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程千帆拿起座位上的一本杂志翻来看，随口问道。
这是应怀珍落在车里的杂志，讲的是化妆香品的功效应用。
从脂粉唇膏，到头上身上喷的香水，再到指甲上涂的颜色，所谓化妆香品不下十几种之多。
“帆哥，昨天晚上七十六号突然宣布戒严，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似乎是有什么大行动。”李浩说道，“不过，后来戒严又取消了。”
红党这边，程千帆计划安排赵枢理打入七十六号内部。
军统这边，程千帆则是安排浩子和七十六号的特工多多接触。
其目的并非是要打探什么机密情报，程千帆交代给浩子一句话：交朋友。
和七十六号的一些人成为朋友，情报自然就来了。
如此得来的情报，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属于稍稍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这看似没有什么用。
程千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
……
“七十六号这样的单位，随时有行动是正常的，但是，像是这样要求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李浩说道。
“应该没有出事。”李浩明白帆哥的意思，想了想说道。
“在我看来，不必纠结七十六号是不是因为情报有误取消了一个大行动，还是说，他们原计划有一个大行动，却因为某些原因，甚至是有了新的阴谋诡计而暂时放弃这次行动。”程千帆说道。
但是，现在经过戴春风的强力管治，郑利君的上海区区长位子确认巩固，更有齐伍的六弟李万茂被调来上海任督察长，还有车璐旺这样的戴春风爱将来充实上海区，并且在上海区内部也特别进行了纪律重塑（清洗），现在的上海区可以说是不仅仅摆脱了动荡，同时堪称是斗志昂扬，兵强马壮。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点了点头，“你的这种猜测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下一次呢？
“是，帆哥。”李浩知道这是帆哥在给他上课了。
倘若真的被敌人摸到了桃子、浩子等人的身侧这种情况，他程千帆还犹自不知，那么，他就真的是‘死有余辜’了！
上海特情组？
程千帆警觉起来，尽管他并不觉得丁目屯、李萃群的人现在捉到了特情组的尾巴了，但是，小心为妙，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和敌人！
此人久久未至，后来姗姗来迟后解释说七十六号临时戒严，若非戒严解开不然都不能赴宴。
虽然经历了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特务处上海站遭受重大破坏，以及后来的陆飞叛变带来的动荡之后；又发生了王鉄沐同郑利君争权，搞得上海站内部鸡飞狗跳。
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的这条大鱼是谁？
……
“不错，进步很大。”程千帆夸赞了浩子，“嗅觉也很敏锐。”
要有更明确、客观的分析、判断、例证。
“浩子，弟兄们最近都还老实吧？”程千帆问道。
但是，程千帆对于特情组还是较为有信心的。
浩子是程千帆亲手教导成材的，他现在已经勉强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特工了，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消息有些不寻常。
说着，他手指夹着香烟，表情也变得认真且严肃，“我现在说一说我是如何看待这个消息的。”
他看了眼后视镜，在帆哥赞许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一般许进不许出的命令，是那种特别大的行动前才会下达的。”
有些情报没有价值，是因为过了有价值的时间，而有些消息看似普通，却因为是第一时间获得的，却能够窥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是，实事求是的说，手下这帮人的组织纪律是远无法同党内同志相媲美的。
军统这边？
“自查吧。”程千帆表情凝重，“看看有无联系不到的兄弟，或者是超过半天时间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行踪的兄弟。”
这是一件小事，倘若再过几天也许都不会有人提及，程千帆也基本不大可能注意到。
故而，程千帆判断特情组这边出问题的可能性还是较小的。
相信房靖桦，是出于对同志的认可、信任。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程千帆将杂志收起来放在公文包里，这本杂志不应该继续留在车里，若是被若兰发现了，又要‘吃醋’了。
七十六号临时戒严，后来戒严又取消了，这看似没有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即便是发现了徐兆林的踪迹，抓一个徐兆林，直接派一支精干力量就可了，也用不着整个七十六号兴师动众吧？
红党？
‘陈州’、真正的‘鱼肠’，以及连代号都未曾暴露的特科‘飞鱼’，这三个红党特科王牌任何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鱼，更何况是三个，他不认为敌人会忍住诱惑不对他动手。
