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朗看着惊风,也不再说话,但过往点滴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时间回溯到两年前,那是罗天第二次离开岁月城的时间,也是罗天、顾往昔和苏玲会面后的一段日子,顾往昔找到了帝朗。
“这么久没见,你愈发的风采照人了。”
每次见到顾往昔,帝朗都会自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中天界七大城主之间的友谊很淡薄,能够有着如同帝朗和顾往昔这般君子之交的更是少之又少,其实在帝朗的心中,顾往昔并不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对象,而他们能够有着今天这般的交情,也是一段的机缘巧合。
“帝城主这样说,倒是让我感到有些自惭形骸,不过,今天找你,倒是并不单纯是为了叙旧而已。”
顾往昔今天是以男人之姿来见帝朗,虽然并不是用的城主之间的正式书面形式递交请柬,但顾往昔带了随从,看的出,此次出行无疑非常正式,而在这样的气氛下,帝朗自然也猜得到顾往昔的几分来意,毕竟沧海城的情报机构也不是弄虚作假。
“你哪一次来不是为了正事?”
帝朗微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后两人各自屏退随从,这间小茶馆中除了一名老练的小二外,便空无一人了。
此时,顾往昔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白纸,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当白字黑字的名字出现在帝朗眼中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随后又用几分不解的眼神看向顾往昔,似乎在寻求对方的解答。
这个名字自然就是罗天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对于罗天此人,帝朗自然也有相关方面的情报,而且这些情报当中自然也包含了包括巴海在罗天手中吃瘪这样的绝密情报,甚至可以说,苍茫城也有帝朗安插的人手,包括巴海那颗能够随时随地掌控天下大势的水晶球,自然也在帝朗的探知当中。
“我把众生规则传授给他了。”
顾往昔借着放下茶杯的空档说出了这个结论,而这句话顿时就让帝朗那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很显然这句话并不是抛出了又一个不解的疑问,而是在解答一个你知我知的秘密。
“这么说,你决定了。”
帝朗没有再去看那白纸黑字上的名字,也没有去看顾往昔,而是在思索自己在这件事当中所身处的立场,以及接下来他该扮演的角色,正如同那个你知我知的秘密一样,事件与人物之间的联系同样也有着极其复杂的牵连。
顾往昔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虽然这些事并没有登上故事的舞台,但却同样有着推动历史进程的效力,而顾往昔很显然是身处这条历史车轮当中的其中一个枢纽,她的存在关系着很多的人事物,而改变这些人事物的同时又会影响到其他的人事物,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帝朗知道顾往昔和众生规则之间的关系,知道她和沧浪城、岁月城之间的关系,却未必能够知道她和这所有事件之间的联系,比如说,她和洪佛寺的那“老和尚”见面的经过。
清微妙法事件当中发生了很多事,不但有每个人的际遇,同样也有很多事的起因结果,而在整个洪佛寺的事件当中,顾往昔、万季安甚至是纯阳尊者姬玄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今天顾往昔来见帝朗,或许为的就是这些联系。
思绪在触及到某一个点的时候停止了,顾往昔此时抬头说道。
“我想让你在他犯险的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二字让帝朗的神态中显露出了又一阵疑惑,不过很快他就微微一笑说道。
“那这个‘机会’的度是让我自己来把握吗?”
面对帝朗的调侃,顾往昔也笑了起来,即使是男人之姿也同样的让人惊心动魄。
“当然,我既然把他交给你,自然就该由你全盘来接管。”
当顾往昔这样说的时候,帝朗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换来的却是一副让人感到沉渊如墨一般的深沉。
“往昔,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此时此刻,帝朗突然用了一个更亲昵的称呼,而这个称呼将他和顾往昔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但很快他就看到了顾往昔脸上那神秘同样也有着几分让他不敢亵渎的沉静,而后只听顾往昔说道。
“你知道我的难处,但这一次我想自己去面对。”
听到这话,帝朗心中疑心更甚,他当然知道岁月城主顾往昔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但每一次她这样说起的时候都是带着玩味的姿态所说的,但这一次的气氛完全不同,以至于就算是帝朗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岁月城能够做到今天这种绝对中立的姿态,可以说完全就是顾往昔的功劳,在人界和鬼界这种战时状态当中还能谋求一份中立地位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那么简单,顾往昔的手腕和处事的能力在其中占了绝大部分的比重,但是帝朗很清楚,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顾往昔“解决问题”的能力。
正如过去所说的那样,绝对中立不是黑白分明而是黑白相间,顾往昔究竟为了这份绝对做了多少事,甚至是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人们看到岁月城的存在时却不会想到这些东西,毕竟这也是顾往昔希望他们看到的,岁月城以最小的代价抵挡住了鬼界的入侵。
是的,是抵挡,而不是妥协,如果说,顾往昔是通过谈判的形式和鬼界达成了某种协议的话,那顾往昔恐怕早就被推翻了,但事实上,岁月城在顾往昔的带领下不仅仅抵挡鬼界入侵,甚至还多次入侵鬼界,虽然人鬼殊途,人无法看见鬼,但通过这样的举动,却也足以为顾往昔赢得志高的声誉美名。
