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罗天已经来到葬龙谷山巅,每一次站在这个位置,他都有相同的一种感觉,那就是恐惧,这种面对万丈深渊的感觉完全刻画在了他的脸上,让那副平静的面容上不免多出了几缕皱纹。
他看着山下那云雾飘渺间的混沌不明,心中的疑问也在这一刻呼之欲出,而这个疑问也是他来到这葬龙谷的目的,那便是他想要亲眼看一看那规则冲突大阵当中到底有什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规则的冲突、排斥与反噬,又究竟是什么制造了这许许多多的谜团。
看着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罗天的犹豫只在顷刻,而下一刻他便纵身一跃,从那山巅之处腾空而下,伴随着一股熟悉的对身体的重压,感受着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他的身体渐渐的进入到了那混沌不明的大阵当中。
罗天并没有“一落千丈”,而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点便失去了那种身体失衡的感觉,渐渐的他的身体缓缓的浮在了某个位置,在这个位置上他虽然无法感受到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但却也有一种脚踏虚空的感觉,就好似他仍旧还是踏在平地之上,并没有真的毫无任何真实的触感。
当罗天试着以一种头上脚下的姿态站立起来的时候,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那一团混沌不明的环境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呈现出来。
罗天定睛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略微思考,同样也是不得要领,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去纠结自己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而是更加着重于自己心中的那种领悟。
是的,今天罗天的举动绝非侥幸或者轻率,而是当他在结合了幻城,结合了妖界破碎大陆等多种体悟和思考之后所得出的实践之行,而在这样的一番看似大胆的尝试过后,得出的结论也无疑是令他颇为满意的。
果然,自己所身处的这地方确实是一个失落的空间,同样这个失落的空间当中也失去了某些规则的支撑,究竟是如何导致规则的遗失,又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样的方式让这些规则消失的呢?
这便是今天罗天举动背后的真意。
用这样一种脚踏虚空的方式行走了数刻之后,罗天停下了脚步,脑海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之前看似在行进的步伐也只不过是他的眼睛又一次欺骗了他的大脑?
不是,罗天很清楚,这里和妖界那片破碎大陆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而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自己眼前的这团雾蒙蒙的感觉并不是虚假的,而是确实就存在于他的眼中,同样也伴随着他的行动或者单纯只是身体朝着不同角度的转动或者倾斜而有着截然不同的视角感觉。
此时的罗天又想起了他在妖界甚至是在更早之前所想到的那个结论,人或许只是这个世界的参照物,而放在眼前,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的强烈了起来。
如今的罗天感受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也无法感受到他的行为是否真的是他思考过后所反馈出的那样,一切的一切好似只不过是一种幻觉,就好似他变成了一棵树一颗石头,只是被动的不动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种种,而无从去判断以及伸手触碰到这一切真实的发生过程。
此时的罗天再次尝试凝聚规则,果然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因为规则冲突、排斥和反噬吗?
不是,如今的罗天已经很清楚了,葬龙谷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规则冲突大阵,只不过这里的规则进行了某种极其特殊的排列和融合,这种排列和融合的方式和释道者修炼乃至融合规则的方式完全不同,就如同妖界的那座幻城在经历了特殊的重重解构、铺展过后形成的建筑物格局一样。
是的,罗天虽然并没有盖过房子,但他见过房子是如何从地基开始一步步建造出来的,万丈高楼平地起,任何一栋能够被称之为建筑物的物体解构都应该是那样,也只能是那样被建造而成,断没有从上至下而生成的空中花园。
但幻城却不一样,为何幻城能够以那样一种方式铺展开来,就好像是灯笼一样,通过某种奇异的力量牵引,让无数的碎片一点点的被牵引成一栋庞大的建筑物。
随着罗天的思考进行到这一步之后,他再度看向了眼前的世界,内心中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在一点点的消失,但仍旧还皱着眉头,那是他心中还留存的一丝抗拒,或者说叫做为人的坚持。
罗天此时伸手开始凝聚一种特殊的规则,该说这叫规则吗?
罗天不知道,因为此时他凝聚规则的手法和过去截然不同,如果按照释道者的话来说,过去有人如果像他这样不按照天道的绝对逻辑来试图修炼和凝结规则,那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将会直接受到天道的反噬,甚至引来雷劫。
但是这一刻当罗天开始以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方式进行规则的凝聚之后,在数次的尝试都失败之后,当他再次换了一种方式进行规则凝聚之后,他突然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的流动。
如果从释道者的角度来看,这根本不是规则力,就如同煽风点火一样,如果不煽风如何让火势蹿升,如果不借助引燃物和一定的燃点,如果让点燃火苗?
是的,如果说人想要引火的过程就是一种绝对逻辑,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引火,又是点燃什么样的引燃物,都是一种绝对逻辑,想要将一种物质点燃,除了这种方式外,将不会有第二种方式。
但是这一刻,罗天凝聚规则的方式却很以前截然不同,就好像他用了水来点火,用土倾覆的方式来试图助长火势,但很显然这两种方式在过去不但不能煽风点火,反倒是会扑灭火势,但为何这一刻他又能成功呢?
