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时候,年味已经很浓厚了,此时书局最好的生意就是卖福字和对联,书局有固定的一批读书人会送一些字画上门,这个时节尤为的多,福字和对联很好写,只要字好看,书局就会收。
沈兴淮的私塾也在十二月中旬开始停止课业,他放年假了,江老夫人和江氏都有些忙碌,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裁剪新衣,还有打扫房子。
沈三打算在年后开工打通两间店铺以及重新装修,在上个月他就和二哥说好了,一些木活都交给他,冬天没有什么农活,沈二一直在家做木活,为此,沈二还停了手头一些木活,加紧做沈三的活儿。
花氏端着一碗热腾腾地水放到沈二手边,沈二放下手里的锯子,懂得僵硬的手放在碗上热一热。
花氏埋怨道:“咋这么赶,这都快过年了,奈也不好好休息休息,外头快冻死了,奈好歹也到里面去做。”
沈二捂好手,也不怕烫,直接拿起来就喝,热水流入胃中,身子都暖起来了,沈二跺跺脚,把碗给她。“里头看不清楚,做差了可不好,这木材都是好木材,振邦特地拉来的。振邦的店年后就要开始装修了,耽搁久了对生意不好。”
沈二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做了,这是一张桌子,不是常见的八仙桌,是一张长桌,样式简洁,对沈二来说难度不大。“奈快进去吧,外头冷,别冻着了。”
花氏又心疼地看着丈夫粗糙的手,由于常年做木活,他的手上全是老茧,一到冬天,手还会开裂,她又想起了沈三,前几天上门送木料的时候,穿着加毛的袄子,手上戴着扳指,年轻得根本不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振武,也就比他大了四岁。
一家三个兄弟,老大做里长,平日里也不怎么下地,还有些好处拿。老三是里头过得最好的,镇上有房子有店铺,舒坦得也不做活儿。就她家的,又要下地又要做木活,最苦最累,可能怎么办呢,一家子靠这个过活。
不过,沈二木活好,许多大户人家都点名要他的木活,赚的也不少,至少在村里头,家底算是丰厚的。花氏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有些骄傲。
她家可都是自个儿挣出来的,沈三那还是靠岳家的哩!
“奈别太累,一会儿休息一下。”花氏叮嘱道,也不知那人听不听得进去。
到前年的五天,沈三的书局也停了,然后沈三和掌柜忙着算账,清算了一年的账目,沈三向来不赊账,给大户人家供书在年底也都清账了,账目比较清晰,在除夕夜的前一天沈三包了个大红包给掌柜,算是结束了这一年。
虽然沈家已经分家了,但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热闹,除夕夜这一天三家都会聚在大房,除夕前一天沈三一家又回到村里,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新的春联,挂上了红灯笼。
小蜜娘已经七个月多月了,会发出一些短音节,耶、妈这些词已经会了,哥哥用方言说就是阿ga(第一声),小蜜娘只会嘎嘎、嘎嘎,就像是鸭子在叫,沈兴淮纠正了几次,无果,鸭子就鸭子吧,总归能叫的出来。
小家伙有自己的意识之后,变得极其难骗,但有时候你若是和她慢慢地解释,她倒也能理解。也许真的是沈兴淮的早教起了作用,相比同龄许多还很懵懂的小孩子,她显然聪明很多,让沈三和江思娘尤为惊讶。
六个月的时候小蜜娘发了一场高烧,高烧过后,江思娘就发现了她的下牙床冒出了白色的尖尖,开始长牙了,等到七月份,下面两颗牙已经长好了,现在总爱啃一些东西。
