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庄语岑今生最悲催的一天,撞见昔日恋人他心爱的女人,他正欲求婚的对象,正在大厅内旁若无人的和慕大少爷上演爱情动作片,这已经足够打击他。
而回来的路上,在那条铺满玫瑰花的浪漫之路上,还险些撞上那辆火红色的迈巴赫,并因此遭受创伤。
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那些伤口,如果想愈合,并非一朝一夕。
庄奉贤和陈妙言几乎同时抵达现场,救护车已经停在那里,交通局的管理人员诚惶诚恐的迎上前来,一个劲的道歉。
陈妙言慌忙上前查看儿子的伤势,看到儿子满头的鲜血,止不住的心疼,焦急的问医生:“医生,现在他情况怎样?有没有伤到颅骨?”
医生忙着处理伤口,头也不抬的回答:“现在还不清楚,有可能,要等回到医院后做详细检查才知道……”
庄奉贤在儿子的车来踱来踱去,奇怪,这车子除了车窗被撞破,其他位置,一点撞车的痕迹都没有。
“我想起诉慕家肇事者,你们,是不是可以做个旁证?”庄奉贤问交通局的人。
“庄先生,这恐怕办不到……”交通局的人面露难色,甚至还有些惶恐:“从现场看,根本不像是车祸,反而像是庄少爷超速行驶急刹车造成的……这不能够作为证据……”
庄奉贤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只是不甘心,他的宝贝儿子受此重创却没个说法,那不是吃了哑巴亏?
“这不是单行车道,如果是追尾,我儿子开车在前,根本不用刹车,他为什么刹车?你们不觉得蹊跷吗?”庄奉贤脸色难看,有意指责交通局的人。
“庄先生,从调取的录像资料看,那辆车是逆向行驶,所以,差点和庄少爷的车撞上……”交通局陪着笑脸,慕家和庄家,哪个都不好惹,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
“这么说,慕家还是过错方,是不是?如果不是他们逆向行驶,我儿子用不着急刹车,更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状况,是不是?”庄奉贤厉声质问,浓重的眉毛上耸。
“庄先生,庄少爷的车速达到两百二,如果上诉,庄少爷也难逃干系啊……”交通局的人哭丧着脸,对于庄奉贤的质问,左右为难。
庄奉贤铁青着脸,不再予以追究,这笔账,他却牢牢记在心里,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跟慕家的人算清这笔旧账,他儿子流的血,不能白流。
救护人员将庄语岑的伤口简单包扎完毕,抬上担架,救护车载着昏迷不醒的庄语岑呼啸而去。
庄语岑醒过来的时候,鼻子里嗅到难闻的消毒药水味道,刺激的他的鼻腔有种干裂的疼痛,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睡眼。
惨白的灯光,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床单,一切都是凄惨的白色,让他的心也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霜雪。
陈妙言伏在床边,昏昏欲睡,手肘放在膝盖上,用手托着下颌,猛地一颤,整个人清醒过来,却看到头上缠满纱布的儿子正在四处张望。
“儿子……你醒啦!”陈妙言惊喜的俯下身,抓住儿子的手。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庄语岑甩开陈妙言的手,皱着眉头,不满的问,似乎对陈妙言抓住他的手很不满,很抵触这样的亲昵行为。
“儿子,我是你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认识妈妈了?”陈妙言惊恐的睁大眼睛,她的儿子,怎么突然就不认识她了?她紧张的再次抓起儿子的手。
“妈妈?我不认识你……你别套近乎……”庄语岑冷冷的甩开陈妙言的手,目光冰冷,甚至,对这个中年女人有些嫌恶。
“儿子!你怎么能不认妈妈呢,我是妈妈啊,乖儿子!”陈妙言扑在床边,膝盖跪在地上,声音紧张的颤抖。
“出去,出去!别烦我!我不认识你!”庄语岑嫌恶的支起身体,毫不客气的打落陈妙言攀住床缘的手。
陈妙言早已经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一场车祸,怎么会让儿子性情大变,连她这个妈妈都不认识了。
从小至大,儿子都是很乖顺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医生……医生……快来啊医生!”陈妙言没有别的办法,跑到病房门口大声呼喊着。
医生急匆匆的赶来,陈妙言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泣不成声的说:“医生,我儿子不认识我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皱着眉头,询问具体情况:“庄太太,您先别激动,近期您儿子除了这次车祸,有没有受到过什么强烈的刺激?”
“刺激?”陈妙言努力回忆着,儿子今天去求婚,没有把戴雨潇带回来,那可能就是最大的刺激:“他求婚失败,算不算是刺激?”
“嗯……”医生点点头,神色凝重:“庄太太,我们做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神经受损,现在令郎的情况,可能是选择性失忆,是由于头部遭受创伤而且心理遭受极大刺激所导致的……”
“啊!失忆?!”陈妙言惊讶的嘴巴大张,她儿子失忆了,以后岂不是谁都不认识:“医生,医生,这可怎么办?他受伤之后还打电话给我,为什么突然就失忆了?”
