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宫道上,宫人见我颔首道贺。曾经在金宫“叱咤风云”,大起大落的箫满月,谁人不识?
他们目光中的惊叹,感慨,疑惑还有许多许多不明的神情,都代表着他们对我回归的不可思议和惊讶诧异。一个谋朝篡位,险些砍头的逆臣,在今时今日,却又傲然挺立在金宫之中,怎能不让人惊叹?!
难怪民间会用传奇两个字来形容我这个箫满月的命运。
虽是大司乐,但其实并不可以自由往来各宫,这比我在做金宫大夫人时,自然少了些自由。但是,大司乐可以通过通报,进入各宫各院。
一路经过中宫,皆是向我道贺之人,但是,他们依然不敢与我太过接近。这些精明的宫人们,他们不确定皇上用我,但是否信我。他们还要继续观察,方会决定与我相处的尺度和距离。
当抵达东宫之时,侍卫将我拦住,正想通报,却见林侍卫长匆匆上前,对我说道皇上已有交代,若是我前来,不必通报,可直接入内。
这……可是大大的权利了。
龙墨焎等同给了我畅通金宫的权利,显然他是真的已经知道我是满月了。
我颔首一笑,急急入内,直往御书房。
果然真是一路畅通无阻。我虽认不全金宫万万宫人,但这万万宫人必然认识我。他们见我都不阻拦,敬立一旁。
当到达御书房时,我并没直接闯入,大门口候着太监宫女,还有守护的侍卫,再进去一门,门口便只有一三十挂零的太监,这应该是龙墨焎的心腹太监。
我走上前,他看见我吃惊行礼:“常发拜见箫大司乐。”
而我更吃惊。金宫大太监可比我这个大司乐的品阶高多了,犹如庞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只会向皇上、皇后、妃子、太后、殿下和公主行礼,向我行礼只会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深知龙墨焎的心思,知道我在龙墨焎心里的分量。
就如当年皇帝大叔佯装看上我,庞公公对我恭敬有礼一样的情况。
一时间,我愣住了,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是要见皇上吧?”常公公温和地问。这个三十多岁的太监面如冠玉,一如二十五左右般年轻。不过,太监一般都不显老。
我回神点头,轻问:“皇上下朝了吗?”
常公公含笑点头,微微弯腰,伸手相请:“大司乐请随本公公来。”说罢,他在前面引路。
我跟在身后。
进去不久,刚到御书房进门口时,便听到了彩陶的声音:“皇上,箫满月第一天任职,就公报私仇,诬陷玉乐正偷盗金宫财物,将玉乐正押入私密局,滥用私刑……”
纳尼?滥用私刑?呵,还真是会夸大其词。我都来不及到私密局用刑,这里便已经用刑了。怎么,彩陶喜欢用未来进行时吗?
我停下脚步,常公公含笑站在我的身旁。这个常公公,明知彩陶在打我小报告,却有意将我引来,这是打算借我之手除掉彩陶?宫人心计多啊,一不小心,就被利用。
可见彩陶平日跟常公公的关系并不好,估计彩陶自恃功高,又或认为可以用假遗诏之事要挟龙墨焎,必然气焰会与往日不同。
“如此嚣张妄为行径,若传了出去,有辱我金宫声名,皇上,您不能坐视不理,任由箫满月在金宫任意妄为!”
“哼……”久久的,传来龙墨焎一声带着笑意的笑,“箫满月是在报当日玉清泉告密之仇,由她去吧。”
“皇上!”彩陶急了。
“恩?!”龙墨焎的声音瞬间发寒,变得阴沉,里面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退下。”龙墨焎低沉命令。
有人从里面大步而出,空气里布满阴寒的怨气。
当彩陶跨出御书房台阶之时,她立时停住脚步,一惊,唰一下转脸朝我怒视而来。我垂眸而笑:“哼……”
“箫满月!”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忽然一把拽起我,“你来得正好!”
她拉起我再次大步入内,龙墨焎正埋首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面沉如寒冰:“你又回来做什么?!”