除夕当天,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男人们去买鱼买肉买虾,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江氏不怎么下厨,厨艺并不好,连沈三的手艺也比不上,也只能打打下手,沈家的几个男人也都是会下厨的,每年过年的时候也都会做个一两道菜。
像沈老爷子的五花肉,就是拿手绝活,每次都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堂屋里点了碳,小孩子们都脱了厚袄子,在屋子里玩闹玩出了一身汗。
江老夫人和沈老太坐在太师椅上,做团子,兴志年级最大,兴杰和夏至次之,最闹腾得反而是兴杰和小冬至,冬至想要兴杰的玩具弓,兴杰不给,两个人绕着桌子追来追去。兴志多次阻拦,怕冬至哭,抱着她去追兴杰,乐得她咯咯笑。
小蜜娘和秋分坐一块儿,秋分是个安静的孩子,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夏至和沈兴淮坐在一旁照看。
“啊啊!”小蜜娘挥了挥手里的积木,朝着秋分啊啊几声。
秋分正在玩七巧板,听见她的叫喊,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小蜜娘作势把手上的积木递过去,秋分快要拿到的时候,她又缩回来,然后笑得很高兴,露出两颗小嫩牙,把积木捂在怀里。
夏至噗嗤一笑,坐到秋□□后,“奈个小人精,居然逗奈阿姐。”
秋分不生气,笑容有些缅甸,低头看手上的七巧板,又忍不住看了看笑得很可爱的蜜娘,秋分把七巧板推了过去,细声细气地说:“蜜娘,别奈顽~(给你玩)。”
秋分很少说话,她的声音很纤细,带着可爱的奶音。
夏至摸了摸秋分的头,夸赞道:“秋分真乖,真是个好姐姐。”
秋分羞涩地笑着,隐约有些期待。
小蜜娘发出好奇的声音,手去摸七巧板,把积木放下了,拿着两个七巧板,听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然后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秋分见她玩得高兴自己也笑了起来,她用剩下的几块板又拼了一个图案,小蜜娘看到新的图案又会伸手去拿,把旧的两个扔掉。图案毁了小秋分也不生气,继续拼,小蜜娘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姐姐,和秋分尤为亲近。
花氏端菜出来,走到地毯边上,对夏至说:“夏至,一会儿去罗萍家借个小砂锅。”
夏至:“哎,晓得了。”
小秋分扯了扯花氏的裙摆,花氏低头,俯视她。
“姆妈,我把七巧板送给蜜娘玩了。”小秋分仰着头,目光中有着期许。
小蜜娘听到自己的名字,哦哦了两下,看向秋分。
花氏不耐,随口说道:“哦,奈阿耶最近可没空给奈再做一副。”
然后就走了,裙子从秋分的小手中滑走,小秋分低下头,要哭不哭,她还很小,她不明白这种感觉,只知道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句来自母亲的夸奖。
沈兴淮站在一边看着就有些替秋分心疼,也许大人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无意,但对内心稚嫩的孩子来说,伤害不可谓不大。
花氏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很显然秋分并不是花氏所期待的孩子,对秋分的教养也不是那么上心,但这个家中从来没有拿这件事情说过事儿,沈兴淮都不知道花氏反而那么在意,其实这时代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也不少,就如同他的外祖母,如今照样不活得还不错。说句实话,他姆妈待他外婆绝对比他爹待他好婆好很多,至少女儿更贴心。
花氏这样的态度下去,迟早有一天,秋分会同她分心......
