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什么?”吉良义时面色一变,几步冲过去揪起那名近侍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喝道:“给我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虎姬怎么就没有了?”
这名近侍被吓的两腿发软,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在下也不知道!”
“虎姬!虎姬怎么了?”长尾景虎摇摇晃晃的要冲出去,被吉良义时一把抱住,急喝道:“景虎殿!您是越后的国主,决不能出去!虎姬是我的正室,寻找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近侍何在?扶着景虎殿沐浴休息!”
“是!”几名近侍手忙脚乱的接过长尾景虎,经过醉酒外加生气,又听说虎姬始终这一急,此时长尾景虎已经已经浑浑噩噩,没怎么挣扎就被几个近侍搀扶出去。
走出天守阁,此时春日山城内的一干长尾家臣也乱作一团,本庄实乃歉疚的说道:“现在馆舍那里已经乱作一团,有守卫说上午看到虎姬公主带着姬武士近卫队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是我等疏忽大意了!竟然让虎姬公主这么轻松的溜出去。”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立刻派出骑马武士四处搜寻。”抬头望向斜挂的夕阳,此时已经近下午两点左右,他又摇摇头说道:“必须赶快找到虎姬公主,赶在天黑之前!”
“我等明白!”本庄实乃点点头与几位家臣匆匆马不停地的赶下山去,此时天守阁对面的铜楼上。两名武士敲响象征集结命令的铜钟。
“铛铛铛……”浑厚深沉的钟声一遍遍敲响,没过多久就看到一队队身背九曜巴靠旗的足轻冲出各自屋敷。妇女们匆匆忙忙的收拾晾晒的衣物,武士们大声呼喝着发出召集令,宁静的春日山城仿佛像一台巨大的机器高速转动起来。
此时,吉良义时已经赶回馆舍,看着一群慌乱的侍女簇拥着阿菊走过来,急忙问道:“阿菊,虎姬怎么走的?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虎姬公主这几日一直在念叨信浓川的晚樱,今天一早还好好的。还告诉阿菊要吃她最爱吃的核桃糕,等到阿菊做好核桃糕的时候,虎姬公主已经不见了。”阿菊自责的说道:“都是阿菊不好,没有照顾好虎姬公主。”
“不,这不是你的错。”吉良义时四处搜寻,又问道:“阿绪也跟着不见了?”
侍奉长尾虎姬的一群小侍女们小声的说道:“是的!阿绪也跟着虎姬公主一起走的,走之前没有说去哪里。我们也没敢多嘴。”
“真是糟糕啊!”吉良义时摇摇头,思考片刻就走进长尾虎姬的馆舍,再次来到她的香闺,那股淡淡的香气还飘荡在室内,看着熟悉的摆设,他再次拉开一侧的纸门。那副精致的大铠还摆在一直没动。
再转向另一边看到一个小小的妆奁台,上面摆放着威尼斯的玻璃镜,被精巧的工匠打造成富有东方气息的镜匣,还有一本牛皮包裹的小巧日记本,羽毛笔与墨水。这些是来自尼德兰的高级商品,也是去年订婚仪式上。吉良义时赠送给他的礼物。
拿起日记本解开上面的皮扣,淡淡的纸香扑面而来,仔细看去一页页竖体书写的娟秀字迹跃然纸上,吉良义时拿着日记读道:“一月二十一日,小雪,作为长尾家的女儿我却要嫁给京都的贵族,怎么办?我好讨厌他啊!讨厌京都人的虚伪做作,尤其是名门的假笑就像那些公卿一向让人作呕,为什么我要嫁给他呢?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菊姬姐姐,她很温柔很善良,和我一样喜欢白色的樱花,她还带我去她的家,爱宕山上的山樱花,真的好漂亮,她告诉我女人要像樱花一样绽开,只要遇到心爱的人,就会有绽放的哪一天。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憧憬着幸福的生活,我好羡慕她,我心爱的人在哪里呢?”
“二月三日,疎雨,兄长好像很尊重他的样子,虎姬也也要在兄长面前装作乐意和他打交道的样子,虽说他对我很好,但是我还是很讨厌他,阿菊姐姐竟然照顾他长大,这太不可思议了!”
