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将地痞驱赶后米白总算获得了自由,当晚便带着两袋粮食赶往旧院。
院子本该关闭的大门敞开着,米白心中一紧,几步跑进了院子。
心中无比慌乱的他顾不得观察是否有人跟着自己,扬声道:“孩子们,快出来。”
窸窸窣窣中,一片茅草中爬出一个有着小揪的丫头,看到米白就红着眼扑上来了。
“呜呜呜,米白哥哥。”小丫哭红了眼:“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米白鼻头一酸,蹲下身来抱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们,其他人呢。”
小丫头将脸埋在米白的怀里,瓮声瓮气道:“他们都出去找吃的了。”
米白面色一苦,暗恨自己的无能。
因为一点面子问题,若是能早几日与掌柜沟通,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孩子们哪有什么觅食手段,无非就是乞讨而已,但城西地界上的乞儿具是义气帮控制的,但凡是来路不明的乞儿都会被他们掳走,别说这群流浪儿,就是一些良善人家,也经常有孩子走失。
荒院中的八个孩子只留下小丫一个,其余都出去了,米白只盼他们能全须全影的回来。
直到傍晚,才陆陆续续有孩子回来,有的带着几枚铜子,有的带着一碗冷饭,更多的却是空碗。
“一个,两个,三个。”看着西沉的日头,米白心中更是发急,因为杨凡还是没有回来。
杨凡算是这群孩子的领头人,也是大哥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且天性善良。但这样的孩子却是街头的混混最喜欢的,因为成色如此好的孩子,卖去妓场做**便是一笔不菲的进项。
所以米白对杨凡格外担心,时时盯着院门。
一直到明月高悬,杨凡回来,他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凡哥哥,你回来啦。”小丫第一个迎了出去。
杨凡朝小丫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一尾肥鱼道:“丫头,看哥哥给你带回什么来了。”
“哇!好大一条鱼!”小丫头看着杨凡手中的事物兴奋了起来,转头朝米白道:“白哥哥,白哥哥,你看凡哥哥带了什么回来。”
米白从屋中走出,眼神中满是内疚和欣慰。
内疚的是若自己能早些送粮食来,孩子便不用下陵江捉鱼,小丫只看见了杨凡手中的肥鱼,却没有看到他红肿的手。
欣慰是杨凡不愧是孩子们的大哥,胆识但当具是第一。
“白大哥,您来啦。”杨凡笑着和米白打招呼,扬了扬手中的肥鱼道:“请您吃鱼!”
米白笑着接过杨凡手中的肥鱼,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鱼片粥,在众人的努力下,这一顿吃的比除夕还要好。
……
米白的年休一共十天,初十是他正式上工的日子。
“米书记,明日陪我去微雅小筑赴宴。”冯德正走到米白的桌边,说了句便离去。
米白起身点头应是,因为驱赶混混的事儿,他对掌柜报以极大的感激之情。
微雅小筑是城西一个高档的酒馆,成名美酒竹叶青,其口味甜绵,入口温和,微微有苦味但回甘极佳,是西陵酒业中不可多得的养生补酒。所以连带着微雅小筑的菜品要价也是极高,据说一桌酒菜下来便要三四十金,差不多是米白一个月的薪俸。
虽然不明白掌柜为何要邀请自己,但米白也不疑有他,直接应诺了下来。
第二天,米白随着冯德正的车架,来到了微雅小筑的雅间。
已经早早有人等在席上,那人五官极是深邃,浓眉大眼,一对剑眉显得很是英武,让人一眼便生出好感。
冯德正指着那人朝米白介绍道:“认识下,这便是义气帮的帮主,龚正。”
米白心中一惊,不明白冯德正是何意。
龚正站起身来,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冯德正和米白拱手行礼道:“冯掌柜客气了,白兄弟,我便是义气帮帮主龚正,听说你跟我手下的兄弟有些误会,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这杯酒,就替我兄弟的莽撞赔罪了。”
说话间,龚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米白看着龚正如此知理,心中想着也许真是个误会,举起了酒杯回敬道:“都是些小误会,帮主不必介怀。”
说罢,也是一口饮尽竹叶青酒。
三人入座,气氛一团祥和。
“龚帮主年轻有为,真是了不起阿。”冯德正也是第一次见到龚正,称赞道。
对方不过三十来岁就能闯下义气帮偌大的名声,若不是背后有贵人支持,他是不肯相信的。
龚正自是能听懂冯德正的话外之音,谦虚道:“哪是什么年轻有为,不过是敢豁出一条命加点运气,才拼出一点薄名。哪能跟冯掌柜相比,背靠丰家大树来的滋润。”
表情谦虚,但话语中的肃杀却一点不少,满满光脚不怕穿鞋的意味。
冯德正洒脱一笑道:“还是龚帮主看得通透,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冯德正眯着醉眼问道:“龚帮主可是对书帖字画生意感兴趣?”
米白一惊,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龚正也好似喝醉了一般,红着脸回应道:“没兴趣咯,本来城西的字画生意尽在我手,可死了一个假货张,再也找不到人咯。”说着,还用可惜的眼神看了米白一眼叹道:“我可不像冯掌柜这般有福气,静坐家中,天降金雨。”
这番话让冯德正大感受用,感叹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此事,不知帮主可愿与我合作?”
“哦?”龚正晃着脑袋,红着脸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冯德正举杯饮尽,将空杯放在桌上,轻笑道:“自然是,我出人,你卖货,所得钱财二一添作五。”
龚正点头道:“原以为冯掌柜想要单吃这个生意,想不到居然如此义气想着弟弟,那弟弟也必不让哥哥失望,四六分成,哥哥拿六,弟弟拿四。”
“好弟弟!”冯德正想不到对方如此上道,当即连称呼都改变了:“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找哥哥。”
虽然冯德正添为庆丰行的掌柜,但这掌柜一职拿的是死钱,便连人事调动的权利都仅止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像账房护卫统领都是要丰家指派的。
也许两万金一年的薪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冯德正这样见过氏族少爷奢靡生活的人来讲,两万金够干个什么事。
他一直想找到一个进项,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当他知道米白写的一手好字的时候,他便动了心。
光光出人便分一半就已是狮子大开口,想不到对方居然再退一步,这怎能让他不激动,当即便许了大诺出去。
但这种一时激动的话,龚正又怎会真的相信,还是谦卑道:“哪能麻烦哥哥,哥哥便只管坐在家中收钱,其余的事小弟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好!好!好!喝酒。”冯德正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兴奋不已。
两人说话间就谈下了一笔一年数十万金的大生意,却根本没有考虑过坐在两人当中米白的感受。
本以为向掌柜求救是一步妙棋,现在看来,无疑是将自己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如果说龚正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那冯德正无疑是头猛虎。
一时间,米白如坠冰窟,一颗心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