沈兴淮理解秋分,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玩闹占了一部分,父母的爱也占了一部分,秋分,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
沈兴淮蹲下来,手握紧了伸到秋分面前。
秋分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眶里的泪水,水水的眼睛看向沈兴淮,她有些害怕这个哥哥。
沈兴淮摊开手掌,一颗糖在手掌,“谢谢奈送蜜娘七巧板。”
秋分抿着嘴,慢慢升腾起一丝羞涩,那颗糖的糖纸非常地好看,秋分有些想要又不敢要。
小蜜娘已经看到了这颗糖,朝着她的兄长啊啊地叫,手也一个劲往那边捞。
沈兴淮剥开糖,把糖快飞地塞进秋分嘴里,糖纸给小蜜娘。
小蜜娘拿到了漂亮的糖纸怀疑地看了看沈兴淮,把糖纸拿到鼻子边上闻了闻,还有残留的丝丝甜味,就放嘴巴边上舔,舔到了甜甜的糖渣子,高兴地直蹬腿,一个劲地舔糖纸。
秋分感受到嘴里的甜,已经忘却了刚才那点悲伤,小孩子总是如此,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很快,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心也没有记忆。
沈兴淮扯出她嘴里的糖纸,沾满了口水,因为长牙,小蜜娘的口水愈发不能抑制,他颇为嫌弃地用别在她身上的手帕擦了擦下巴,“咦,口水娃。”
口水娃还伸手要去够那张全是口水的糖纸。
这是小蜜娘的第一个新年,然后过了个年,按照这里的计算方法,她就两岁了,实际上却是一周岁还不到。
一般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一般只要两家人家商量好日子就行,像沈家,年初一是几个两个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年初二是几个媳妇回娘家的日子。其余还有一些亲戚,是来回走动的,今年你请我,明年我请你,有个往来。
沈琴妹没有驴车也没有牛车,出行不方便,接送都是沈大去的,所以每一年最先到的都是沈英妹家。
沈英妹的大儿子刘悯已经十二岁了,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医,现在经常跟着刘泉在外走动,样貌随着沈英妹,是个秀气相公,说话方式和为人处世却处处透着刘泉的影子。
刘老太这次没来,要留在家里招待远道而来的闺女,刘老太的闺女嫁到隔壁镇上,过来要有一段工夫,一般晚上也住这儿,隔日再走。
自从上次蜜娘的百日宴,沈老太颇不给沈琴妹面子之后,沈琴妹安分了不少,不敢作妖。以往秋收的时候,沈琴妹都要跑到娘家来,借牛借驴的,沈家自个儿都是请人帮忙收的,还得顾着她家,沈老太只是忍着没发作。今年沈琴妹倒是没敢来。
也是沈老太身上的一块儿,那点气到这事儿也消了,只盼着这个丫头能脑子灵光些,少作,好好过日子,谁家日子是蹭出来的,还不是自个儿过出来的。
沈琴妹带的年礼也比往年丰盛,是有意求和。往年沈琴妹都是带一点点东西来,拿一堆东西走,黄氏心里不痛快久了,要不是沈老太在上头,黄氏都像把她那点破鸡蛋扔出去,每年送来的鸡蛋还有臭的坏的,谁家缺这么点礼,连二房三房每年送来的供奉的零头都比不上,黄氏向来不喜这个二姑子,觉得她心眼坏,个性还这么不讨喜,当然黄氏是不会承认她有些势利眼的。
但这个世界上谁有喜欢给自家拖后腿的人?自然是希望有多些沈英妹那样对自家好处多的亲戚。
沈琴妹的小女儿莲姐儿已经两岁多了,长得和沈琴妹愈发得像,沈琴妹颇为自豪,自认为三个孩子里,只有小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
“......四牛他二哥那个闺女啊,长得肥壮肥壮的,和她那个姆妈一特一色(一模一样),真是太没有模样了,哪里比得上我家莲姐儿,就四牛他姆妈,没眼光......”沈琴妹喋喋不休地说,孙莲被她抱在怀里,已经听得懂些大人的话了。
花氏瞧了瞧那孩子瘦小的身子,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一看就是不健康的模样,五官是长得好,可瞧着那不健康的身子和不讨喜的模样,这就喜欢不起来,花氏瞧着还没有她秋分好。
黄氏第一次觉得还是她家冬至皮闹些还真没事,打两下就行,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都下不了手。就连那几个月大的小蜜娘,都比她好吧。
几个妯娌都是有闺女的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沈英妹破有些爱怜这个孩子:“莲姐儿多重?怎得这般瘦小?小孩子都不爱动,奈也不放她下去玩。”
“哎,能咋办呢,她这身子像我,不过女孩子瘦弱些也没什么。太壮实可不好看。”沈琴妹瞥着沈英妹有些走形的身材,看了看自个儿苗条的模样,颇有些骄傲。
沈老太努努嘴,好看有啥用,身体好才是真的。“胖点瘦点有啥,好看当饭吃啊,身子好、性格好才是真的。”
论长相,沈英妹还真比不上沈琴妹,但沈英妹就是那种让人看着舒服的,性格又好,常替人考虑,这喜不喜欢和好不好看有点关系,但绝对不会是长相主宰的。
几个孩子都坐在毯子上,嬉戏玩闹,孙旺不爱和女孩子一起,喜欢跟在同他一样大的沈兴杰身后跑,沈兴志带着几个男孩子出去放炮,孙翠翠得了沈老太的口令,出去看着一帮男孩子去了。夏至看着几个小孩子。
冬至爱玩过家家,但是男孩子们都不乐意,小蜜娘听不懂,只有夏至和秋分可以陪她玩,她神气地开始分配身份,“夏至姐姐当姆妈,我是公主......”
