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那个孩子白皙稚嫩的脸庞,一段被忽略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翻腾。
那是唐瑞还没有被厉丰年派遣出国的时候。他以我陪他去参加霍建元父亲的生日宴为名。实际是为了查出江清妍的下落。在别墅那个重重隐蔽的房间里,我没有看到江清妍。看到的反而是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有着可爱如奶粉广告童星的长相,漂亮精致的五官,黑眼睛却有着一头棕色的自然卷短发,完美的宛如一个洋娃娃。
我当时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玩偶,因为那个孩子的双眼雾蒙蒙的。没有正常人的光亮,也没有焦点。
孩子穿了一件格子的棉绒衬衫。又套了一件灰色的背心,配上出众的外貌。像极了英国的小绅士。而且今天也比之前那天正常些,孩子手里捧着一个ipad,不知道是在看什么,黑色的瞳眸虽然一样有些呆滞。但是微微还是闪着一丝明亮。
霍建元目光慈爱的看着那个孩子,手里拿了一个碗忠,一个小勺子。正一勺一勺的喂着孩子。当勺子递到嘴边,孩子的眼眸盯在ipad上没移开。而是在迟钝了两三秒之后,才慢慢的张开了嘴,吞咽着勺子里的东西。
服务员上完了餐点之后。推着推车从包厢里退出。包厢门也缓慢的合拢,此时霍建元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往门边一扫,我匆忙的往旁边一闪,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
但仅仅只是这样,我的心中已经忐忑难安了。
之前因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清妍的身上,以至于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个孩子既然会被霍建元收养在那么隐蔽的房间里,他跟这个孩子的实际关系会是什么?
就算到了厉丰年预定的包厢里坐了下来,我依旧苦苦思索着这件事,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的身份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了?”厉丰年开门进来,只是淡淡一眼就看出了我神色不对,他抽开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才分开几分钟,就郁郁寡欢了。”
厉丰年用清俊冷漠的神情,说着语带调侃的话,我渐渐地已经熟悉了他在冰冷表象之下,其实含着一颗火热的内心。
将恍惚的情绪一扫而光,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外婆而已。”
厉丰年顿了顿,说,“有空了我们可以回去看她。”
“真的吗?”我的双眼顷刻间就亮了起来,因为厉丰年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丝丝甜蜜在心坎上弥漫开来。
厉丰年斜睨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我厉丰年说的话难道还有假的?
餐点在这个时候送了上来,「粤色」将普通的广式早茶点心,包装成了精致的吃食,一个小小的竹制蒸笼里就放一个小茶点,每一个都精巧细致,完美的几乎让我不舍得下口,特别是水晶虾饺,面皮透明,可以看清楚里面整只虾子的色泽,小巧而晶莹剔透。
厉丰年见我爱不释口,又追加了好几个。
饭间,我和厉丰年闲谈着,回来一天了,我们这才有时间正正经经的聊个天,我问他为什么从别墅搬出来,毕竟别墅有陈妈又有佣人,他都住了那么多年了,生活上肯定更习惯些。
厉丰年却说别墅已经出售了,我顿时就愣住了,那陈妈和宁叔呢?