“庄太太,失忆是一种综合病症,不过您不能着急,只要您肯努力,慢慢抚慰令郎的情绪,相信令郎一定会康复的……”医生安慰着。
他刚说完,病房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了,庄语岑脸色铁青的出现在门口,质问着门口的两个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大声说话,打扰我休息,快滚!”
陈妙言心痛的看着性情大变的儿子,伸出手想抚慰下儿子,却被他的大手无情的打落,冷冰冰的目光,带着敌意,几乎像钉子一样刺透她的心。
“我说过了,你别碰我,你这个老女人!难看的老女人!”庄语岑冷冰冰的,话语了除了嫌恶,还带着讥讽。
陈妙言无法形容内心的痛楚,一向乖顺的儿子,怎么变得如此怪癖,刻薄恶毒,之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他,为什么变化如此惊人。
“雨潇,雨潇,我要戴雨潇!”庄语岑突然在走廊内发狂的呼喊,狼一般的嚎叫声充斥了整个楼道,带着回响。
陈妙言一愣,儿子不记得他了,却还记得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戴雨潇,这是让她多么心碎又有些欣喜的事实。
心碎的是,儿子只记得戴雨潇,连她这个养育他长大的母亲,都遗忘的干干净净。
欣喜的是,儿子毕竟还记得戴雨潇,那么,他还有残存的记忆,如果找到戴雨潇帮忙,儿子还有康复的希望,还能忆起她这个母亲。
“儿子,儿子,你冷静下,冷静下,我去找戴雨潇啊,我去找戴雨潇,乖儿子,你先回去,先回去……”陈妙言搀扶着儿子的手臂,将他往病房里推。
“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戴雨潇?”庄语岑面露喜色,眼眸里闪着惊喜的光芒,又唯恐这个中年女人哄骗他一样,连忙追问。
“乖儿子,你先回病房去,妈妈一定帮你把戴雨潇找回来……”陈妙言安慰着儿子。
可庄语岑对她的话,还是将信将疑,眼睛在走廊内到处张望,似乎戴雨潇会突然出现在走廊的某个拐角处一般。
医生发话了,他的态度和陈妙言截然不同,冷冰冰的样子,还带着几分恐吓:“你不回去也可以,不过,没人帮你把戴雨潇找回来!”
这一招果然奏效,庄语岑虽然还有些不服气的瞪瞪眼,却还是听从的回到病房,然后“嘭”的一声巨响,重重的把门关上。
巨大的声音将陈妙言震得身体一颤,她的儿子,就是这样拒绝她的亲近,连病房的门,都不想让她进去。
“医生……我的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很乖,很顺从我们,很听话……”陈妙言丰腴的手,抹着眼泪,向医生哭诉。
“庄太太,你们对令郎,是不是家教太严?”医生皱着眉头问,看陈妙言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旋而改口:“不过这是您的家事,我不便过问……”
“医生,这跟他现在的表现,有关系吗?”陈妙言抹着眼泪,有些狐疑的问。
“嗯……很多患失忆症的病人,都会性情大变,比如以前乖巧的,会变得桀骜不驯,就像令郎一样……”医生点点头,推推黑框眼镜。
“从小,我和他父亲,就对他管教比较严,当初,他和戴雨潇的婚事,我们也干涉过……他表现上听从我们的意见,却一直放不下她……”陈妙言叹息着,很惋惜的口气。
“这就是了,这就是原因所在……令郎一直被压抑着,失忆后,他被压抑的情绪就会爆发出来……这是他性格的另一个侧面,只不过以前隐藏的很深……”
“那么,还能好转吗,还是一直都会这样?”陈妙言担忧的问。
“您必须有耐心,慢慢培养和令郎的感情,改变之前严厉的方式,慢慢融化他,他会逐渐接受您的……”医生鼓励着这位体态丰腴的母亲。
“那需要多久?会不会很久?”这是陈妙言非常关心的问题,问到这里,她十分紧张,双手不安的搓动着。
“不好说,一年,两年,或者更长……不过,如果您能找到戴雨潇的话,对令郎的康复,会有很大的帮助……”医生不知道戴雨潇是何许人,却知道这个人对于患者至关重要。
“好,我一定找到戴雨潇,一定请她救救我的儿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陈妙言坚定的说,眼睛盯着病房的门,眼眶中溢满泪水。
医生走后,陈妙言想敲敲病房的门,让儿子庄语岑开门放她进去,手指做出叩门的形状,却始终没敲下去。
心痛,如刀绞一般,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儿子出了车祸,而且,失忆了,不认识她,对她这位母亲冷言冷语。
之所以没有敲门,实在脆弱的无力面对儿子转变之后的冷漠。良久,她靠着走廊的墙壁,身体慢慢下滑,直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