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师父看着方秀。
年少时的感情几乎已经淡去,更多是一颗想要弥补的心,年纪大了,少了年轻时的轻狂,多了看淡繁华后的沉淀。
面前的妇人已经渐渐老去,却还是如年少时的强势。
方秀看着田师父,叹息一声,“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只能共富贵、忘恩负义之人,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气的狠了,我也不会带着阿毅离开!”
“是是是,当年是我的错,只是如今,跟着我住在这穷乡僻壤,委屈你!”
方秀闻言,看着田师父。
好一会才说道,“你这样子说,可把我当你妻子?若你当我是你妻子,就不会说这样子的话,阿毅带着妻儿去县城,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生活,我一个老婆子住哪里不是住,留个丫鬟、婆子、小厮就是了,其它的,我倒是不那么在乎!”
田师父心口一疼,握住方秀的手,不再言语。
年纪大了,面对失而复得的人,更多了几分珍爱。
两个人之间的不言语,却恰恰是温情流露。
田毅在外面,将父母的话听的十分清楚,心中更是感慨。
不免深深吸了口气。
他一直知道,自己能洗脱冤屈是因为田园,却从不知道,田园为此遭遇了这么许多。
他内心难以平静。
一步一步的走到院子里,找了凳子坐下。
以此平复心情。
他自然记得见到田园时候,田园虽憔悴,那是赶路的疲惫,再次见到,田园瘦了很多,甚至有些脱了像。
他一直明白,田园肯定吃了很多苦头,想着见面的时候问问,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遭遇了这么多。
更没有想过,他会因此家破。
但愿不要人亡!
“……”
完颜夏秋忙的团团转,公公婆婆完全不管,丈夫坐在院子里发呆,她忙的上气不借下气,里里外外要操持,好在两个孩子让妹妹领取玩耍了。
任她好气性,也不免有些难过。
走到田毅身边坐下,“你怎么了?都忙着呢,你要不要弄书房?还有晚上吃什么?”
声音有些冲,还带着委屈和责备。
田毅抬眸看着完颜夏秋,深吸一口气,“你安排吧,随便让下人做点就好!”
爹娘也不挑剔,有口吃的就好。
从牢房出来,母亲也看开了很多,不在如以前那般强势,把一切都交给妻子打理。
以前一心想夺权,如今权利给了她,她似乎又不太满意。
“那要是万一,万一……”完颜夏秋说着,站起身道,“我去问问爹娘吧!”
“你别去!”田毅忙道,“你别去打搅爹娘,随便做吧!”
“……”
完颜夏秋深吸一口气,“那我去安排,若是做的不好,爹娘哪里……”
“你放心吧,咱们刚刚到家,就算做的不好,爹娘不会怪你!”
“我知道了!”
完颜夏秋应了一声去忙活,临走时看向田毅,见田毅低垂着头,呼出一口气,去安排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
小田村
顾欢喜在屋子里扭着腰。
这次头疼,一下子让她身体虚了不少。
虽然田园不说,她知道,身体肯定不好了,所以多锻炼总是好的,要是病病歪歪的靠在床上,迟早越来越严重。
心情也要开朗起来,很多病都是病人自己吓自己,本来没病,倒是把自己吓出毛病来了。
经历这般神奇的事情,顾欢喜看的十分明白,更想着好好过这一世。
两个可爱乖巧的女儿,男人……
顾欢喜慢慢的坐到炕上,想到田园。
心里其实是有想法的。
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厚颜,霸占了人家的身体,还去霸占别人的爱。
田园进来的时候,顾欢喜一个人靠在炕边发呆。
不见采菊,不不、冬瑜也不在,眉头微蹙。
坐在炕边,“想什么呢?”
顾欢喜闻言回神,看着田园笑,“没想什么啊,你回来了,那边都谈妥了吗?”
“嗯,都谈妥了,明天就开始挖基地,然后就开始绣房子了!”田园说着,看着顾欢喜,认真说道,“欢喜,咱们先不弄果园好吗?”