即便是古代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有个小公主的梦,冬至也不知道公主是什么,她陪好婆看戏的时候知道公主就是长得很漂亮有很多喜欢的。
孙莲扭动身子,沈琴妹低头,孙莲说道:“姆妈,我也要去那边玩......”
沈琴妹把她抱过去放几个人中间,“夏至,照顾点莲姐儿哦,莲姐儿身子不好,冬至可别欺负妹妹。”
冬至嫌她挡着了,“好爸(方言:爸爸的妹妹,小姑姑的意思。),奈把她放边上去,挡着我和夏至姐姐说话哩。她得听我的话!”
沈琴妹没得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把莲姐儿塞夏至边上。
冬至想了想:“那她就做我的丫鬟吧!”
“那奈是啥呀?”沈琴妹看着懵懂的莲姐儿,估摸着练丫鬟是啥都不知道。
“我是公主呀!”
沈琴妹可不想女儿做丫鬟,她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噫,那是奈妹妹,奈是公主,咋能让妹妹做丫鬟哩?”
夏至奇怪地看着她,好爸好生奇怪,不过是过家家罢了,陪冬至玩完了有不当真。
冬至很不高兴,“公主只要一个!奈走开走开!不要奈顽了。”
莲姐儿欲落泪,沈琴妹赶紧抱起来,哄她:“莲姐儿乖,咱不玩这个,跟蜜娘玩,你瞧,蜜娘那儿有七巧板。”
莲姐儿立即被蜜娘手里五颜六色的七巧板给吸引了,沈琴妹把她放蜜娘对面,蜜娘看了看这个不认识的人,好奇地看了会儿,啊啊了几声。
沈琴妹瞧着这孩子白白嫩嫩的,身上穿着绣花的红袄子,一瞧就是好料子,浑身干干净净的,手上戴着银镯子,脖子里挂着长命锁,瞧着就知是精细地养着的,又瞧着比她大了一岁的闺女,竟是看着没大多少,更别说那衣裳了,莲姐儿一身加起来也比不得这孩子一件袄子。
瞧瞧,这有钱就是养得出金娃娃,可怜她的莲姐儿。
沈琴妹心下酸涩。
孙莲只瞧见蜜娘手里五颜六色的七巧板,沈琴妹拿了毯子上的一块儿,孙莲不要,她就要蜜娘手里的那块红色的。
小蜜娘虽是啥都不懂,但也护得厉害,怎肯给她,孙莲拉扯了一下,就被小蜜娘用另一只拿着七巧板的手打了。
孙莲眼眶又沁出了泪水。
沈琴妹赶紧从小蜜娘手里拿过那块红色的,又把另一块塞进小蜜娘的手里。“蜜娘乖,这块给姐姐玩玩,奈玩玩这块。”
小蜜娘也是个有心气的,本就不认识这两个,还夺了她的玩具,把手上的七巧板一扔,大哭了起来。
秋分一直看着这边,直到蜜娘哭,气愤地推开沈琴妹,“那是我给蜜娘的,不给奈们玩!”
夏至忙抱起小蜜娘,拍着哄着,小蜜娘哭得脸涨红,不愿意要夏至抱,一个劲扑向江氏那个方向,夏至把她抱给江氏。
沈老太:“咋的了?我的小乖乖咋哭了哟?哎呦哭了就不美了。”
在江氏怀里,又有沈老太的逗弄,小蜜娘渐渐不哭了。
秋分不愿意把七巧板给孙莲,又把那块红色的夺回来,全部收进盒子里,气性颇大,“那是我给蜜蜜的,不给奈们玩!”
