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在心中又再次默念了一次那份名单,究竟是谁没有来呢,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搞清楚现在到场的都有哪些人再说。
桌上的佳肴还冒着腾腾热气,却是谁也没有吃,看到这种情况,罗天的心中倒是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在等那最后还未到场之人,而是在等待一个关键人物去推动梦境的进展,至于这个人是谁,恐怕谁也不知道。
罗天放眼四顾,目光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玄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罗天不禁扪心自问,他真的是玄涛吗,还是说,是某个人假扮的,是存在于这场戏码当中的一个被其他人所饰演的角色?
但是,从之前他的对话来看,他的确就是玄涛,毕竟罗天和玄涛之间的关系是隐秘的,毕竟还有一层献俘的程序摆在那里,但是神辉宫仍旧有很多人见过罗天,也私下里讨论过他就是玄涛邀请来的贵客,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想要完全的摒弃掉罗天和玄涛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玄涛不是玄涛,而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定然不可能会知道那许多的内幕,如果自己此时能够就他和玄涛之间那些私密的谈话去试探一番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一个结果。
但是这么做的风险无疑是非常高的,就如同罗天所认为的玄涛不是玄涛一样,在场的其他人定然也都很清楚,除了他自己所饰演的角色外,其他人或许也根本就不是其他人,而贸然的就单方面的关系去试探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先被暴露的就是自己。
所以,罗天并没有去找玄涛搭话,尽管他们两就近在咫尺,因此罗天的目光再一次从玄涛的身上移转了开来,放在了之前他认为最有嫌疑的苏玲身上。
再见到苏玲,她依旧是那么的美,这种美不同于玄化九章,应该说是一种食人间烟火的凡尘之美,即使是云袖、曲念怡,罗天也不认为她们能够盖过苏玲的美。
苏玲之前的话暴露了她并不是苏玲的骗局,这也是罗天开始怀疑在场众人并非原本的自己的开端,而这样的一种假设不可谓不大胆,但是就如同罗天之前所想到的那样,罗天没有参加过诏天祀,其他人难道还没有参加过吗?
所以说,他们一定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也更清楚这里面都有那些门道,换言之,倘若他们早就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而仅仅只是罗天一个人在那里没头没脑的疑神疑鬼,那就不好玩了。
最终,罗天干脆开始了闭目养神,他不打算继续放眼四顾去盘算其他人了,这样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而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其实还有一个突兀的身影,那就是一直没有入座的神性。
他为何不入座,按理来说,即使最后一个人没到,他也可以先入座,反正空缺出一个位子,而就在这个时候,神性突然开口说道。
“他来了。”
来了?
罗天心中一动,原本打算闭目养神的他此时又不禁在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正当他想要看向外面的时候,却发现除了他有了一丝意动外,其他人对此却是谁也没有半点兴趣,他们好似根本就不关心将要来到的这个第七人究竟是谁,又或者他们根本就很清楚,甚至是清楚他真正饰演的身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由于是在梦里,因为记忆碎片拼凑的缘故,罗天就算放出规则力也无法探查到这个人究竟是谁,除非他走到罗天的跟前。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脚步声虽然已经有了那种由远及近的感觉,但人却始终未至,当这种情形出现的时候,罗天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果然,是自己太执着了吗?
一直以来,罗天都很少亲自入梦,除了和陆恒、唐龙把酒言欢的时候,便是因为他是一个执念深重之人,同时他的思想太过有条理性,少了很多感性的认识,这一点相比起管良而言,是优点却也是缺点。
管良一旦脱离他那既定的人生规律,思想就容易出现问题,这种问题会阻碍他的思考,同样也会让他做事出现问题,但是很多时候,他那天之骄子的身份让他即使在做错事的前提下,也有其他人帮他把事情做的圆满,这种集合众人所长做成的事其实往往比罗天想要的结果更加完美,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福气了吧。
此时的罗天虽然已经极力的不让自己去思考太多的事,如果他想要静下来,那是绝对能够做到的,但前提是他能够自理性中把利弊问题分析清楚,但眼前的状况却完全不同,可以说在这样一个新的环境当中,罗天一点准备都没有,这让他来到神界的那种自信心完全落了空。
所以,罗天不可能会放弃她的思想,虽然他的人性让他的恐惧早已降低了许多,但即使再如何强大的人性也难以完全根绝他的恐惧之心。
所以,此时的罗天之所以看不见来人,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在不断的描绘来人的形貌和身份,开始通过各种连罗天自己都避免不了的逻辑分析试图去为这个陌生人塑形,但遗憾的是,这不是他罗天的记忆世界,也不是他创造的梦境空间,而他也并非这个梦境的主角,所以说,他越是思考,答案就越是无法如他所愿。
脚步声不断响起,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去问问题,渐渐的,罗天有了一种独特的被孤立的感觉,是的,现场仿佛除了他不再有其他人了,他很清楚这种孤立是如何造成的,都会有哪些后果,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种经历。
记得管良第一次入梦的时候就有同样的感觉,在一个未知的却又和现实之中有着几分相仿的世界里,管良的内心一直在真实和虚幻的错影之间不断徘徊,而如今的罗天也是同样,只不过由于罗天的执念更加深重的缘故,所以他始终无法容忍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他求生的本能。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甚至于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连罗天自己都感到有些厌烦了,此时的他知道如果无法扭转自己已经持续了二十几年的个性,那么就必须用更突兀的行动来打破眼前的僵局。
就在这一刻,当罗天想要站起身,试图打破眼前僵局的时候,神性突然又开口说道。
“看样子,他并没有收到这份邀请。”
神性的话就好似单独只对罗天一个人说的一样,毕竟他的声音同样也没有为除了罗天外的其他人引来任何关注,听着神性的话,罗天的心中不禁就开始疑惑了起来,也恰恰是借着这么一点他思考的空档,在他从思考眼前的事而转向他处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步入到了厅堂之中。
是他!
