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的大帐灯火通明,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显目。
此刻敬王李敬正在大帐内焦燥地转圈,耳边不停地响着幕僚们劝他早做打算的声音。
他越发焦躁,把人赶了出去,一个人不停地在帐内踱着步子。他也想早日攻进城去,若不是要顾着京师百姓们的性命,为了博得一个仁义的名声,他早就攻进去了!哪还能在京郊驻扎,还派人去谈判,还把儿子都搭了进去!
李庄那个小人已占了宫院多时,自己无一刻不想把他赶出去!免得他沾污了那神圣的地方。
本来年号他都已拧好了,只待年前问鼎,元月另立新号,再树一个盛世大魏朝。到时整个天下将一派清明。
怎料那起子小人,狗急跳墙,竟是把睿儿抓了!
抓谁不好,偏偏是睿儿!
睿儿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功夫还是他亲自教的,小小年纪站马步站得两腿打颤,大冬天里汗湿衣背,也从不吭一声,仰着小脸,眨着乌黑的眼珠,就等着自己表扬一句。才几岁都不够自己大腿高,就跟在自己后面了。
十岁就跟着自己在大帐听令了,跟着看沙盘,跟着操练,跟着自己四下里奔走。
十三岁就上战场了,十六岁跟着自己去祭皇陵,为了引开敌人,被人追杀······自己还以为他死了,不料又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没人知道他那一刻的惊喜。
十九岁替自己去追讨名册,不料又遭人暗算,还好那女孩又救了他一命。
二十一岁,跟着自己到了京师,本以为会一路顺利,自己荣登大宝再许他一世荣华。
没想到……
如今竟是生死不知……
哎!真要放弃这个最疼爱的孩儿吗?真要借机向天下宣告李庄的不义之举,用睿儿的鲜血祭旗再一举攻入宫门?
王妃眼睛都快哭瞎了,她这一生只站住了两个孩儿,大儿还是从小就被抱走养在父皇膝下·这睿儿是王妃不错眼地盯着在眼皮底下长大
自己又何尝舍得?
这孩儿脾性最像他,也最得他的欢心。从失了睿儿音迅之日起,他也是五脏俱焚,如万箭穿心…···
只是几个幕僚手下·成天聒躁,要自己舍小顾大。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么久的努力,真的要枉顾这么多将士抛洒的热血吗?多少人正等着他登上那个位置,好一享荣华。
可睿儿又要怎么办?
李敬只觉得心肝俱裂,这一个月来头发都快白了大半。
另一厢,因有云霁在·傅紫萱四人很容易就被引着到了敬王的大帐。
敬王得讯后,很是惊讶,忙回身往大帐门口望了过来。
“王爷。”傅紫萱等人进了帐,准备跪下向敬王行礼。
敬王几步上前,搀住了,心情有些激动:“萱丫头,真是你啊?你也得了消息了?”说完看了云霁一眼。
云霁也看了过去,道:“是我传信我家小姐的。”
云霁和清风只认傅紫萱为主·对敬王虽恭敬,但还没到低下的地步。
敬王点了点头,道:“来了也好。来·快过来坐。”
敬王正待吩咐下人沏茶,傅紫萱止了他,道:“王爷,不必了。我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消息。”
敬王挥了挥手,帐内伺候的人悄悄避了出去。
敬王看人避了出去,就把连日来得的消息跟傅紫萱说了一遍。
“如今还没有更坏的消息传出来,但我料李庄那小人还不敢在这紧要关头对睿儿不利,想来性命应是无虞的。”
敬王一边说着一边也有些焦燥,这已经一个月了,连他都没了信心。敬王不安地望了傅紫萱一眼·总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
傅紫萱也不看他,听完说道:“性命还在不在,现在也不好说。就算性命在,也许也会残了、废了、断手断脚。而且如今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当初又是跟那些侍卫博斗受了重伤被关押的,那些人有没有给他看伤还不得而知。也许救得出来,人也废了。”
敬王只觉得心下大恸·五脏六腑向是被人狠狠地撕扯一般。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按了按胸口,才道:“不会的,睿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也有些难过。
但又怕敬王真的听了那些幕僚和将官们的话,放弃营救李睿。
如今也只有她来唤醒敬王心头那一丝不忍,才能为李睿赢得一丝时间,也许这还有希望。
傅紫萱盯着大帐里挂的一副闪着银光的铠甲道:“我听李睿说过,他从小就很仰慕王爷,他的功夫还是王爷亲手教的-说他从小就喜欢跟在您的身后,您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他为了能常常见到你,书也不读了,十岁就坚定地跟着王爷的身边,这十年来一直站在王爷的身边······他把王爷看得比谁都重。王爷······是要放弃他吗?”
