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是每个释道者毕生的愿望,那是比成仙还要更高的理想,不管神界的神民是不是传说中的那种真神,但无论是贪婪神界精纯的灵气,还是更悠久的寿命,都是为人的渴望之一。
但玄涛的话却是让罗天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成神对他毫无意义,不过是从一个启点过渡到了另一个启点罢了,而且尚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一个人曾经许诺过他成就“天道之境”,所以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罗天的回答都是三个字。
“我拒绝!”
罗天的回答在玄涛的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毕竟这份优厚的报酬之外还有一项附加条件,那就是师童三人的性命,难道说抛弃掉这份回报,罗天也不在乎师童三人的性命吗?
“哦,这倒是让我好奇了,既然你的目的不是在挽救那三人的性命,那么你来到神界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在玄涛多方调查的结果当中,如果不是师童找上罗天要他相救炼妖皇,罗天根本就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的立场,而如今他来了,却又并非是为了救人而来,这样的回答难免会让玄涛觉得有些扑朔迷离。
“如果我说,我有着更崇高的追求,比如说——我想了解更多关于天道的知识,你觉得如何呢?”
罗天的回答让玄涛一怔,但随即就大笑了起来,人间有很多研究天道运行规律的学者,神界同样也有这样一群人,但玄涛却听明白了罗天的意思,他所说的并不是做学问,而是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探寻天道的奥秘。
这是一条在任何人眼中都无比艰难的路,却也是一条在自我眼中相对于简单的路,毕竟从任何人的角度出发,任何人事物都会有一个所属于自我的解释,这就是逻辑自洽,罗天要的并不是他人的施舍,而是属于自己的天道。
况且,就玄涛所知,罗天本就是被天命束缚的其中一个环节,甚至于他还掌握有更多的情报,也能够让玄涛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罗天的心思。
“你就不怕你的学识增长也会强化另一个敌人的可怕之处吗?”
玄涛此时的反问终于是让罗天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异变,他知道玄涛所说是关于另一个罗天的事情,连这种事情他都能探查的到,这让罗天一时半刻间有些没有想到,不过待得他镇定下来后,不禁也开始在心中计较了起来,毕竟关于他那一魂的事情,说实话罗天并没有太多的法子,而想要寄托管良、尧天等人来帮他处理这个麻烦,那罗天还真没有多少信心。
但如果说,将处理这个麻烦的对象换成是玄涛的话……
罗天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人,想要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无论是讨论信仰也好,还是以国家的立场来一场利益交换也好,罗天都没有取舍的资格,所以他很快就回避了当前的话题,或许说是选择了逃避。
“与其说我,倒不如说一说大将军你今日找我前来真正的目的吧。”
罗天话锋一转,玄涛倒是镇定自若,之前谈了那么多,都只是在话题之外的旁敲侧击罢了,虽然看似两人讨论的都是很严肃的话题,但无论是提问还是解答都带有一些玩味的性质,这是一种以他两的立场都能够接受的方式,如果换一种身份立场或者换一种方式,他两谁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而此时,罗天提到了“真正的目的”,作为今天这场会谈首倡者的玄涛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倘若罗天瞧不出来这一点,那也就愧对了能够面对自己的这份实力和见解了。
“三个月后,神王将会亲临神辉宫,进行神界一年一度的‘诏天祀’。”
玄涛提到的这件事让罗天心中一动,随即他借着喝茶的功夫,用一种嘴里混合着茶水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
“大将军是想要借我的手刺杀这位神王吗?”
罗天的这句话说的含糊其辞,而玄涛却听的清醒明白,但他对此既没有做出任何一种表情,也没有对罗天的提问给出任何的解答或者反驳,而是继续说道。
“在诏天祀的现场,有六宫三司总计七千四百零二人出席,而能够列席最后一道宴席的有七人,分别是神王,我,大公子,二公子,以及三司的头头。”
玄涛的话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楚明白,罗天虽然看似不在意却是暗中记在心里,随着玄涛话音刚落,罗天这才继续用他那含糊的腔调说道。
“这么说,人人都是自己动手,那想要动手脚只怕很困难了。”
“那倒不是,在宴席开启前的一日,会有专人负责安排宴席上的一切布置,而在开启前的一刻间会进行最后一次的审核,之后除了与会七人外,全员撤离,只剩下我们七人,而在设宴期间,任何人也不得进入。”
当玄涛说完之后,罗天这才放下酒杯,整理了自己的声音后说道。
“这么看起来,很严格啊,想要动手脚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一次罗天的话并没有得到玄涛的回应,诏天祀的重要性,在神界堪比神辉宫大祭司的继任大典,而神王的出场也必然会让整个神辉宫进入到临时的战时状态当中,任何一切的失误都是不允许的,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不仅仅是阴谋家和小人,所有与会之人都会受到牵连。
这样的话玄涛并没有说,而且他相信罗天定然想得到,而今天他说出这番话来,看似有着某种意向,但实际上却仍然是没头没脑,由得让罗天乱猜,三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不管罗天要做点什么,都要早做准备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罗天知道,今天这场会谈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圆满功成了,而他自然也可以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罗天想了想,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大祭司不再是大祭司了,那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吗?”