然后飞快地跑过去,跑到小蜜娘的面前,把七巧板放她面前,把那块红色的拿出来放她手里:“蜜娘不哭,我给奈顽。”
小蜜娘睫毛上还沾着泪滴,眨巴着大眼睛,对着秋分就笑了。
那边的孙莲也哭了,沈琴妹抱着她一直哄,走到那边抱怨:“秋分也真是的,不就一副七巧板嘛,莲姐儿都哭了!秋分,快,给莲姐儿也几块。”
秋分不愿意,抿着嘴,花氏拿了几块出来给沈琴妹,孙莲一看不是那块红色的,看一眼继续哭。
沈琴妹:“哎呀,心肝呀,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七巧板嘛?”
花氏老好人,觉得莲姐儿哭得也可怜,“秋分,你把这一盒都给莲姐儿吧!”
秋分倒是直接把盒子啪嗒扔地上了,嚎啕大哭:“那是我给蜜娘的!不给奈们!奈们坏,抢蜜娘的,呜呜呜!姆妈!”
花氏手举无措,抱她,被秋分推开了。
秋分向来怯怯无声,没想到这次哭起来倒也是爆发了,江氏心疼这个孩子,只觉得二嫂子真是傻得可以,自个儿女儿不心疼,心疼人家闺女,人家闺女都有姆妈疼,有心想抱秋分,小蜜娘看秋分哭得伤心,也哭了起来。
沈老太就知道这小女儿一天不做妖心里头就不痛快,连个小孩子都欺负,又斜了一眼花氏:“秋分,到好婆这边来,来,好婆抱抱。”
沈老太弯下身子,把秋分给搂过来,抱到自个儿膝盖上,拍着她的背哄:“秋分乖,好婆疼,秋分是个乖孩子,把七巧板给蜜娘是吧,不哭不哭,奈瞧奈哭了,蜜娘也哭了。”
秋分哭到打嗝,倒是真心委屈,也不看花氏那个伤心的眼神。
冬至扑倒沈老太膝盖前,告状道:“好婆,是好爸要抢蜜娘的七巧板,非要那个红色的,蜜娘就哭了,那是秋分给蜜娘的,秋分奈晓哭了(你别哭了)~”
江老夫人坐在旁边,揉了揉冬至的小辫子,“好孩子,来,婆婆抱抱。都是好孩子。”
孙莲还在哭,哭得一抽一抽的,沈琴妹一边哄她一边说道:“蜜娘那不是有那么多嘛,莲姐儿哭啊,非要那一个,没办法......”
沈老太直接吼了过去:“到底谁小啊,莲姐儿是姐姐还是蜜娘是姐姐!莲姐儿听得懂话,奈不会好好哄她啊,蜜娘懂什么!过年头上也不安生,还和小孩子抢东西,奈脑子啊似有毛病啊!拎否清爽啊似(拎不清楚:一个人没头脑)。”
黄氏权当没看见,江氏憋着气冷着脸不说话,花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缩在那里不敢说话,毫不怀疑,要是她敢说一句话,沈老太也会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那个调和剂也只能沈英妹来做,沈英妹:“新年头上第一天,好了,姆妈。琴妹,莲姐儿又不是么得七巧板,和蜜娘抢啥抢,奈也是,多大的人了,小孩子的时候奈一个大人插什么手!”
沈琴妹抱着莲姐儿,忍着没敢哭出来,她莲姐儿这般柔弱,要是她不看护着还不得被欺负去了,瞧这现在,都指着她和莲姐儿骂......
这新年头上的好心情都给这母女败坏了,沈老太还是那句话,她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东西。
到了傍晚,两个女儿都走了,沈老太和沈老头洗洗脚回屋睡去了。
“哎,我怎就生出了那样一个东西!”沈老太唉声叹息。
家里五个孩子,也就只有沈琴妹让沈老太这般,沈老头问道:“琴妹又干啥了?”
