到了未来岳父,他一向倨傲的头颅终于低了下去。
苏越治看着他,眼神带了厌恶:“你觉得,本侯还会把女儿嫁给你吗?”
男人玩玩不打紧,只要把握住分寸,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这也是他当初坚持要履行苏杨两家婚约的原因,在他看来,这些风流债都不是事,只要不太过分,他都理解。
可是这个雷霆,竟然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他无法让自己的女儿跟这样的男人。
雷霆此时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尴尬愧疚地低下头,只愿求得老丈人的谅解。
“雷霆罪孽深重,求岳父大人成全!”他诚恳地跪在地上,忏悔,恳求。
借着冷啸风接沈倾城的机会,他看到了那个小女人,她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任他眼巴巴地追随着她,她依然没有自己。
婚期至,苏家并未真的退婚,他松了一口气,可是,那个小女人,竟然真的跟他履行什么约定,硬是将他从婚床上赶了下来,害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个女人生出这样的心思,她越是横眉冷对,他越惶恐,生怕哪一句话不对劲,惹恼了她。
苏婵娟依旧对他不冷不热,坚守着之前的约定,他只好放下自尊,人已经娶回来了,他就一点一点去攻陷她,就不相信,万花丛中过的他,还斗不过一个单纯的小女人!
可是,出征的消息传来,犹如当头一棒,他并没有多少日子跟她在一起。
想要霸王硬上弓,却再次失败而归,懊恼地出征,那该死的女人,竟然连送都不来送他!
看着冷啸风夫妻两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他心里暗恨,更加升起要征服她的斗志。
于是,一路走,一路相思,他隔三差五一封情意绵绵的信送回去,就不相信,那丫头一点都不动容。
“日出东山,明珠在天。佳人何处,千里婵娟!”
他挖空心思,几乎每一封心里都摘录一句诗词,都带有她的名字,在军中刀光剑影的空隙,他每每思及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临窗拆阅他的信,心里头就踏实起来。
扪心而叹,他果然是雷宽的儿子,尽管他刻意让自己塑造成一个浪子形象,遇到苏婵娟之后的种种心境,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终于班师回朝,他幻想着与佳人相伴,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满腔怨念也该散去了吧,他们也该做一对正常的夫妻了,可是,事与愿违,还未见到她一面,却被图谋不轨的冷啸临软禁了起来。
“烦请镇南侯和小侯爷在此歇几日,待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本王自会上门请罪!”冷啸临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我们,不会这样死了吧?”他心里十分不安,他还有许多未做的事,不想就这样死去。
雷宽看着面有惧色的他,铁血汉子也开始不忍心了,他深深地凝视他,叹口气。
“霆儿,为父知道你怪我,但是,你生母的事,并非如你想的那般。”此时沦为阶下囚,只有他们父子两个,雷宽知道,若再不告诉他实情,他们父子到了阴朝地府,心里的疙瘩都解不开。
雷霆脸色瞬间冷凝,深藏在心灵深处的伤痕血淋淋地被挖了出来,摆在眼前,让他心中一阵剧痛。
雷宽看着他难过,也很不好受。但是,他还是打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当初,让你娘怀上你的确是我的错,我心里只有你母亲,却又去招惹另外的女子,我也很不好受。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雷家三代单传的子嗣,我别无选择。”
雷霆不说话,他知道,雷家子嗣单薄,雷宽这一辈,只有他一根独苗,传宗接代的压力很大。
“你娘生下你不久,我就将你抱回了雷府,却将她扔在外面不闻不问,她本来是打算仗着孩子进府,可是,生了儿子的女人,即便是做小,对你母亲也是极大的威胁。所以,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立刻就挡了回去,找人将她送去了郊外的庄子里。”
“但是,她什么时候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庄子里的管事,只知道她不知怎样认识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她不见了,那个男人也没了踪影。”
雷霆不屑地看着他:“你是想说,她不守妇道,跟野男人私奔了?就算你想甩掉她这个包袱,也不用如此中伤那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吧。”
“孩子,我真的没有骗你,因为找不到她,回家只好说她死了,那座坟茔,里面只有几件衣裳,等哪天她真的去了,魂魄也有个归依之处。”雷宽说着,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雷霆定定地看着他,不像是撒谎,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告诉他?
“孩子,如果你不信,等出去之后,我带你去看她的坟,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雷宽老泪纵横,他唯一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像他的儿子,他不想到死还要跟他斗气下去。
沉默良久,雷霆终于困难地点了点头:“好!”
雷宽终于释然了,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生母并非如今的夫人华氏,他们父子,就一直隔着一道高高的藩篱,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刻,还真是少之又少。
“孩子,若有机会能出去,你要好好过!”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沧桑。
雷霆瞳孔一收:“你想干什么?”
“我总要让我的儿子安全离开,我雷霆倥偬一生,什么阵仗没见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回去的!”
“不,父亲,我们一起回家!”雷霆坚决地道。虽然是雷宽自己在说,但他没来由地想相信他,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定不屑于说谎。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原来,自己的父亲并非是那个狠心绝情的男人,他宁愿相信他一回,还有他的生母,虽无缘得见,但他也想见她一面,也是他生活的勇气。
更有家里那个小女人,让他又爱又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原谅自己了,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当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就正视自己的心,他也跟冷啸风一样,勇敢地追寻自己的目标,也不会绕了这一大圈弯路。
想起当初他劝诫自己的话,果然,如他所料,他后悔了!
多年来他叛逆,胡作非为,莫不是为了赌气,其实,在他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藏着难以为外人道的自卑,他听见他唤作母亲的华氏骂他是践人生的贱种,他怕,如果自己不处处跟人作对,他那个父亲,会不会因此连看也看不见他。
说到底,这都是他心底里的卑微在作祟。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他忽然顿悟开来。
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了!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荡,飞快地在房间里翻找着,终于找来纸笔,讪讪地看了眼莫名其妙的雷宽,背过他,磨好墨,凝气抬笔,有力地落下:“吾妻婵娟,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