“皇上,箫司乐来了。”彩陶不紧不慢地放开我说。
龙墨焎朱笔微顿,随即唇角扬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放落朱笔,朝我看来。
曾经,箫满萱和他便是一起坐在那张龙椅上一起批阅奏折。那时箫满萱对龙墨焎满心抱有期望。她爱他,她想得到这个俊美的男人。
可是,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她,而今,更是玩弄她了。
垂眸行礼:“臣拜见皇上。”
“免礼。”
“谢皇上。”
“箫满月,既然你正好在这里,不如跟皇上说说玉乐正的事。”彩陶看来并不知龙墨焎对我的感情,否则,今日她不会如此。
龙墨焎不语,只是含笑温和地看我。
我笑了起来,不看彩陶:“我本大司乐,怎么,处理一个乐女都不行了?而且,这后宫之事居然要闹到皇上这里,要你这统管后宫的大宫女做什么?”我转眸看向彩陶,她倏然一怔,我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如此小事还要皇上来定夺,你这金宫大宫女是白领俸禄的吗?!”既然已被认出,我也无需在做作地隐藏。
“你!”
“哼……”房内是龙墨焎的低低轻笑。他不像墨刑或是墨焱,开心时会哈哈大笑。这低低的笑声,已说明他内心的愉悦。
我笑看彩陶,她隐忍愤怒,不再言语。她应该了解龙墨焎,龙墨焎最讨厌聒噪的女人。既然她不敢聒噪,我就趁机小人,多多嘴贱:“哎呀,彩陶大宫女,看来你的权利不够大啊!否则,怎会无法干涉我【天乐府】的事?既是统管金宫,按道理我处理一个乐正确实该经过你的同意啊。想我当年做金宫大夫人时,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人生死,而你……哎,宫女果然是宫女,加个大字,依然是宫女。”
彩陶的脸越来越白,我知道我嘴贱。可是,每每想到当年被她像犯人一样盯着,气焰比我这个主子还要嚣张,这口气闷在胸口,无法顺畅。即便后来是金宫大夫人。只因她与箫满萱同一阵线,又不能将她如何。
没想到,今日让我说了个够,总算是出了当年胸闷已久的那口气。
“**!”突然,她扬手朝我挥来,我立刻扣住怒视:“放肆,你真当自己是金宫娘娘了!”
忽然,银白的袍袖甩过我的面前,“啪”一声,打在了彩陶的脸上,惊得我瞬间放开了彩陶的手,彩陶竟是被一掌扇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出声。
我怔怔地看走到我身旁的龙墨焎,冷冷的杀气让他白色的龙袍越加显得冰冷。刚才的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得我都没发现他到我身边并打了彩陶。
之前只是传闻他打彩陶,而现在,却是真真正正在我的面前,让我一时心惊。
龙墨焎拂袖转身,阴沉的脸上是隐忍的杀气,“滚!”异常无情的声音从他口中而出,彩陶立刻爬起来,捂住脸庞遮面而去。
我缓缓回神,心里还不至于像见到皇帝大叔那般害怕,但也已是发寒。因为龙墨焎只是给了彩陶一个掌嘴。这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很正常。
在这里,就算老公把老婆打死,都不犯法。
如果下次跟龙墨焎关系搞好了,我看有必要让他立一条不能打女人的法令。不过看来他自己……也未必能执行……
“皇上,您这样……不妥吧。”我垂脸站在他的身旁。
他缓缓卸去了身上的杀气,伸手朝我而来,我立刻后退一步,他慢慢收回了手:“这样你可开心了?”
开心?原来,他打彩陶是为了让我开心。
是啊,当初他说他喜欢我,我只说了一句:你要让我开心。
封我做大司乐,给石头一间酒楼,招小暹回宫,赦免箫家所有的罪,还有现在打彩陶,都是……为了让我开心……
“不,臣不开心。您打彩陶,彩陶不会记恨皇上,而是记恨臣。彩陶在宫中势力庞大,是金宫大宫女。皇上,您这不是让臣在金宫里多了许多敌人吗?”我抬眸看向龙墨焎,他的脸上早已没有打彩陶时的阴厉杀气,只有温柔的微笑:“那不如……让她消失吧。”
他含笑的话却让我全身发寒。
他轻笑转身,侧对我背手而立:“这彩陶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还威胁起朕来,让朕封她为妃。哼,连朕都敢要挟,她的确是不想活了!”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我再次想起那晚金宫的大屠杀。当时他又是怎样的表情?也是这样唇角含笑吗?
他缓缓走回龙椅,坐下,再次拿起朱笔:“放心,朕知道你不喜杀戮,朕不会要她命的。之后你就代金宫大夫人之职,帮朕打理这后宫吧!”
“不,皇上,这不妥!”夫人一职在后宫里,非常暧昧。她即可是皇帝女人的代表,比如被皇上宠幸,又得皇上喜爱,但还没到封妃子的地步,便是夫人。同样,她也是一种官职或是敬称,比如箫满萱封的金宫大夫人,或是臣子的诰命夫人。品阶随夫。夫为一品,则其为一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