罗天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天道变了。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天道变了,或者说天道消失了,那天下间一切被称之为绝对逻辑和绝对规则的东西也都相应的发生了变化,不是也伴随着天道的消失而消失,而是随着“过去”的天道消失,而衍生出了全新的天道逻辑。
这一刻罗天的脑海中无疑又想起了那座幻城,那奇异而又带着完全和他所身处时代截然不同的风格,那究竟是哪个世界的建筑物,甚至是哪一个时空的建筑物,罗天并不知道,但他所能够猜到的是,幻城被妖界那个破碎大陆牵引之前必然是处于一个漂流的破碎时空当中,而那个时空甚至可能相距今天亿万年之隔。
如果说,幻城就是人类的未来,当有一天人类的科技达到了那种程度,不仅仅可以建造出幻城那样的建筑物,同样也能够让释道者通过某种特定的规则排列组合,让今天这一切看似不可能被扭转的绝对规则发生变化,甚至是重建天地秩序,那是不是也就等同于人类终于完成了“逆天”创举了呢?
罗天今天的思考很多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不可能会知道亿万年后的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也不会知道他该如何做才能完成这种逆天的创举,让水也能够成为某种助燃物。
“天之浩劫,真不简单啊!”
忽然间,罗天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但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思考的声音,可是他就是无法在这个地方说话,但如今的罗天已经明白了,不是他说不出话,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说的话被自己所听到,因为规则构筑的环境或者模式发生了变化。
而这便是罗天来此的最大目的。
此时此刻,之前上山来找寻罗天的那个骁龙尊者此时也已经深入到了南朱雀神龛的位置,但来到这里的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已经几乎是到达了极限,那完全虚脱的身体皮囊和看上去就像是要行将朽木的面容都在说明他此时已经透支身体到了极限。
规则的冲突和反噬给他这样的释道者造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而且这种压力是无形的,就好像是已经绝望的人脑子里那种时刻都在催促自己放弃不幸的人生,赶紧去死的呼唤,而如今的骁龙尊者也是同样,每当他往前走一步,他就好似要运动自己生平所有的意志力来迫使自己踏出这艰难的一步。
而当他终于是来到了南朱雀神龛的那几块破石头堆砌而成的“神龛”跟前的时候,他颓然的坐倒在了地上,无神的眼帘当中周遭完全没有一个活物,这让他那本就已经承受了极大挫折和挫败感的心又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的敲打过一般。
应该说,今天来到这葬龙谷的骁龙尊者的实力绝对要比赵蒙更强上几分,就算是面对陆恒、唐龙也未必就没有一战,当然战斗的输赢关键还是看各自对规则的领悟程度,实力的成分和单纯的规则力的强弱到了他们这个境地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释道者的战斗从来不是靠的谁拳头大,谁发动的规则力磅礴万钧,即便是以宇宙苍穹为规则的巴海,最大的依仗也并非所谓的宇宙苍穹之力,而是在他的规则倾覆之下,任何人都难以用任何的方式去抵达他的规则渗透和入侵,而且只要渗透和入侵成功,那么规则的分解和剥离也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除非你没有脚踏这片土地,同样也没有抬头仰望到这片的星空,或者干脆说,当你不再是人了,或许就可以不用受到巴海规则的侵蚀了。
当然了,之所以是或许就在于罗天去过妖界,也对鬼界和神界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了解,无论妖鬼神,也和人类一样,仰望的是同一片星空,同样也脚踏同一片土地,理论上来说,即使巴海对上的是诡谲先知那样的存在,他的宇宙苍穹之力也未必不能对鬼族之人造成实际的规则力伤害,当然了,罗天没有见到过双方动过手,所以他的思考也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没有见到罗天,骁龙尊者便想要沿原路返回,他的目的只是在探查,而不在于找寻,这葬龙谷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然而就在他决定转头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
这个声音让已经转头的骁龙尊者只感觉自己毫毛都快竖起来了,因为之前他面对的地方是一片万丈深渊,那里就是这葬龙谷八十一万怨灵冲突大阵所在的中心位置,而这葬龙谷中所有一切可以称之为“景观”的地带也都是围绕着那中心大阵而展开的。
怀着一丝恐惧的心情,骁龙尊者缓缓回头,虽然他已经非常疲惫且难以继续支撑下去了,但好奇的念头却还是让他回过头来,当他看向那混沌不明的规则冲突大阵当中的时候,那本就已经极端疲劳且脆弱的心脏突然间猛地起搏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那大阵之中传来了一束光。
不可能!
骁龙尊者的心中闪过了一个让人惊骇无比的念头,那一束光就好似要冲破黑暗之前的一束黎明一样,但他的心思还没有完全展开之前,紧接着又是第二道光,第三道光,不断的冲击和鼓噪着那中心大阵。
骁龙尊者这一刻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加上完全失去的规则力和已经难以为继的身体和心理双重重压之下,他只想赶紧离开,虽然他的脑海中已经隐约间想到了什么,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却反倒是在迫使他将脑海中已经逐渐成型的念头就这样抹杀干净。
当骁龙尊者转头意欲夺路而逃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一声更大的响动,这一阵响动几乎大的就连蹲守在葬龙谷外围之人也都能听到了,当然这只是骁龙尊者自己心中的感觉和认识。
迈出的脚步再一次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那是一个人,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因为在他所拥有的认知界限当中,天地万物都不可能进入到那规则冲突大阵中,自然就更不可能自那中央离开了。
但是,身后传来的分明是人脚踏实地的那种声音和感觉,他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完全失去了规则支撑的尊者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就在他内心即将决堤的恐惧将要宣泄而出的前一刻,只听到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既然来了,何必这样轻易就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