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罗天心中一凛,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许的疑惑,但很快疑惑就完全消失了,或许应该说,他会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因为他就是冥见。
冥见将罗天的囚车押解至神辉宫外面之后就失去了踪影,确切的来说,那时的罗天一门心思只想要伪入梦,根本就已经无暇他顾了,至于罗天入梦以后冥见去了哪里,罗天也根本不会去关心。
但是冥见的到场却让罗天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怀疑的感觉,因为这场宴会无比重要,如果冥见当真只是罗天所推测的那种身份的话,是不可能有资格进入到这里来的。
除非……
是了,除非他是炼妖皇的徒弟,或者说,他是神王的人,是神界安排进入妖界,并且以妖族的身份安插进入鬼界,配合上他那种看似莽撞的性格,以这样的一种绝密的身份才有资格进入到这场宴会当中。
想到这里,罗天的心中多少也就释然了,这是一个算是被罗天忽略的角色,想到这里,他顿时就对冥见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如果说他也不是冥见,又会是谁呢?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入座吧。”
此时,炼妖皇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洪亮,很快冥见和神性分别坐在了罗天的下首,而根据排位来看,果然,在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当中,冥见的地位要比神性更高。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
正当众人要开席的时候,罗天就听到冥见的低声传话,虽然这句话当中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相比起之前冥见对罗天的那副苦大仇深而言,简直可以算是无足轻重了。
罗天并没有去看向他,不管他是不是冥见,还是另有其人,贸然的在这种场合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神色,都是一种愚蠢的举动,所以罗天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后说道。
“这就是你应该跟上司说话的态度?”
是的,按照排位,罗天的地位在他之上,却又在玄涛之下,如果说炼妖皇是以神王的身份坐在首位,那么罗天此时的地位至少也是堪比三司。
听到罗天回敬似的反问,冥见却并未动怒,这样的姿态和他那张对罗天来说无比熟悉的面孔对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但此时的罗天却又不敢轻易的下结论说他不是冥见,毕竟倘若冥见也有资格参与这场宴席,那么他表现与人前,甚至于他数次栽在罗天手中的那副意气用事的面孔也都是伪装的。
想到这里,罗天就笑不出来了,毕竟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他很难想象一个人会顶着一副非我的假面具甘愿赴死,在那天人之境当中,如果冥见早就识破了罗天想要陷害他的心思,又为何心甘情愿的如罗天所料的那般呢?
除非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死,是炼妖皇会救他,还是神界绝不会放弃他,又或者有别的什么信心保障,那就不是罗天能够知晓的秘密了。
不过好在,眼下与会的七人都已经到场,罗天也可以放下不必要的忧心,也正式进入到了他的角色当中……即使直到现在,罗天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宴会之上,众人不时做着交流与寒暄,那样子倒像是已经几年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了,而从他们之间的表现来看,也给人一种朦朦胧胧,极力隐藏自己身份的感觉,以至于到了后来,罗天的内心不禁豁然开朗,果然,他们其实也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或许这就是诏天祀的一种参与规则吧。
席至三巡后,借着冥见离席的当口,罗天有了一个和神**流的机会,而正当罗天想要以闲聊的方式打开话匣的时候,却看到神性朝着他递来一个示意的眼神,罗天见状顿时会意,知道神性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当即,两人也告罪离席,来到了外面。
在今天的这场会谈当中,神性是一个变数,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又或者是一个定数,说实话罗天到现场仍旧没能看透。
神性在万季安和管良的帮助下获取到了韩在先的天人无垢体后,和罗天取得了联系,也为今天的这趟神界之行奠定了一个基础,但实际上罗天对于神性,内心中还是多少有一些担忧的,毕竟神性表现出来的那种决绝,可以说是罗天生平仅见的,一个人能够将一个秘密守护千年,罗天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坚持背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所以,神性会不会来完全在罗天的意料之外,但如今神性来了,而且还恰恰是在罗天最需要他到来的时候,但更巧的是,神性的出现却又恰恰的应和了这场宴会的七人之数,就好似神性并非罗天专门请来的,而是神界邀请来的贵客一样。
来人来到外面后,只听神性说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很遗憾,我一个问题也不能回答。”
听到这句话不免让罗天有些遗憾,但遗憾中却多少也有了一些明悟,以神性和罗天之间的关系,还是让他说出了这句话,说明眼前的这场宴会果然和神性那誓死也要捍卫的秘密有着某种近似原则上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