敬王“啊”的一声,张开双手捂住头脸,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傅紫萱看见有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
傅紫萱也是心痛难当,仰着头拼命地眨眼睛,眼泪非但没有眨去,反而顺着脸颊潺潺而下……
云霁也是捏紧拳头背过身去。雾雾澜也捂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良久,敬王才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我比谁都想救他。我这心里也是日夜不得安宁。每晚只要躺下,就似乎听到他在耳边说话‘父王,快来救儿,儿好痛……,。我只要一躺下就想到小时候,他日日到府门口坐在门槛上托着小脸等我归来,听他软软糯糯地唤道‘父王,你回来了!儿等得肚子都饿了,一会要吃两碗饭······”
敬王数度哽咽,倾刻间又是老泪纵横····`·
傅紫萱噙着泪听着。脑子里也同样闪过与李睿在一起的画面……还有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一定会活着。
傅紫萱心里抽痛。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敬王狠狠地捶了身旁的案几,发出一声闷响,案几上的纸张往上跳了几跳。
傅紫萱看到敬王咬牙切齿,骂道:“李庄那小人!我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傅紫萱待他情绪稍平稳了一些,才道:“王爷,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尽快找到李睿的下落,这才好设法营救。时间拖得越久,也不利于王爷的大事。”
敬王缓过神来,软软地坐在高背椅上,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那起小人,太过狡猾,如今宫里的内线竟是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宫里有几处暗牢,我都派人去过了,那几个与睿儿同行的官员已是找到了,只是睿儿和清风却不与他们关在一处。使人问过他们,他们也是不知。”
傅紫萱听完不作声。
随行的官员已是在别处暗牢里找到了,敬王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暗中盯着,并没有营救他们。但李睿却又是与他们分开关押的,如今那些官员都还活着,看来李睿定也关在某处,性命应是无忧的。
只是敬王在内宫也有暗线,不至于找不到人啊?若是李睿还活着,总得往关押处送饭送水不是?
傅紫萱想了想道:“王爷可否有宫中各处厨房的暗线,可有问到,哪一处是比较特殊的,额外送汤饭的?”
“这我也想到了,也问过了,并无特别的。且各宫宫女内侍也多,多吃一些少吃一些,根本就看不出来。”
“内宫可有冷宫或是闲置不用的宫殿?”
“这我也命人找过了,睿儿养的那只冬儿也去找过,竟是没有半点痕迹。”
傅紫萱听得心内焦急。
很显然,李睿如今还在内宫。就李庄那样子,定是要把李睿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更好的控制的,才能更好地做谈判的筹码。定是不会把李睿往外送的。只要他还活着,就定还在内宫中。
不在暗牢,不在冷宫,不在偏僻废弃的宫殿。
冬儿也找不到,连味道都嗅不道。
难道真的在地下?内宫挖有暗道不成?
咦?暗道?
内宫有暗道好像也并不稀奇。历朝历代,总有日月更迭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为了子孙做一些防范。
傅紫萱瞪大了眼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转身问敬王道:“王爷可知内宫有什么暗道?”
敬王有些诧异:“暗道?”
傅紫萱连连点头,道:“对,暗道。
冬儿只有两种情况下找不到李睿。一是李睿死了,他身上的味道灭了。二是他藏在地下的暗道里,冬儿才嗅不到。如今若是李睿还活着,那么他就一定被李庄藏在地下某处。王爷也是在内宫长大的,请王爷想一想,这皇宫的地下可有什么暗道没有?”
敬王听了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圈,转瞬又焉了下来,道:“我在宫中长大,一直到大婚分府才搬了出去,从没听说宫内有暗道。再者,就是宫内有暗道,历来也是只有下一任储君才知道,父皇并没有告诉过我地下有什么暗道。那么就算有,李庄也一定不知道。”
傅紫萱有些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