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潇从床侧跌落在地上,却被黑压压的话筒围攻着,无可比拟的压抑。
胸口憋闷的疼,根本透不过起来,想站起身,那些话筒只给她留出一点空隙,连她的身体都容不下。
她索性闭了眼睛,蜷缩在墙角里,不去看那些人的脸庞,不去看那么多的话筒,不去看那么多的闪光灯。
“,,你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最前面的男记者,语气里却透着尖锐的女里女气,显得十分刻薄。
“是呀,是呀,你说话呀,你说话呀,不说话就能洗脱你的罪孽吗?”旁边的众多声音一起附和。
戴雨潇还是不肯说话,闭着眼睛,胸口轻微的起伏,面无表情。
她的沉默不语,激起了更多的质疑和反感,这些拥挤的记者开始失控,场面混乱。
“起来!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抹杀一切吗?!”一直大手伸过来,揪住她的衣领,直接将瘦弱的她从地面上拎起来。
“啊!”戴雨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身体被提离地面,她只能无助的在空气中胡乱抓摸。
终于,她抓到的窗台的一侧,那只大手也将她放松,她站稳了身形。
窗台是开着的,不知道这是几楼,站在窗台边上,空气倒是比刚才好了很多。
话筒和人脸,又不依不饶的拥挤过来,逼仄过来,让她透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还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自杀,还陷在悲恸中,为什么这么多的记者,问了这么多奇怪的问题,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突然对窗台外有了向往,不愿意面对这些话筒,不愿意面对这些黑压压的记者。
既然父亲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也死了,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记者的问题,她回答不来,解释不来,还沉默不来,他们不给她沉默的权利和机会,咄咄逼人,让她无法呼吸。
那么,就跳下去吧,和刚刚去世的父亲一起,飞到天上去,飞到天上去。
这样想着,她脸上露出笑意,把前面几个记者笑呆了,笑的莫名其妙。
她猛的一转身,打开纱窗,半个身体探入窗台,再一纵身,就可以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不要,不要!快拦住她,她要跳楼!她要跳楼!”人群嘈杂起来,前呼后拥。
这样反而更加簇拥着戴雨潇的身体,紧紧的贴住窗台,拥挤的她一点缝隙都没有,连抬起腿来的空间都没有。
腿抬不起来,整个身体却往后仰,头已经倾出窗外,炫目的阳光刺激的睁不开眼。
也好,也好,不用抬腿,这帮人就可以促使她的上身倾倒,足够跌出窗外。
这样想着,脸上露出微笑,逃离这个世界吧,逃离这个世界吧……
什么杀人犯,杀死亲生父亲,打伤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些,都统统与她无关了……
只要一跌下去,这么多的喧嚣,她都听不见了,这么多的话筒,这么多张令人生怖的脸,都会统统消失了……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我是她的姐姐!”一个女人的声音,划破嘈杂,钻入耳膜。
一听说是她的姐姐,人群都以为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被她打伤的姐姐,纷纷给刚来的这个人让出一条路来,直通戴雨潇落脚的地方。
“雨潇,雨潇,你怎么样?我刚刚知道消息,吓死我了!”来的这个人,用力晃着她的肩膀。
她缓缓睁开眼,是那张熟悉的脸,她唯一的好朋友——罗箫音。
“箫音,你来了?你也来采访我?”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溢满苦涩。
“说什么傻话,我是来救你的!”罗箫音话音刚落,她身旁的人不依了。
“骗子,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姐姐!”一声呼喝,人群又杂乱起来,疯狂的向前拥挤。
这样拥挤下去,不仅仅是戴雨潇有危险,就连刚刚来到的罗箫音都不能幸免,直接被这些人挤到窗外去,直接跌到楼下。
“妈的,这群人,简直就是混蛋,杀人凶手!给我后退,后退,统统后退!”罗箫音被这群没有职业道德的同行气的咬牙切齿。
她可是跆拳道黑带四段,毫不客气的对着那群人一阵拳打脚踢,无奈空间狭小,她的本事,在这样的空间内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两个人越来越靠边,罗箫音一点拳脚都施展不出来了,被人群紧紧到贴紧墙壁,一点迂回的余地都没有。
戴雨潇脸色苍白,无力的说道:“箫音,对不住你了,这次,恐怕要让你跟我陪葬了……”
“陪葬?说什么傻话,我罗箫音才不会这样命短!”罗箫音咬紧牙关,抵挡着人群的冲力,缓解一下压力。
“妈的,说要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结果门口就派了那么两个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抵挡的住这么多人!”罗箫音咒骂着门口不得力的警员。
这时候,谁都期盼不上,戴雨潇,也认命了。只是觉得拖累了朋友,过意不去。
情急之下,还是罗箫音机敏,她灵机一动,大喝一声:“你们这帮混蛋!她可是慕冷睿的女人,谁害死她,你们想想后果!”