“?”顾欢喜不解。
田园笑道,“我想先赚钱,等钱多了,咱们再收拾出来种果树,不过我想好了,修一条路去山上,山顶上咱们也修建过屋子,你是想用青砖呢,还是用木头来修都行!”
“……”
顾欢喜看着田园,本想问一句,她的身体情况,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问,“好,到时候还是用青砖吧,山里湿气大,木头修的房子容易受潮,人住着不行!”
“那买青砖的时候,我多买一些,到时候直接送山上去,路用石板铺起来,下雨天也不会弄一脚的泥巴!”
顾欢喜点头!
两个人商量着修房子的事情,却决口不提顾欢喜生病的事。
顾欢喜不问,田园不说,倒是对新家,两个人慢慢商量着。
一大片荒地,修建一个宅院,不单单大,还气派,银子也要花去不少,但田园知道,顾欢喜住惯了大宅,这点真算不得什么。
在房屋的构建上,田园、顾欢喜两个商量着来。
“田大哥,这房子,你打算长期住呢,还是以后要搬去别的地方?”顾欢喜忽然问。
田园看着顾欢喜,想了想才说道,“可能会去别的地方吧!”
“既然要去别的地方,为什么要修这么大呢?那山也可以不买的啊,咱们修个院子住着就行,把银子留起来吧,留起来以后去了别的地方,用银子的地方更多!”
“不修很大吗?”田园问。
“不用修的特别大,多出来的地方,咱们拿来种菜,或者空出来,我有别的用处,就是靠小溪那边的位置,那个地方空出来!”
顾欢喜想着,或许她应该试一下怎么做番薯粉,万一番薯粉成功了,就可以研究怎么做粉丝、粉皮,一旦成功,都可以赚钱。
可能不如田园贩卖木头来的赚钱,但这是她赚的钱,用起来腰杆直。
“……”
田园看着顾欢喜,顾欢喜眼睛亮若星辰,田园毫不犹豫便点了点头。
顾欢喜又重新规划了一下,房子位置还是不变,但却小了很多,把多余的位置空出来。
二十多亩荒地,村子、族长可能还量的比较多,就是空一片出来,修建好,那也是大宅。
“欢喜,这荒地其实很便宜,不如咱们把小溪另外一边也买一些下来,你觉得如何?”
顾欢喜仔细想了想。
捣碎红薯,声响怕是很大,也闹腾的很,点了点头,“好!”
田园却有些踌躇。
山林呢,买还是不买?
他是不想买的,一千多两银子,换做以前,只要顾欢喜乐意,他眉头都不会蹙一下。
但是现在,他想把钱留下来。
想到顾欢喜劝他不要买山,他想了想,决定不买了。
在山林里修一条路,山顶弄个屋子,和镇丞说说,应该能成。
“不不她们呢?”
“我让她们玩去了,不必一直陪着我,我没那么虚弱!”
“欢喜……”田园欲言又止。
“田大哥,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的琉璃娃娃,什么苦都吃不了,我不是这样子的人,我会努力活的精彩,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毛病,就窝在炕上,如果真是这样子,我想,我离死也不远,唔……”
田园捂住了顾欢喜的嘴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沉重道,“你想如何都没事,别说死,你想活动筋骨,我这里有一套五禽戏,小时候我还教过你呢,等明日早上,我便教你!”
顾欢喜点头。
示意田园拿开手。
田园拿开手,背在身后,十分不自在,“那,那我先出去了,你休息,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欢喜伸手摸摸自己的唇,抿唇笑了起来。
她都没害羞,他倒是害羞了!