罗天的提问让玄涛脸上那仅有一点的颜色也消失了,他深深的看了罗天一眼,不得不说,今天的这一场谈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罗天这个名字也将会永远刻印在他的脑海当中。
罗天并没有等到一个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答复,而在离开之后他随即就回到了住处,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脸担忧加焦虑的帝朗,而且今天惊风也在场。
看到罗天,帝朗立刻就迎了上去,不过还没等到他说点什么,罗天就问道。
“怎么,你们出去探听消息被人察觉了?”
“你怎么知道?”
原本是打算问罗天这边进行的如何了,却不想被他料中了心事,帝朗当即有些讶异的问道,心中还以为是惊涛大祭司给罗天说了什么,或者是暗中警告了他什么。
对此,罗天倒是很不经意的笑了笑,待得坐下之后,方才说道。
“三个月后,神辉宫会有一场神王参与的宴席,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四处探查消息,就不怕撞在风口上?”
罗天这话虽然是在对帝朗说,但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一旁的惊风,毕竟毕竟惊风就是真正的神界子民,神辉宫这么大的事情要发生,他不可能不知道。
“惊风,有这等事?”
此时的惊风也显得有些诧异,但那颇为踌躇的神态却让罗天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的确,这种事情的重要性对每一名神界之人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更不可能贸贸然的就对外人提起,就算帝朗和惊风关系匪浅,但最多也就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旁敲侧击,却未必会准确的提到神王的名字。
而且就罗天看来,就算惊风在旁边暗中告诫过他,只怕也早就被帝朗无视掉了。
“行了,你也别责怪他了,倒是你,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
罗天的提问还没等到帝朗的回答,一旁的惊风就用更明确的言辞给出了解释。
“帝城主遇上了明辉司之人的盘问,如果不是一名人神祭司的帮助,只怕眼下帝城主就要入狱了。”
听到惊风的发言,罗天心中倒是清楚的很,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准确的提到了“宴会”二字,而且还附加了“神王参与”这四个字,只怕惊风也不会回答的如此详细,毕竟这两个东西都是事关机密,如果不是惊涛大祭司亲口对罗天说起,罗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的,甚至于常年居住在神辉宫的神界子民也未必会知道在诏天祀过后会有这么一场宴会,所以,既然罗天什么都知道了,那惊风的回答也要更加清楚明白才是。
“神界的三司平日里分别掌管的都是什么工作?”
罗天此时提出了一个问题,惊风对此倒是一点都没有犹豫,毕竟这比起神王参与宴会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只要花些时间都可以探查出来的情报。
“神界三司分别是明辉司、诏天司以及大衍司,其中明辉司负责整个神界的安全,诏天司顾名思义,便是此次诏天祀的主要承办者,而大衍司则是负责神界所有军政以外的事务。”
惊风的话让一旁的帝朗面色一变,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撞在了“执法者”的刀口上,不过正当他想要就此提问的时候,却看到一旁的罗天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此时很想知道罗天和惊涛大祭司会面的结果如何,但却也不敢打岔,只能就此问道。
“罗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听到提问,罗天却并没有理会他,神界有着怎样的权力架构这对罗天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至于帝朗惹到了什么麻烦,在如今的这种局势之下,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毕竟玄涛那边已经搞定,那么在诏天祀“圆满结束”之前,所有的隐患都可以被秘密抚平,所以罗天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就是最后那一个玄涛没有回答的问题。
如果大祭司不再是大祭司了,那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吗?
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虽然罗天并没有指望过玄涛真的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至少他会有某个方向的指示才对,这其实就是一种用来确定立场的方法,但玄涛很聪明,当然也可以说他很阴险,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如今摆在罗天跟前的道路可以说有无数条,而以此会衍生出来的结果更是无数条。
就在罗天感到有些烦心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由外而内的脚步声,这不禁让他的心中一动,随即帝朗和惊风都站起身来,毕竟这个地方一般来说是严格禁止外人进入的,就算是文官通报,也会在外面进行喊话,绝无贸然进入的可能,这是玄涛亲口制定的规矩,胆敢冒犯之人的下场必然是军法从事。
所以,来的不会是神界的人,但不是神界的人又会是谁呢,正当罗天这样猜测的时候,心中猛地一震,随即也快步起身,赶在了帝朗和惊风之前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看到迎面而来之人,顿时就让罗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虽然他两并非很久没见了,但这段时间以来,要说罗天一点担心都没有那是假的,只不过是他并不时常会以真面目示人罢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一种内心世界的伪装罢了。
“罗天!”
“师童!”
师童此时也看着罗天,以至于连不远处跟来的帝朗都无视了,他比罗天跟早踏入神界,也比罗天更早见到玄涛,但如今的他却知道,这一趟来的不仅仅是错了,更是快了,而且他更加清楚的是,他的“早到”再一次打乱了罗天的行程和计划。
“师童,你怎么来的此地?”
看到师童,虽然从之前的步伐声中已经料到一二,但看到本尊却还是让帝朗有些惊讶,记得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的命天教观礼大典,虽然也只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却也同样物是人非了。
“这么说,你是被人从牢里放出来的,那天忌、冥见他们还活着吗?”
罗天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师童能够来到这里,必然是玄涛的意思,这是对罗天释出的善意,同样也是给予罗天的一种答复,让他之前焦头烂额想不出个结果的事一下子就有了眉目。
但是这份代价或者说利益的交换却绝非只是一种恩赐,而神界的惊涛大祭司也从不会恩赐外族之人,所以必定是一种交易,而作为回报,他收回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师童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黯然,随即说道。
“天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