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缓慢爬行着,不时卷起一阵阵飞扬的尘土。二本松机场至福岛这短短五十多公里的距离,竟然行驶了一个半小时。
一路上,李浩只看到无数面部呆滞,打不起精神的人们。李老板印象中那充满激情的日本人已经销声匿迹,此刻一个充满忧愁、无法振作的民族形象,已经取代了曾经以清洁、整齐而骄傲和自豪的大和民族。
这些战后的幸存者们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男人们脸上流露出忧愁和沮丧,女人们则是面无表情的裹着肥大的和服,显得是那么的极不合体,毫无女性之美。
只有孩子们仍然活泼可爱,一个个挥舞着双臂,蜂拥追逐着车队,并用生硬的英语高喊道:“巧克力!口香糖!”
很可惜,李老板来得匆忙,手头上没有这些东西抛给他们。当然,就算有李老板有,也不会像美国大兵们那么做。
道路弯弯屈屈的向前延伸着,这里是郡山和本宫之间的一处平原。方圆十五英里的地带,曾经是一片房屋和工厂,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瓦砾,成了一片堆满垃圾的荒野。
这片已被夷为平地的区域里,只有几根往日洗澡堂高大的烟囱,一些烧焦的金属杆和几座用石头砌成的残垣断壁,仍耸立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像见证者一样,注视着这里的毁灭与死亡。
而那些纸木结构的民房,无一幸免的都化为了灰烬。
在此工作了近一个月的夏尔特顾问,扶在车门边的手把,一边随着轿车颠簸,一边苦笑着说道:“老板,这里简直就是座巨大的人间地狱。您看,那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小窝棚里,竟然挤下了四万多人。太糟糕!简直比美国的胡佛村还要糟糕。”
糟糕这就对了,要知道中国的很多地方比这里还要糟糕。至少说这些日本人遇到的麻烦只是饥寒交迫,而不像身处战区的中国老百姓一样,时时刻刻面临着生命危险。
李老板打开车窗,一阵垃圾发酵的恶臭顿时扑鼻而来。李浩连忙将烟屁股扔出窗外,一边摇上玻璃,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夏尔特,在这个鬼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商机啊?”
趁火打劫是维和公司上下的拿手好戏,一肚子坏水的夏尔特顾问更是不会例外。李老板的话音刚落,夏尔特伯爵便兴奋的介绍道:“老板,这里的生意真是太好做了。我们抵达不久,就把随身携带的香烟、肥皂、牙膏、巧克力卖给了他们。您知道吗?我们得到了相当于原价30倍的利润!”
夏尔特挪了挪因颠簸而发麻的屁股,眉飞色舞的继续说道:“用美元来计算,在付给当地倒爷10的佣金后,那只能赚取25倍的利润。我听说一个美国大兵在赌博中,用一块价值10美分的肥皂,在3天里就捞到了150美元!在这里,用一双旧袜子或一件旧衬衣,就可以换回一件真正的丝绸和服或一串珠宝。”
李老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不仅仅是一件赚取的事情,也是表示仁慈之心的一种行为。日本人急需商品,我们卖出一包价值10日元的香烟,换回400美元,实际上是与通货膨胀做斗争。”
副驾驶上的贺鸣连忙转过头来,沮丧的说道:“老板,可是咱们没有带商品过来啊!”
“这次没带,不等于下车不带。我们不带,不等于别人不带。”李老板仰了仰脑袋,继续说道:“贺鸣,这件事非常重要,等到了地方立即给我老丈人发电,让他赶快组织货源送到舞鹤湾海军基地,同时组织国内的新移民来日本。让他们从海军基地批发商品,然后通过琉球海军的防区进入内地销售。”
毫无疑问,李老板不满足与当一个小倒爷,而是准备组织十来万琉球新移民大规模走私。夏尔特顾问大吃一惊,立即善意的提醒道:“老板,尽管这是桩好生意,但交易规模必须要限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
“为什么?”
“老板,最高统帅部正竭力打击黑市交易行为,各地驻军随时会进行检查。而且商品数量不加控制,会影响到交易的利润。”
李老板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想到舞鹤湾基地还有十几万吊儿郎当的日本流浪儿无法安置,立即笑问道:“夏尔特,如果被抓获的黑市商贩,都是些未成年的流浪儿,那驻军和日本警察会怎么处理呢?”
夏尔特顾问反应了过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十几万流浪儿就是十几万倒爷,就算被抓到了,他们也只能放人。”
贺鸣也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便欣喜若狂的说道:“一箭三雕,既解决了大卫洛克菲勒的麻烦,又能帮琉球群岛的新移民赚钱,还能扰乱麦克阿瑟的金融秩序。”
“就这么办!贺鸣,另外通知下琉日友好协会经济委员会,让他们全程参与这项趁火打劫的行动,以便控制各地区的商品投入数量。”
说话间,车队便抵达了联合国四大组织在福岛的临时营地。众人在夏尔特顾问的带领下,穿过一堆堆瓦砾和垃圾,往远处飘扬着联合国国旗的几排帐篷走去。
街道是弹坑累累,惨不忍睹。最令众人吃惊的是,资料显示这里战前有许多造型优美,风格华丽的建筑物。而现在这里却遍地是废墟和垃圾,已经完全被夷为平地。
街道上几个临时搭成的商业网点正在营业,人们熙熙攘攘的购买食品和生活日用品,显得异常的热闹。
联合国四大公益组织帐篷的周围,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美军宪兵,在漫不经心的游荡着。李老板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嘀咕道:“指望他们保证安全,那我不知道已经死多少回了。”
“老板,日本人还是比较友善的,您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夏尔特顾问跨过一堆垃圾后,连忙微笑着劝慰道。
鬼子,到处都是鬼子!阿财紧握着手中的突击步枪,警惕的看着周围,说道:“少爷,咱们还是赶快走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来都来了,哪能帐篷都不进就回去?李老板紧了紧身上的防弹背心,笑道:“阿财,别紧张。夏尔特顾问他们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月,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嘛。”
帐篷前是一个弹坑形成的池塘,长满了鸢尾草,积蓄了一塘死水,小股的溪水从地面上蜿蜒流淌,最终被垃圾和草丛阻挡在这里。周围残存的树木都留下了烧烤的痕迹,保留了对战争痛苦的记忆。
除了一些巨大的灌木植物外,几乎没什么花草,它们的日子也像街道上的人们一样艰难。尽管经过战火的烧烤且无人照料,这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却有着很深的根部,并自己养育自己。到了夏季,它们将会开放出花朵,为这片不毛之地增添色彩,给人们提供一个乘凉的去处。
坚韧的植物,坚韧的日本,坚韧的民族!