田园出了屋子,直奔后门,出了门,见一边有块石头,走过去坐下。
摊开手,看着手心的位置。
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捂住了顾欢喜的唇。
顾欢喜的唇软软的,还有些温热气息。
甚至、甚是……
田园抬手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似乎有点淡淡的香气。
鬼使神差的,唇便碰在了手心。
一股子热火速的串遍了全身,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味,就感觉鼻子有些痒,然后一股子湿热,有什么从鼻子流了出来。
田园用手指一抹。
竟是流鼻血了。
忙哼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
田开平走过来,看着田园仰着头,似乎流鼻血了。
“田大哥!?”
田园忙看向田开平,“别说出去,我没事,就是有些燥热……”
“嗯!”田开平点头,拿了手帕递给田园,田园摇摇头。
“不用了,我有!”从怀里拿出手帕,却舍不得用。
这是顾欢喜的手帕,很多年了,他一直舍不得用,保护的很好。
笑了笑放回了怀中。
田开平坐在田园身边,“是嫂子送的手帕吧!”
“嗯!”田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又仰起头。
田开平看着田园,想了想才说道,“田大哥,听说你买了青砖和黑瓦?”
“对,明天就拉过来!”
“那我明天帮你清点青砖和黑瓦吧,村民们干活有培叔、符叔在做了,我也想找点活做,只是我这腿脚,体力活没办法做,田大哥若是愿意让我来做,可以少点给我些工钱的!”田开平越说越小声,心虚,底气不足。
“好!”
田园早就打算让田开平来做的。
他明日一早要去买糯米,买了糯米回来磨成粉,搅拌在泥中,拿来做青砖之间的黏合。
田开平欣喜万分,笑了起来。
他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是也不差,很清秀的一个男子。
因为瘸了腿,走路、坐着都驼着背,这会子想到自己还能赚钱,不免慢慢的挺直了腰杆。
偷偷的去看了一眼田园,田开平脸上的笑容加大了些。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人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人,会在多年后再见,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田大哥……”
“嗯?”
“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田开平问。
以后做什么?
田园以前想着陪在顾欢喜身边,如今他想多赚钱,带顾欢喜去鞑靼看病。
“有!”
“是什么?”
田园呼出一口气,“赚很多很多银子!”
“那是多少?”
“很多,肯定不是几万、几十万!”
田开平吓住。
这是赚多少呢?
但是他不好去问田园,毕竟田园能说出这样子的话,便一定会做到。
犹豫了很久才说道,“田大哥,收下我做个小管事吧,我会记账,还会算账,我字写的还不错,算盘打的也不错,田大哥放心,你说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这一辈子,我只认田大哥一个主!”
田园扭头看着田开平。
田开平也看着田园。
许久之后,田园才微微点头,“好!”
答应了!
田开平笑,“多谢田大哥!”
“不必客气,以后好好做!”
“嗯!”
山水镇
大牢
田东明被吊了起来,他身子瘫痪了好几个月,早就经不起折腾,这般一吊,顿时满头大汗,尿了出来。
“咦,真臭!”
“赶紧交代,交代后,也少吃点亏!”
“就是!”
两个衙役说着,嫌弃的看了一眼田东明。
一边田家人也被关着。
每一个人都在打算着,是要保守秘密,还是说出来明哲保身。
但是但那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声传来,田家人吓的瑟瑟发抖。
“我,我有话要说!”田老头哽咽着出声。
他必须要说,他老了,承受不住那鞭子的抽打。
田家人都看向田老头,田李氏也叫了一声,“我,我也有话说!”
两夫妻不愧是田家最冷酷无情的人,所以但他们被带到镇丞面前的时候。
田老头说道,“我早些时候不知道东子杀人,那晚他好像很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是在五娘家着火后出去的!”
镇丞示意师爷记下。
又看向田李氏,田李氏吓的几乎要尿裤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那阵子有些怪异,想不到他竟会杀了五娘,我,我…”
两夫妻的话,无疑让田东明嫌疑更大,也有了更多的罪证。
“让他们签字画押!”镇丞说着,又看向两夫妻,“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可以走了?”田老头、田李氏错愕问。
“对,人是田东明杀的,和你们又没有关系,如今你们把你们知道的说了出来,自然是可以走了!”镇丞说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走吧!”