按照浩子所言，他约了几个朋友吃宵夜，其中就有七十六号一个叫做张建生的特工。
所以，房靖桦同志出事的可能性被排除。
……
既然不知道七十六号的魔爪伸向何方，那么，他就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他很警觉，即刻安排上海特情组内部自查。
他朝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的眼中看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就是——”
此时，程千帆想到了此前撤离上海的‘包租公’，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房靖桦同志在撤离途中出事了？
甚至是——叛变了？
如果不是房靖桦同志在撤离途中出事了，那么，是红党上海地方党组织重要领导亦或是重要单位被敌人盯上了？
“是！”
“明白。”李浩点了点头。
倘若‘包租公’同志出问题了，那么，他，以及老黄，路大章此时已经在刑讯室相聚了。
程千帆判断房靖桦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程千帆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然后他摇摇头，第一时间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这一次是情报错误？
“分析的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你拿不定主意的是，为什么七十六号后来又取消了戒严令？”
他沉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或者说是何等重要的目标，竟然会让七十六号全体戒严，许进不许出！”
“明白。”李浩点点头。
中统？
特别是基层、外围成员，很难保证不会有开小差的情况出现。
上海特情组在他的强力手腕下，无论是战斗能力还是军纪都要强于上海区的。
就比如现在——
不过，倒也并非全无可能，中统苏沪区随着苏晨德的投降叛国而几乎全军覆灭，但是，苏沪区区长徐兆林依然‘在逃’，这可是一条大鱼。
即便七十六号是因为情报错误，无奈放弃这次大行动，但是，这本身也说明七十六号盯上了某条大鱼！
程千帆皱起眉头，能够令七十六号如此大动干戈，这至少是市委中高层目标，或者说被敌人盯上了某个重要单位？
这也是‘肖勉’一直同上海特情组基层成员保持距离的最根本的原因。
“是的，帆哥。”李浩点了点头，“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七十六号内部本来计划有大行动，后来却发现情报错误，所以又取消了行动。”
“去巡捕房。”程千帆想了想，沉声说道，说着，他心中一动，“到了捕房，你通知一下各巡。”
或者进一步来说，程千帆安排浩子和那些人接触，收集闲言碎语，他要的就是第一时间的闲言碎语，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
程千帆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桃子，发现有问题的，即刻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但是，在程千帆这样的情报高手眼里，没有无用的情报，要的是发现其价值的眼睛和嗅觉。
但是，残酷的斗争经验和斗争形势下，理智始终要在情感之上。
那么，是上海区那边？
程千帆下意识的摇摇头。
是的，这就是他从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中看到的关键信息！
若是七十六号锁定目标，但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或者是有更大的阴谋，暂时放弃这次行动，那么，这也符合他看出来敌人锁定的目标是无比重要这一点。
说着，他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九时三刻开会！”
浩子看了一眼内后视镜，看到帆哥还在凝眉思考，他问道，“帆哥？去哪里？巡捕房？”
首先，他相信房靖桦同志的党性，相信他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
但是，现在程千帆第一时间掌握到这个消息，职业的敏感性和嗅觉令他不敢怠慢，愈是思量，愈是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七十六号这次的目标，或者，更进一步的说——
从七十六号的‘戒严’动静来看，他们的目标极有来头，倘若是特情组被盯上了，则至少会是豪仔、小道士、桃子这样的特情组重要人物。
能够令七十六号下达‘许进不许出’的行动前戒严令，这本身便说明他们最起码已经非常接近这个目标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上海区出问题的可能性也不大。
程千帆眉头紧锁，七十六号此次的目标到底是在谁的身上？
他倾向于敌人是冲着红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