沈老太说出来都觉丢人,简略地说了一下,附加了一句:“我瞧着莲姐儿被她带的就和她一特一色(一模一样),都是那个性子,得不到就哭,非要人家手里的,我瞧着,性子别扭,不讨喜,也难怪孙家那老太不喜欢,放我这儿,我也喜欢不起来。”
沈老头向来不怎么关注闺女,要他说闺女已经是别人家的,怎么着也他没关系,“琴妹那人打小就不灵光,算了,奈以后少管管她,哪有闺女天天往娘家拿东西,也不瞧着拿进来,兴志他娘只是不说,心里头这笔账清楚着呢,现在是有奈,以后我们两个不在了,也否晓得这点情分还有多少!这亲戚人家,有来有往,情礼相当,才能长久。她这般,可把嫂嫂弟妹都给得罪了。”
也说到沈老太心眼里去了,三个儿子的情分她定是不担心的,就算黄氏小心眼、花氏拎不清,但三个儿子的兄弟情分都是好的,他们走了也能相互扶持。英妹也是好的,给她和她爹送药送保养品的,三个弟妹也都真心喜欢她,能维持得长久。琴妹就不一定了,这性子就不讨喜,五个里头过的最差的,说得不好听,拖后腿,还不知道讨好一下兄嫂和弟妹。
“算了算了,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虽不喜欢她,但也盼着她能好。只是那孩子给她养的,当真是不行。翠翠是她婆母养的,像四牛,老实没心眼。旺哥儿,被她宠得无法无天,没个正形和规矩。莲姐儿就是她翻版,性子别扭,身子还这般,只会哭啼,不是个福气相。那家里没个撑得起来的,四牛憨厚老实,别不过琴妹的。”沈老太点评着。
沈老爷子听着,又问道:“那咱家的孩子呢?”
“兴志、兴杰、兴淮都说过了。夏至是个好的,聪明爽利,就是那娘,真是拎不清。秋分以往我看着被她养的怯生生的不敢说话,今天看着是个有气性的,还护短,比她娘拎得清多了。冬至上头两个哥哥,她娘之前夭折了一个大囡,宠她,啥事都喜欢以她为先,性子霸道,像她娘有点小心眼,但心眼子是直的。不过,太唯我独尊,以后有的亏吃。蜜娘还小,看不大出来。”
三岁看老,沈老太一眼就瞧破了许多事儿,也正是在往后的数十年中一一应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补上,算是两更合一吧。
其实我挺不喜欢中国的一个分享文化的,好像我分享了就是好孩子,我不分享就是坏孩子,以分不分享定格一个孩子大不大气,我觉得很片面。
再说,这个东西,既然是孩子的,那么决定权应该字在他,他乐意分享,那自然是可以的,不乐意分享有什么错。越长大,我越是觉得,分享这回事情,和借东西一样。我借给你是我好心好意,我不借给你也是理所应当。
关于孩子的性格,我觉得小时候的教养就像是一个根基,对日后孩子的性格又很大影响的。就像最近新闻,俄罗斯的两个女孩换错了,贫民窟的女孩成了官员的女儿,人生很幸福,而官员的女儿成了贫民的孩子,生活贫穷而困苦。这很好的说明了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教育有多重要,血统什么都是虚的,孩子就是一个面团,你想捏成什么样子他就会往那个方向去发展。
社会阶层是一个很严格的囚笼,现在社会寒门出贵子越来越难,因为社会阶层决定了很多东西,你很难跳出你所生活的这个阶层,当然,不是不可能,就比如说你考到了清华或者北大,你的交友阶层level是不一样的。
我一般不把我的主角写在一个父母不成器、懦弱、家暴或者吵吵闹闹纷争不断的家庭,家和万事兴不是没有道理,再者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多重要,从出生到长大成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吗?必定会沾染那个家庭的烙印。
好像扯得挺远的,算是聊一聊我的教育观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