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王跌跌撞撞的冲将进来,见了李随云,却又大礼参拜,跪倒在地,哀求道:“真人,救命啊!请真人看在这些年来,小龙一向恭谨的份上,救我一救。”
李随云眉头轻皱,随即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如此慌张,起来说话。世上无解不开的绳结,你何苦如此惊慌?”
龙王在两个童子的服侍下,颤颤巍巍的坐在一个蒲团上,小心翼翼的用一方白手绢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龙王义愤填膺的道:“真人,您说这是什么道理?若我昧着良心,按照天庭的要求撒谎,我于心何安?更何况这世界上没有不露风的墙,若是我的所做所为传将出去,却如何是好,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更何况那神农氏终究是人皇,也有不小的本事,万一他兴师问罪,我水族势微,该如何抵挡?”
李随云听了龙王的话,心中也不禁赞叹了一声:“好厚的脸皮。”这龙王哪里是怕昧了良心,分明是担心事泄,天庭拿他做那替罪羔羊,所以才到自己这里,明面上是听从自己的意见,实际上却要拉自己做后台,将来若是神农氏在角逐中胜出,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微一沉吟,李随云却笑道:“贤邻,你这话却错了。此事如何屈处,却还看你怎么办。你虽为布雨兴云之正神,终归是那天庭的臣子。但此事却又是那天庭失德,刻意扭曲事实。你若顺从天庭。如你所说,实是昧了良心。你若拒绝,却又得罪天庭。你若装糊涂,则两边都得罪。该如何作为,要看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龙王听了这话。险些哭出来,心中暗恨李随云,他这分明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难道自己看不清楚三条路地利弊吗?沉吟片刻。强按心头无奈,顺着李随云的话道:“真人,还请明示。小龙不胜感激,还请真人大发慈悲,给小龙指一条明路。”
李随云抚掌大笑道:“你若求得本心,自然是实事求是,只重真理、事实,不重王命。你若想攀附高枝。却是遵从王命,甚至出兵相助。若我料得不错,以你的头脑,断不会选择第三条路。若想两边讨好,这等大事,却是不能。”
龙王黯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恭谨的道:“真人,我想问一事,这神农氏、轩辕氏、蚩尤三方,究竟谁能胜出?还请真人明示。解小龙之疑惑,则我不胜感激,东海水族不胜感激。四海龙族不胜感激,天下……”
李随云急摆手道:“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你既问天命,我告诉你却也无妨。若是我等修为之人不入红尘,虽然神农氏老奸巨滑,有心保存人族实力,处处忍让,但蚩尤性子太过蛮横,难以以善言抚慰。虽然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可以用鼠目寸光来形容,他有心振兴巫门,重复旧日之荣光,却无相应的实力。
以此推断,巫门和神农氏之战不可避免。巫门修士众多,更兼天庭存了私心,人族定败。人族败则神农氏威望低落,轩辕氏则可趁势而起,天庭适时施以援手,则巫门必然衰落,人族百姓必然感激天庭。从此,人族为附庸,拜天庭之神仙。巫门衰落,沦落为人皇之仆从,听从人皇之调遣,皆大欢喜。”
龙王闻言,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方才道:“多谢真人点拨。(恕小龙愚钝,似真人这般修为地圣人,会搀杂入其中吗?”
李随云摇头轻笑道:“天道无常,我等又岂能尽算?同为圣人,我又哪里有本事算出他们的心思?这却不是你能知道的。”
龙王默然无语,沉思良久,似有所悟,方才施礼而退。
李随云含笑不语,身边童子待龙王出得岛了,方才道:“师父,为何不让龙王将真话说出来?弟子听您的说法,却似在纵容龙王,将事实隐瞒……”
李随云仰天大笑,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人皇和巫门两强并立,早晚要出问题。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些了结的好。更何况天下这潭水如果不混了,我们怎么能趁势摸鱼?”
童子听了这话,却也摇头微笑,一个个笑容有说不出的诡异。
龙王回去,果然如浮云岛普通童子所猜测的那样,按照天庭的旨意,回报于人族。又设宴款待风后。
风后知有变故,也不多说,宾主尽欢而散,他自回去见轩辕,回禀事情经过。
神农氏接到这个消息后,险些昏将过去,手下的重臣,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有惊氏最是愤怒,他性子暴躁,宛如烈火,一向视精卫为妹,他一力主战。
可以说全族上下,除了陆吾,其余的大将,都同意与蚩尤开战。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蚩尤一族一直以来,以欺压他族为乐事。各族怨声载道,如今又害了精卫,此恨却是不共戴天。若是不战,怕是一个普通地族人,也会愤恨难平。神农氏虽为人皇,但若太拂众人之意,也会失了民望。
神农氏没有立即下令,他犹豫了良久,用用那冰冷的清水洗了洗头脸,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思量了好一会,方才问陆吾道:“你乃我的智囊,我需要听你的意见。”
陆吾看了一眼那些杀气腾腾的部将,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道:“陛下凡事已了然于胸,何必问我!”
神农氏沉声道:“我想听你的意见,以确定我心中所想。全族上下,唯有你还能保持冷静,我需要你地意见。帮助我做出决定。”
陆吾踌躇不语,那些大将也看出这个外来者有不同的意见,一个个脸色都变了变,目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在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陆吾方才道:“陛下,此事难办。我只是奇怪,蚩尤虽然蛮横,也犯不上拿一个小姑娘出气。那应龙来得也太是时候了,他不在轩辕身边做事,居然有闲情跑到东海闲走……”说到这里,陆吾闭口不言,其意却是不言而喻。
神农氏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惊讶和斥责,他还是很重视陆吾的话。他飞快的在地上踱了几步,沉吟良久,这才道:“依你看。此事我该如何处理?”