“二月十六日,晴岚,春播了!又是一年好时节!每天都和阿菊姐姐在一起玩了,好开心啊!阿菊姐姐很喜欢馆舍中的樱花,我还带着她去春日山后山看山樱,它们和爱宕山上的一样美丽,憧憬幸福的人总是一样,但是幸福是什么?我还是不太明白。”
“三月二日,昙天,可恶的吉良义时我恨死你了!竟然……竟然把我看光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太可恶了!还有可恶的地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地震啊!倒在他的怀里真的好难为情啊!今天被兄长骂了一顿好难过,都是那个混蛋的错!兄长明明说过要把我培养成长尾家的大将,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三月六日,少云,今天带着阿菊姐姐下山玩耍,我们去了安置灾民的地方,好多帐篷,那些居民好可怜啊!我们带的东西不够分的怎么办?下次一定要多带一些!阿菊姐姐最近很忙,每天都在做糕点送给山下的伤民,我想帮忙但是女官不允许,她告诉我即将出嫁的女孩应该去学习礼法,而不是骑着马到处跑,我讨厌她,就像讨厌吉良义时一样。”
“三月十日,梅雨,我竟然和那个家伙聊了那么多小时候的趣事,真的太让人难为情了,以后我还怎么去见他啊!最近总是见到他对我笑,我该怎么对他?”
“三月十一日,天気雨,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好难受,作为近卫家的犹子,我却是代替那个生病的公主的!兄长竟然根本没有和我说过!为什么让我作为替代品,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三月十四日,快晴,我带着阿绪跑到春日山后山看那片山樱,果然都已经凋零了,好像去看看信浓川上的那片美丽的樱花林,真的好想去看呢!那么,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合上日记本,他的心情变的一团糟,信浓川距离春日山城足足有十多里,也就是四十公里还要多,沿着北陆街道越后路,乘马一刻不停的疾行也要走四个小时,那么远的路程换做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就真的敢过去,可是她就这么毅然决然的去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不管如何,我都要把她给找回来。”吉良义时转身走出馆舍,门前一群侍女静静的等待着,阿菊担心道:“虎姬公主去了这么远,晚上还能来及赶回来吗?”
“……我这就去找他!”吉良义时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跑掉。
春日山的钟声响彻天空,就连山下直江津港的町民也听到那熟悉的钟声,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长尾家已经许久没有敲响钟声,上一次还是十年前黑田秀忠突袭春日山城的时候,这让许多町民感到惶恐,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长尾家的骑马武士全部整装待发,长尾家臣团急躁的等待着出发的命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本庄实乃的身上,这位辅政家老皱眉问道:“再等等,武卫殿很快就会过来,通知栖吉殿的信使派出了没有?”
直江実纲回答道:“已经派出了!想必傍晚前栖吉殿就会消息。”栖吉殿就是栖吉长尾景信,长尾景虎和虎姬的亲舅舅,身为他们的亲人,这位长尾一门众笔头是必须要通知的。
“武卫殿过来了!”
吉良义时身穿胴丸骑着骏马冲下山道,身后跟着二百骑身穿赤铠的马迴众,雪亮的枪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辉,一队队杀气凛然的骑兵移动让长尾家的武士们为之色变,一直假寐的斋藤朝信忽然睁开双眼,盯着那血红的骑兵,低声道:“这股气势一定是杀人如麻才会有的感觉,我只在武田家的武川众上感受过。”
“吁!”二百骑在吉良义时一声令下,仿佛静立的标枪全部停下,从全速冲锋到静止只用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一手骑术别说长尾家的骑马武士闻之色变,就连几位武勇过人的越后大将也倒吸一口凉气。
吉良义时冲着一身武士常服打扮的本庄实乃喊道:“美作守,虎姬公主去信浓川看晚樱,我们立刻出发去信浓川!”
“信浓川的樱花。”甘粕近江守景持惊呼道:“糟糕,那岂不是进入中越了?”
“近江守知道信浓川附近哪里有樱花林吗?”
甘粕景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记得犬伏城东北似乎有一片樱花林。”
“犬伏城城主是清水采女正,是个可靠的人。”桐沢但马守具繁说道。
“不能等了,我们立刻出发!”吉良义时一挥手,大喝道:“目标犬伏城!出发!”
二百骑赤色马迴众顿时动起来,化作一道血红的长龙冲下山岗,跨过大手门逐渐远去,本庄实乃屏息凝视片刻,立刻下令道:“跟进武卫殿,尽全力把虎姬公主找回来,还有!绝不能让武卫殿出现任何危险。”
“是!”越后的武士翻身上马,一片黑甲越后骑兵化作一条黑龙呼哨着冲出春日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