伫立在帐篷外看着四周的景色,李浩意识到他的计划必须要作调整了。震死几万甚至几十万人,对这个人口近亿的民族来说不算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解决了日本的人口负担。
钱,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只有把那些黑金挖出来,断绝美国援助的念头,并从经济上打压才是王道。
“老板,大家都等着您开会呢。”见李老板还站在外面发愣,夏尔特顾问连忙钻出帐篷提醒道。
李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进了中间的大帐篷,与联合国四大公益组织的亚洲负责人亲切问好,并代表赖伊秘书长感谢大家所做的一切。
“李先生,福岛県地区大约有三百多万难民。他们生活的非常艰难,大部分人都无家可归。政府配给断绝之后,只能靠变卖随身携带的资产度日。而盟军提供的救济粮食,更是杯水车薪。”
联合国粮食农业组织亚洲专员海尔米先生顿了顿后,继续介绍道:“尽快这里是日本的产粮区之一,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夏粮收割之前,最少会有二十万人死于饥饿。同时因为战争的原因,今年收成只有往年的三成。另外,如果没有足够的种子、化肥以及农具,那明年的粮食产量一样不容乐观。”
李老板的确是位人道主义者,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汇报内容,一边沉重的说道:“情况很严峻,我会向赖伊秘书长如实反应的。”
瑞士籍世界卫生组织代表,也急切的说道:“几十万人都挤在阴暗、潮湿而且狭窄的小窝棚里,难民区的垃圾也没能及时处理。眼看就进入夏季,这里很容易会爆发大规模瘟疫。当地的医疗机构基本上瘫痪,就算有几个医疗点,也面临着药品匮乏的问题。儿童死亡率节节攀高,孕妇生产死亡率更是惊人!”
……
几大组织代表一个半小时的汇报,全记录在李老板手中的小本子上。联合国难民组织亚洲专员刚汇报完,李浩便站了起来,神情的说道:“谢谢,谢谢各位这段时间来任劳任怨的工作。请大家放心,我会把这些情况如实的向赖伊秘书长、梅林先生、海顿修女、兰斯洛先生和马赫西奇先生汇报。
联合国的财政状况,我不说大家也应该明白。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从联合国紧张的资金中,拨出一笔专款作为福岛県地区战后重建的资金。”
见善良的人道主义战士们欣喜若狂的样子,李老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福岛県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光凭我们联合国一家是不行的。所有我建议将福岛県地区的战后重建,由联合国、盟军司令部以及日本临时政府三家共同进行。
我们联合国各部门挤一挤、凑一凑,应该能提供五百万美元的资金。而剩下的一千万美元,那就必须由盟军司令部和日本临时政府分担。为保证每一分钱都花到实处,我认为计划中的一千五百万美元,应该由各位来掌管。”
李老板高尚的人道主义情怀,顿时感动了帐篷里的各国战士们。大家纷纷站了起来,给李老板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李先生,日本临时政府有那么多钱吗?”国际难民组织代表想了想之后,突然担心的问道。
“女士们、先生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日本是战败国,但我认为五百万美元,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那他们完全可以变卖一些国有资产,或者向琉球中央银行抵押贷款嘛!
盟军司令部那边更不成问题了,据我所知,麦克阿瑟将军刚从琉球商人哪里赚取了几百万美元,更何况他们还有美国政府的援助。至于能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福岛県难民做点事,那就要看各位接下来的工作了。”
麦克阿瑟有多少钱,李老板知道的是一清二楚。福岛県地区的战后重建行动,就是为麦克阿瑟而量身定做的。用联合国的五百万美元当饵,胁迫盟军司令部和日本临时政府一起进行战后重建,最后让大地震将盟总和临时政府手中仅有的那点钱一起打水漂,这才是李老板真正的打算。
既然是大地震,那肯定要死人,但李老板却不希望死那么多人。一是死人太多有伤天和,二来还需要那些嗷嗷待哺的难民,继续拖日本政府的后退。
现在的联合国已经不是一年前的联合国了,几大公益组织的成员,已经练就了一身死缠烂打的要钱本领。看着大家摩拳擦掌的样子,李老板毫不怀疑盟军司令部和日本临时政府会不会就范。
作为联合国在亚洲最高官员,散会之后,李老板就在几大组织代表的陪同下,慰问了在一线工作的人道主义战士们。并从夏尔特顾问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物资中,取出一部分散发给了日本贫民。
鸡飞狗跳的忙了大半天,拍了十几卷作秀的照片后,李老板一行才在美军宪兵的保护赶到机场,乘“维和一号”返回那霸湾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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