毕竟,岁月城不比沧海城,那么那居住在漫山遍野的人神,没有这些能够缓冲矛盾的方式和机遇,但是,或许历史都已经遗忘了,但帝朗却同样不曾遗忘,顾往昔和那群人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如今,这样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就这样死了,虽然从帝朗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顾往昔是死在一个女人手中的,这个女人来自于幻海夜市,但幻海夜市只是一个交易场所,所以这个女人究竟是为幻海夜市的主人所有,还是被某个带有目的性的客人所买走,这一点帝朗却难以查的出来。
但是,这两年来,帝朗却记住了一个关键性的名字,罗天。
罗天是谁,帝朗当然不会陌生,但传闻中和历史记载当中的罗天是一回事,亲眼见到的罗天却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或许是遗憾,或许是巧合,这两年来罗天……也很忙,他似乎随时都在各地奔波,直到最近一次的西北十三镇之旅,帝朗终于是找到了他,而且能够找到他,还是拜托了鬼界的帮助,而这份鬼界的帮助当中,同样有着和顾往昔脱离不了的牵连。
当回忆至此,帝朗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了几分,看向那名叫惊风的神界之人的同时也夹杂了几分凌厉,当这样的眼神投注在惊风身上的时候,他本能的就察觉到了足以构成死亡的威胁,而当他有了这样的自知之明的同时,瞥眼一看一旁的罗天,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更深的理解。
“我明白了。”
惊风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城主大人的决心,而他同样也感受到了罗天在这种决心当中所起到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他忠心于他的城主,而这份忠心不可能会转移到第二个人的身上。
惊风走后,帝朗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他说道。
“抱歉,我领导无方,让你看笑话了。”
帝朗的话让罗天摇摇头,其实他的心中一点别样的想法都没有,这样的一种不信任和警惕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不管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以及因为这件事而引申开来了多少的人事物关联性,罗天都不会刻意的去思考,因为如今他计划已明,而他也早已踏上了这条计划当中的道路。
“无妨,我们这便去佛子骨塔吧。”
两人来到佛子骨塔门口,惊风已经在那里等了,但他之前并未说该如何从这里前往神界,因此此时的劲风在看了一眼罗天之后才对帝朗说道。
“在当初入主岁月城的时候我就曾经感受到,这里有着浓厚的神界气息,或者应该说,这本就是神界才有的东西,不知道为何竟然流落到了人界。”
惊风的话让帝朗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他能够理解惊风不说这件事的原因,毕竟这和自己入住岁月城平息局势的行动并无关联,而惊风的职责也只是做好帝朗的随从,他甚至都不需要去保护帝朗,毕竟帝朗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自然而然的,他也无需任何事都对帝朗倾囊相授。
惊风的这番话在让帝朗好奇的同时,也让罗天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涟漪,佛子骨塔他去过一次,可以说整座高塔都摆放着佛门高僧的著作,以及他们死后所留下的圣物,如果说这里面真的有神界气息的话,那么就应该是那最顶层的千户门廊了。
当罗天想到这里的时候却突然间戛然而止,因为如果说那间千户门廊当中是神界当中的产物,甚至在流落人界之后还夹杂着庞大的神界气息的话,那当初进入其中的罗天应该能够感应到才对。
但可惜的是,当初进入千户门廊的罗天并没有那样的感觉,所以他的心思很快转移,最终落在了苏玲以及——那吸走她的传送门漩涡之上。
“你想到了什么?”
帝朗此时也注意到罗天表情的变化,出言问道,但罗天却是摇头,眼前之事并不需要他来出手处理,而惊风既然已经感知到神界气息,那么只需要跟着他并且印证自己的猜测即可,至于别的,罗天并不打算说出来,包括自己和苏玲之间的秘密。
帝朗猜到罗天不愿意说,自然也不会勉强,此时三人同时进入佛塔当中,随即快速登塔,直接来到了倒数第二层,而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罗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
“这里虽然没有直接通往最上层的楼梯,但似乎通道就隐藏在人的肉眼所看不见的虚空当中。”
罗天的话吸引了帝朗和惊风的注意,帝朗也就罢了,罗天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他并不知道,但正如每个人都有秘密一样,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会有自己的隐私,所以帝朗并不会强求。
但惊风不同,来到这里,那种神界气息的感觉对他而言已经非常强烈了,那绝非人神居住的小岛上那“变质”的驳杂灵气可比的,而是绝对浓郁程度达到了百分百的灵气才可以释放出来的。
但是,他无论是通过放出气息进行搜寻,还是通过神界特有的术法来感知,却都是一无所获,但罗天的一席话却是让他心中一动,难道说这小子和神界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让我来吧。”
此时惊风开始凝聚规则力,随即一道星光抛洒在了阁楼当中,随即一座宛如被白光照射而映衬出来的光塔便浮现在了三人的眼中,而这样的一幕更是让罗天想起了“精神实体”这个名词来。
三人登上光塔,随即就进入到了佛子骨塔的最顶层,但当他们看到那宛如点缀的亿万星辰一样的夜空,以及那高耸入云的千户门廊时,除了罗天,帝朗和惊风的神色都有所触动。
“这是……”
帝朗此时也在发出规则力感知,但很快就被千户门廊那层层叠叠的房间和带有特殊印记的大门给挡在了外面,或者是“碰了壁”,而惊风也是同样,虽然他已经察觉到神界气息近在咫尺了,但却始终不得其法而入。
正当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此时的罗天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或许也是某种东西在试图推动他那同样迫不及待的心情,随即说道。
“让我来带路吧,也许……我知道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