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刺史……”县丞开口,想要挽留,却无从开口。
梁嫤能为他们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们不能一直让梁嫤留在这儿,毕竟坐镇吴郡指挥大局,才更为方便。
梁嫤笑了笑,众人眼中的惜别,她岂会看不出。
“多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没有县丞和你们的配合,庆城县的瘟疫,不会这么快被控制,希望以后的每一日,咱们庆城县的新增病例都是零。隔离起来的病患,也都能康复!”梁嫤语气轻快的说道。
“各位继续努力,坚守自己的职责,保重!”
没有等李玄意回到庆城县。
他去排兵部署,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梁嫤却是带着上官夕和三位太医等人,重新登了船,一路往吴郡而去。
她给李玄意留了信,说了她等他在吴郡汇合。
原本打算留一位太医下来。
但见三位太医都不愿留下,且庆城县当地的大夫,已经能熟练判断病情,准确下方。梁嫤便没有勉强三人。
这次中间没有耽搁,他们一行,直接顺流而下,到了吴郡停船。
郡守提前接到了他们要到来的消息,带人等在码头迎接。
郡守原本是笑脸相迎,可见众人都下了船,为首的竟是梁嫤,左等右等,也没见着传说中同行的世子爷,不免有些失望挂在脸上。
“见过梁刺史,梁刺史一路辛苦!”郡守拱手说道,“不是听闻世子爷也一同前来了么?”
梁嫤看他一眼,“世子从庆城县去了丹阳和新都,安排封锁兵力,想来不日就会到来。”
“哦,原来如此。”郡守笑着点头,脸上的热情却分明是减了几分。
上官夕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的明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梁嫤看她一眼,她才规规矩矩的在梁嫤身后站好。
只是郡守却已经看见了她,打量她几眼之后,忽然问道:“这位可是上官家的小姐?”
上官夕一愣,眉头蹙起。
梁嫤点点头道:“正是。”
郡守立即笑道:“上官家的族长已经到了好几日了,说上官小姐会与世子同行来而。果真来了!快请快请!”
郡守抬手请梁嫤一行上轿,往内城而去。
一行人没进衙门,倒是先被带到了郡守家中。
说是上官家的族长,上官夕的爹上官睿行正在这里等着女儿的到来。
梁嫤等人被请到客房中歇息。
上官夕则被请去见她爹。
上官夕临走还拽着梁嫤的衣袖道:“师父,我怕,您同我一道去吧?”
梁嫤深觉不妥,且郡守似乎也没有让她同去的意思。
上官夕苦着一张脸,被请去了会客厅。
梁嫤在客房,有些焦急。她来可不是做客来的,乃是为控制瘟疫而来。郡守将她接到家里也就罢了,怎么也该先向她说一说吴郡如今疫情如何。
将她扔在客房里,不管不问,倒先管着人家父女团聚的事,也真是够让人无语了。
梁嫤虽
心中焦急,却不得不让自己静下来,垂眸思量郡守的态度,以及今后该如何行事。
一碗茶未喝完。
倒是先听到有个小丫鬟,来到门外,轻叩门道:“梁刺史可歇息好了?郡守相请。”
梁嫤放下茶碗,垂了垂眼眸,将她扔到客房,倒成了是她要歇息了?
那这会儿,又请她前去,做什么?
梁嫤起身拉开门,“走吧。”
小丫鬟打量一眼身着官服的梁嫤,眼中艳羡不已,福身带路。
梁嫤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往客房院外行去。
会客厅里,上座空着,客座上坐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男人乌黑的发挽成四方髻,横插一根雕祥云金簪。眉如墨,目如星,端的是一副高贵不凡的气质。
他手边站着上官夕,上官夕见到梁嫤迈进会客厅,便连忙快步跑上前来,伸手攥住梁嫤的手。
“阿耶,这就是我拜的师父,梁家嫤娘!圣上亲封的梁刺史,也是京城仁济堂的神医!厉害吧?”上官夕笑的十分畅快。
梁嫤颔首冲那男人笑了笑。
男人起身拱手,“梁刺史。”
梁嫤也拱手还礼,“想来这位就是上官郎君了!”
上官睿行听这称呼微微一愣,看了看贴在梁嫤身上的上官夕。自己的女儿管人家叫师父,这梁刺史虽年轻,可为师若父,可不是跟自己平辈的么?
上官睿行笑了笑,“是,某上官睿行,这段时间阿夕多有打扰,某教导不利,深感歉意。承蒙梁刺史照顾!”