“宁叔还是我的司机,只是挂职到了公司名下,陈妈的话,她年纪也大了,又在我们家做了三四十年,我买了一套房子给她,让她可以早点退休,颐养天年。”厉丰年风淡云轻的说着。
他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他会辞退陈妈,肯定是因为陈妈帮我从医院出逃的事情败露了,说不定也知道了陈妈和沈明珠的事情。
不过知道陈妈不在了后,我心中的确是松了一口气,起码以后的生活中,没有了那道如芒刺在背的注视。
“在你外婆家,看到你洗碗做饭的模样,还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是个贤妻良母。”厉丰年说完,冷眸扫了我一眼,薄唇勾着,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在他意味深浓的目光下,脸颊染上了嫣红,我为了掩饰尴尬伸手去拿最后一个流沙包,可伸出去的手正好跟厉丰年撞在了一起,他黑眸一转,笑意盈盈的瞥了我一眼。
我飞快的缩回了手,“你吃吧。”
厉丰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了流沙包,手臂一伸,却送到了我的嘴边。我想伸手接过,他却将我的手推开。
我就这样红着脸,就这厉丰年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流沙包。
就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时候,厉丰年反手放进了自己嘴里,还舔了一下沾在手指上的汁液。看着他喉结吞咽的滑动,我被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拨弄了心弦,脸颊火辣辣的就像是要烧起了一样。可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还揶揄我说,要不要让服务员把冷空调打开。
哼,现在是深秋,有些商场都已经开暖空调了,谁还会开冷空调啊。
吃完饭后,厉丰年带着我去逛商场,我彻底的见识到了霸道总裁挥霍如金的能力,就算我拼命的阻拦,最后两人还是提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为了厉丰年“贤妻良母”四个字的评价,晚餐是我亲手做的三菜一汤,应为之前在外婆家他就尝过了我的手艺,我也略微清楚他的口味,所以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倒是第一次两个人在新房子里,吃第一顿饭,有股温馨的气流环绕。
这公寓以后就是我跟厉丰年的家了。
那天晚上,我和厉丰年并没有做/爱,而是前胸靠着后背,静静相拥着,棉被下我们十指紧扣,棉被外,我们看着同一轮月色。
睡前,厉丰年跟我说了最后一件事。
“临夏,这里是江城,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不可能像在外婆家那样对待你,照顾你,你明白吗?”
我用力的点头,“我明白,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在江城,他是高高在上、冷漠狠厉的厉丰年,但是他的另一面,穿着粗布棉衣的厉丰年,下地掏土豆的厉丰年,就存在我的记忆里,我一个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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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之前的工作岗位上,好长一段时间的空白,很多事情我必须从头开始了解,工作繁忙却充实。
我以为自己还会在公司里形单影只之时,二十八楼的新同事陶欣,却主动约我吃午饭。
陶欣是来接替方奚月的工作,打扮的相当时髦,眼眉间带这职业女性的自信,是我最向往的那种。
第一天吃饭的时候,陶欣就主动跟我说,“我是厉总安排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对你使什么手段,而你也不是我的上司,我不会小心翼翼的伺候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交心做个朋友,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是你的朋友。”
陶欣的这些话一说出口,我含在嘴里的红茶差点就吐了出来,但是一对上她坦荡荡的双眼,我原本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比起那些表面上跟我“姐妹情深”的人,陶欣的坦率让我十分的欣赏。
我笑了笑,主动伸手过去,“好的,陶欣。”
陶欣也欣然的跟我握手,我在公司的第一个朋友,就这样交成了。而另一点,我不得不佩服厉丰年识人的能力,我有预感,我和陶欣绝对会成为好朋友。
而当天下午,我到楼下去送文件的时候,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关于我和厉丰年之间的,我早就不在乎了,但是他们说唐瑞回来了,而且是来辞职的。
或者现在应该叫他江瑞。
在回到二十八楼,厉丰年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的身影。
我问陶欣是谁进去了。
她说,是唐经理。
江瑞在厉丰年办公室足足呆了一个小时才出来,两个男人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江瑞不仅是环球分公司的总经理,他更重要的身份是他是江清妍的亲人。
在这一个小时里,我时不时就偷瞄着厉丰年的办公室,好不容易等门开了,江瑞走了出来,他和厉丰年的神色都不太好。
江瑞大步流星的从我座位前走过,我默默地跟了上去。
江瑞好像预料到了我的举动一样,他没有进电梯,而是在走廊的尽头等着我。
“唐经理。”
听闻我对他的称呼,江瑞不屑的撇了撇嘴,“宋临夏,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相,而且我已经不是环球的员工了,你还是叫我江瑞吧。”
“好,江瑞。”我说着,也松了一口气,他这样直接吐槽,比以前的心怀诡计好多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辞职?”江瑞斜靠着墙,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点头,“恩。”
江瑞的神色随之而凝重,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清妍生病了,我要带她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