陆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点头道:“陛下,此时需得做三件事,方是正道。”
神农氏点头道:“说来听听!”
陆吾看了一眼那些有些疑惑,有些愤怒地部将,知道他们心中也产生了怀疑,但依然不愿相信自己地话。他却也不去理会这些莽汉,只是摇头轻笑道:“陛下,第一件事情,需得派人领回精卫和应龙的尸体,不见尸体,我们不能推断出事情的经过。也就无从判断龙族的话地真伪。”
神农氏听罢,点头称是道:“你说得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凡事还是自己看得清楚。那第二件呢?”
陆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淡淡的道:“自然是派人质问蚩尤一族。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我们这么做,却显得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他们开战,可以迷惑对方。如果不是他们干的……”说到这里,陆吾微微冷笑,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声音陡然转冷:“如果真不是他们干的,那隐瞒真相的东海龙族,就有好事情干了。”
神农氏显然很满意陆吾的计策,点头称是道:“那第三件事,我们又要干什么呢?”
陆吾沉吟片刻,沉声道:“全族备战,以防万一。若此事真是蚩尤所为,则我们必须与其一战,若是不战,陛下地位必然大受影响。若非蚩尤所为,则我地推断正确,需防轩辕氏狗急跳墙。”
神农氏听罢大喜道:“如此甚好,传令全族备战。”
事不过三天,神农氏军事会议的一切经过便传到了公孙轩辕的耳朵里。看到陆吾如此精明的推断,饶是他城府深沉,也不禁变了脸色。若是依照陆吾所言,自己怕是无所遁形,到时候要面对的就是来自神农氏和巫门两方面的夹击了。
风后也在帐中,他却是满脸无所谓,他看着轩辕,微笑道:“陛下不必忧心,虽然我们失了算计,露了马脚,但天庭既然选择支持陛下,定然会将漏洞补平,陛下不必忧心,此时要做的,却是整备人手,全面备战。”
轩辕听罢,却是一愣,眉头紧皱道:“若是如此,岂不是更让神农氏忌讳?”
风后摇头笑道:“陛下多了虑了,我等战备,却是要为应龙报仇,与那蚩尤开战,讨还血债,与神农氏何甘?”
轩辕听罢,却就醒悟,眼睛一亮,呵呵大笑,点头称是,自派人前去准备。又派人四处传说,轩辕一族和蚩尤不共戴天,要为应龙报仇血恨。
神农氏地使者到了蚩尤一族,却见蚩尤手下无数精兵强将,尽在整备兵戈。就连普通的族人,也抓扎起石斧、标枪,加入了战争的准备。
使者大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士卒围将起来,横拖竖拽的拉到了大帐之内。
但见蚩尤顶盔贯甲,两侧坐的却是精兵勇将,一个个杀气腾腾,见了使者,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大有一言不和,便即动手地架势。
使者心中颇觉惊讶,勉强鼓起勇气,质问道:“大王这却是何意?为何如此?”
蚩尤怒喝道:“你来做什么?你便来与我赔罪,我也不理会。只要战场上分个高下,方才作罢。”
使者听了大惊道:“大王何出此言?我人族又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暗害我人族精卫公主,我们尚未找你算帐,你如今却是何意?”
蚩尤听了这话,眼中险些喷出火来,一把抓起使者的领子,直接拎了起来,狠狠的盯着对方,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大喝道:“精卫死了?她死了我找谁报仇去?我一个兄弟,居然死在了她的手下,此恨如何得报?也罢,我便屠了你神农一族,以解我心头之恨。”
使者大惊,心中也怒,呵斥挣扎道:“你兄弟死了关我族什么事?我族公主,可是被你族人杀死的……”
蚩尤脸色铁青,那架势仿佛要一口吞了使者一般,他怒气冲冲的喝道:“若非精卫和应龙联合,怎会害死我兄弟?我若抓住他们两个,定将其挫骨扬灰。”
说到这里,蚩尤将使者重重的往地上一掼,摔了个七荤八素,随即恨声道:“你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自古以来虽然有不斩来使的说法,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你回去。”随即吩咐手下将神农氏的使者割鼻刺字,剃光了头发,烧光了胡须,方才放将回去。
炎帝神农氏见使者这般模样,又听得使者诉说蚩尤之言,心中也自犹疑,但他也知道,此事主动权已不在自己手上。即使自己有心退让,族人也未必会答应,蚩尤也不会就此罢休,唯有大战一条路可走。
陆吾此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只剩下了深深的震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的计策会这么完美,在杀害精卫的同时,又杀了蚩尤的弟弟。这绝对不是轩辕一族能办到的,唯一的可能,只有天庭。在这一刻,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神农氏统治人族的日子,到头了。
蚩尤空具战术艺术,没有战略眼光,但不代表刑天也是一样,当他知道蚩尤要和神农氏翻脸的时候,立刻准备下界。可还没等他走出大门,却惊怒交加的发现,自己面前赫然是数万天兵。
为首的几人,虽然也没有太大的名声,但一个个决非等闲,都是天帝身边的近臣,一个个都有不小的修为,并非只擅空言之人。
看到这一幕的刑天什么都明白了,在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悔恨,如果当年自己不贪恋权势,想来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此时他未见相柳,想来他也陷入了困境,微一犹豫,他随即掣出随身的巨斧,此斧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现世,上面锈迹斑斑,偏生又锋利无比,只因奇重,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使用,方才落到他的手中。
此斧跟随刑天日久,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之气,此时刑天在这里一站,那股凶煞之气,直逼得那些天兵天将心神震颤。
将手中的大斧重重向地上一顿,整个天庭仿佛都摇了三摇,趁那群天兵立足未稳,心神震颤之即,他一声暴喝,抡起巨斧,冲将进去,带起了一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