田老头、田李氏出了衙门,站在衙门门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就没事了?”田李氏问。
别说田李氏惊讶,就是田老头也错愕万分。
这镇丞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东子杀人的?
或许早就知道了,一直等到今天……
想到这个可能,田老头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老头子……”田李氏惊呼。
“我,我或许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不单单错了,还错的离谱。
他应该在知道东子杀人的时候,就把东子扭送到衙门,而不是包庇他。
如今这般,田家以后还怎么在田家村立足!
应该说,田家村是再也不能住了。
“……”
田李氏不懂,却也感觉到了田老头的害怕。
想要把人扶起来,却怎么也扶不动。
“老头子……”
田老头摇着头,“完了,完了,田家完了……”
他是这么说的,可是几个儿子呢?
几个儿媳妇?
家中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真真正正把田东明推入深渊是他媳妇赵氏。
“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你说!”
“寡妇五娘就是田东明杀的,他早些时候,就强行奸、污了五娘,五娘是誓死不从的,那一晚,田东明又想故技重施,五娘反抗之下,才被田东明杀死!”
“你怎么知晓?”镇丞问。
“因为,那晚我看着他出的家门,偷偷摸摸的去了五娘家,然后五娘家就着火了!”赵氏说着,眼神闪躲。
镇丞瞧着,眉头微蹙,“那你以前怎么不说?也不来报官!”
“大人,民妇怎么可能来报官,民妇不敢啊,大人……”赵氏说着,匍匐在地,哭了起来。
镇丞看着赵氏,沉默片刻,“若是让你和田东明对质,你可敢?”
“民妇不敢,民妇怕……”
“不必怕,若是你和他对质,让田东明招了,本官做主,让你们和离!”
赵氏眼睛一亮,“大人,此话当真?”
“嗯!”
赵氏去见田东明的时候,田东明被吊着,整个人臭烘烘难闻至极。
赵氏看着田东明,眸中闪过难受和心疼。
这是她的男人啊。
虽然田东明压根不怎么喜欢她,但是他们生了几个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
如今她要亲手将人推入深渊,她自然是害怕、愧疚的。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氏上前几步,“田东明,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田东明昏昏沉沉间,看见赵氏,也看见了她丑陋的嘴脸。
“招什么?”
“你杀了五娘,是你杀了寡妇五娘,田东明,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做梦的时候说了,你让五娘离你远些,你让她去投胎,让她不要来找你,田东明,五娘是你杀的,是你杀了她!”
“……”田东明看着赵氏,冷笑出声,“是我杀的又如何?早知道你是这副嘴脸,我当初也该杀了你!”
赵氏吓的退后了好几步,“你,你承认了!”
“是的,我承认了,五娘是我杀的,火也是我放的,滚吧!”田东明说完,闭上了眼睛。
一边,自有师爷把两个人对话写好,让赵氏画押。
赵氏看着宣纸上的红手印,一句话都没说,便出了牢房。
离开衙门的时候,一起的还有一封镇丞准许她和田东明和离的信函。
田家,是一个魔窟。
一屋子入魔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上上下下,都坏透了。
这些年,她也跟着坏,跟着腐朽,跟着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赵氏看着一边的三个孩子,勾了勾唇,转身走了。
“娘……”
“娘?”
“娘……”
三个孩子都喊着。
赵氏听着脚步一顿,然后走的飞快。
她要先会一趟娘家,让爹娘带着村长、族长去田家村,办和离的文书。
她一刻也不想再踏入田家的大门。
儿女,她也不要来了!
牢房里。
田东明被放了下来,瘫软在地。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整个人像是从粪坑捞出来的一般,臭气熏天。
他是瘫痪了,却有嗅觉。
“田东明,你交代一下,你是如何杀掉寡妇五娘的吧!”镇丞沉沉出声,眸子里都是沉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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