前面的几个人,首先听到这句话,开始后退,目露惧色。
这个消息极快的在人群中传递出去,以光年的速度传递出去。
她是慕冷睿的女人,她是慕冷睿的女人,她是慕冷睿的女人……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人群开始整体后撤,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话筒纷纷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了头,摄影机早已经关闭。
五分钟后,现场的记者,纷纷放弃采访,全部撤离,房间内,只剩下戴雨潇和罗箫音两个人。
人群撤干净了,警员却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毫不客气的请罗箫音出去。
“,请您出去,离开这个房间,这位病人是嫌疑犯,二十四小时受警方监控,我们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胖胖的警察还很威严的样子。
“我呸——刚才如果不是我,她就被挤下窗台摔死了知道吗?你们两个酒囊饭袋,这时候逞什么英雄!”罗箫音毫不留情的怒斥。
两位警员一阵馁然,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守在门口。
“箫音,我爸爸自杀了,他们说我杀死了爸爸,还打伤了姐姐,我该怎么办?”戴雨潇抓住罗箫音的手,欲哭无泪。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伯父为什么要自杀?”罗箫音不解的。
“我爸爸知道了我妈妈当年车祸的真相,是被大妈孟良娴设计害死的……他住院一个多月,本来康复了,身体好好的,我还以为他放下这件心事,哪里知道,他一直放不下……那天,还亲自做饭给我吃……”戴雨潇回忆着当天发生的一切,泣不成声。
她哪里知道,父亲戴正德是出于愧疚,给她做了一次饭,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吃饭的时候,还跟她说,如果他不在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们担心之类的话,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决定自杀,粗心的她,怎么就没发现,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都怪那个慕冷睿,乱了她的心智,让她所有的心思都围绕在他身上,甚至忽略了父亲的情绪变化,这个混蛋!
“你先别难过,如果你这样死了,得意的是陷害你的人!现在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罗箫音擦拭着她的眼泪。
“陷害?谁要陷害我?”戴雨潇止住哭泣,看着她。
“出事那天,都有谁在家里,你怎么莫名其妙的被警方控制起来,又是谁向媒体通报了这个消息?”
戴雨潇皱起眉头,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当时,只有佣人王妈,和我,两个人在场……可是,后来大妈和姐姐怎么出现了?还说我开枪打伤了姐姐?”
“看来,是你大妈搞鬼!”罗箫音几乎确定,谁是始作俑者。
“怎么会?她不可能打伤她宝贝女儿的手掌啊……”戴雨潇不敢相信,大妈可以狠毒到这种地步,可以那么狠心的开枪打伤女儿的手掌。
“那可说不准哦,没准就是苦肉计!一切皆有可能……”罗箫音诡秘的笑。
“不可能的,她特别宠那个宝贝女儿!她怎么舍得下手!”戴雨潇还是不肯相信。
“你说,如果你因为这事,被判刑了,或者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你们戴家的财产,会是谁的?”罗箫音提出一个让戴雨潇没有想过的问题。
“财产?当然是她们母女两个人的!”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那就对了,一只手掌,换来那么多家产,值得啊!” 罗箫音果断的一拍掌。
“我不关心什么家产,可是,我现在被陷害,怎么洗脱罪名?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我爸爸最后一程……”戴雨潇眼中,噙满泪水。
“你说,那天只有王妈在场,那么,王妈去哪里了?她可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王妈去了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要不要,找慕冷睿帮忙?”罗箫音小心翼翼的问,观察着戴雨潇的神色。
“不要!坚决不要!”戴雨潇断然拒绝,脸上带霜。
如果不是因为慕冷睿,就不至于忽略父亲,不至于父亲想自杀都觉察不到。
这个男人,不能给她明确答复的男人,有未婚妻,还一直霸占她的男人,怎么可以求助于她,绝对不可以!
“那,我出去尽力查一些情况……我会尽全力找到王妈……”罗箫音看她如此坚决,不问原因,也不再勉强。
罗箫音走了,戴雨潇陷入一个人的孤寂。
从未遭遇的困境,摆在面前。杀人犯,杀死亲生父亲,打伤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随便一条都够她受的……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任凭陷害她的人为所欲为?
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胸口怎么这么闷胀的疼,不像是郁结的疼,像是皮肤上造成的伤痕。
戴雨潇别过身体,在墙角里轻轻解开胸前的一粒纽扣。
触目惊心!五根手指造成的淤痕,发黑,发紫,在雪白的肌肤上煞是惹眼。
是谁,在她睡熟的时候,下这么重的手?甚至感觉到里面肌体都挫伤的疼痛?
这个人,一定对她恨之入骨,不然不会给她这样严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