上官睿行说着,又朝梁嫤拱了拱手。
梁嫤笑道:“上官郎君客气了,阿夕聪明伶俐,并未给我们添麻烦,倒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这一路行来,还应该多谢谢阿夕才是。”
上官夕一脸骄傲笑意,“怎么样阿耶?我说吧,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只会闯祸惹你生气的小丫头了!”
上官睿行看了她一眼,抬手请梁嫤坐下。
三人各自落座。
上官睿行打量着梁嫤道:“听闻梁刺史医术不凡,某见到阿夕这半个时辰的功夫,没听她说自己过得好不好,倒是一直不停的高赞梁刺史,为人宽厚,医术精湛,气质不凡……”
梁嫤看了眼上官夕,谦虚笑道:“不过是阿夕见我聊得来,与我投契,才这般赞许,梁嫤实在当不得这高赞。”
“师父怎么当不得?我的心口痛的毛病就是师父给治好的,这么长时间,一次也没再犯过!我朝夕和师父相处,师父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上官夕生怕自己老爹不信一般,信誓旦旦的说道。
上官睿行闻言,目光落在梁嫤身上,“阿夕的心口痛,真是梁刺史给医好的?”
他语气似乎有些急切,虽是求证的话,却隐隐含着期待一般。
梁嫤颔首:“阿夕心口痛,其实不是心疾,乃是胃疾。胃脘于心口下方,疼起来的时候,好似是心口在疼。医治之时,当以调理脾胃为宜。算不得大病。”
上官睿行缓缓点了点头,忽而问道:“这病,可会世代相传?”
梁嫤摇头,“阿夕的胃疾,多是饮食上不注意,而形成的慢性疾病,且阿夕年纪小,早早治愈,不会遗传。”
上官睿行点了点头,抬手端起凭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未在多言。
梁嫤也收声不语。
上官夕急道:“阿耶,我师父你也见到了,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我师父真的很厉害的!您就不要带我回去了,让我跟着师父学医术吧?你没见过我师父行针的手法,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眼花缭乱!阿耶……我还小,你就让我跟着师父历练历练吧?”
梁嫤看着上官夕攀住上官睿行的胳膊,一脸哀求的撒娇模样,默默无声的笑了笑。
上官睿行虽面容严厉,但对着跟自己撒娇的女儿,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想要训斥,却又似乎舍不得。
这幅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因为娶了续弦,就对女儿不好的后爹呀?
“那你不知一声,就离家出走,可知错了?”上官睿行板着脸说道。
上官夕连连点头,“知错知错,阿耶,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这段时间过的好苦!银子被人偷了,能当的物件都当掉了,后来钱花光了,住也没地方住,吃也没有饭吃,心口疼的次数越来越多。偷东西吃还险些被人打死……若不是遇上师父救了我,孩儿哪里还有命在这里听您训斥呢?”上官夕的眼泪说来就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样子好不可怜。
上官睿行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再多的怒火,这会儿也发不出来了。
“所以,阿耶,我现在不想回去,反正我还小,那事儿也不着急……您就让我跟着师父,在外面再过几年自在的日子吧?阿娘走了……以后阿夕还要离开家离开您,孩儿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许是提到了自己过世的娘亲,上官夕哭的越发悲痛,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
上官睿行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阿夕不哭了,阿耶没有说现在就带你走!”
上官夕一听,猛地抬起头来,“那阿耶是同意我跟着师父了?”
上官睿行看了眼淡定坐在一旁的梁嫤,笑了笑道:“教女无方,让梁刺史见笑了。”
梁嫤摇了摇头,“阿夕这才是真性情,难能可贵。”
上官夕着急摇着上官睿行的手臂道:“阿耶是不是同意了?”
“且再看看你的表现吧,你若留下来,只会给梁刺史添乱,我怎么能让你留下?正好阿耶也有事,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且好好学学规矩,梁刺史若愿意带着你,咱们才有商量的余地!”上官睿行倒是没有一下子就拒绝上官夕。
梁嫤笑着颔首,并未多言。
上官夕见有商量的余地,立即抹去脸上的泪,嘻嘻笑了起来。
她倒真是孩子心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转换自如,完全没有违和感。
梁嫤细细品着茶汤,回味着上官睿行刚才的话。
他也要在吴郡留下来一段时间?观察上官夕?
他留下是要观察上官夕,还是……
上官睿行目光淡然,抿唇而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