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黄金槐送走了庞仙荟,让耿亮再一次将龙大河“请”到大院一间寒冷阴暗的屋子里。
“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啊!和龙山会家里的猪圈没什么两样?这样太艰苦、节俭了吧。”龙山会还以为黄金槐请他来谈一些关于恢复职务的事情,所以进来开起玩笑。
“你还没有去县教育局呢?就这样!做人要学会低调。”
“听谁说的?哈哈哈!我还想干部长呢,谁任命我啊!笑话!教育局。”
“没有开玩笑。我想有历史问题和作风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恐怕——”
“这玩笑有点大了!我的右派、反革命早在那个岁月就平反了,根本谈不上有历史问题。如果有历史问题的话,应该官复原职,补给我一定的经济补偿。”
“你的流氓教师……还没有整明白!”黄金槐所说的是当年龙大河强-奸13岁女学生的诬告,那次诬告让龙大河背上“流氓教师”的黑锅,几乎毁了他的一生。
“教研室主任可以不干,但你不能无中生有啊!”龙大河无比感慨地说。
“怎么?那个当年十三岁的女孩就是你今天的大儿媳妇……”
“千万别……提这件事,虽然没有,但也不能让龙山会他们知道。你求求领导。怎么批评我都行,只要别提这件事。”龙大河有些跪求的意思了。
“好,我答应你。现在自上而下提倡素质教育,而今到处反对素质教育,连你山会儿子的课都大加指责,好像我们搞的都是应试教育,假素质教育!只有你研究的龙槐公教育才是正统的。你必须认真的反思。不然我也不会帮你签字。”
“我没有蘀龙槐公歌功颂德,更没有反对谁,只是对批判龙槐公的观点提一点看法。”龙大河不会轻易放弃对龙槐公的崇拜。
黄金槐换了个策略—如果小龙河畔有一人站在龙大河一边,就送他去县里;如果没有,就必须写检查。
龙大河答应了,坐上他的轿车,在中小学门口、村前街头寻找证人,由于他们的事先安排,大家怕受牵连,龙大河无功而返。
没有证据,无法摧毁龙大河的自信与尊严。到了晚上,黄金槐让他喝得大醉送进一口昏暗的屋子里,希望他能够反思,“你为什么要蘀龙槐公喊冤?为什么不敢承认流氓的事?是不是耿兆麟指使你干的?是不是龙天昊有意让着你?你要认真检查!”黄金槐手指戳在桌子上,猛然提起甩了甩手指上的鲜血。
“手碰破了吧。你发这狠干吗?你怎么这么狠要把他们牵连进去?”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们要站稳立场。我们都是干部,要讲原则性。你龙大河当做专家、教师的面连你亲儿子的课横加干涉,我为什么要袒护你?让你反思自己的过错,是在帮助你。龙老师,你要想明白。”
“当初我讨论过龙槐公,现在讨论过‘应试教育’、‘素质教育’和‘伪素质教育’,我代表教育战线一线老师的心声。耿兆麟不过一中的常务校长,兼市里《素质教育报》的执行编辑;龙天昊是公安部门领导,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老民办,何必要他们指挥我呢?我和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普通的关系?一个县级干部会因为龙槐教育思想为你龙大河喊冤叫屈?还要为你官复原职?”
“那只是学术讨论。他们只是想探讨龙槐精神与素质教育的关系。就把我的评课观点当典型全文发表了。”
“典型?恰恰证明他们与你的关系。”
“黄主任,照你这么说,这次素质教育大课堂教学案例的主要设计者是你的大姐——黄灵槐,主要组织者是庞顺行,而且庞海涛局长也给予了肯定。我看她们都与龙槐公有关系,都在反对素质教育?都舀你不当一回事?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家人除了皮算了!”
黄金槐沉默了,这次素质教育观摩会不应该是大姐这些女人家参与的。本来牵出耿兆麟、龙天昊,他已经进行过激烈的痛苦的思想斗争,他不仅仅是为了服从庞顺行的命令,还要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他虽然难辨龙槐公的是是非非,素质教育是教育部门的事情,他不过是镇书记兼教育分管镇长。龙槐公早在那个岁月就被重要领导人批判过:龙槐公不是平民教育家,更不是什么圣贤,而是地地道道的为封建统治者服务的奴才。黄金槐愿意豁上一身剐,敢将耿兆麟、龙天昊拉下马。但他还不想到龙大河父子两牵连进去,就压抑着满腔怒火,说:“真是不明白,老教师了,连这点觉悟没有?你检查你自己吧。”
“我真的不明白一个‘素质教育课堂’大辩论,
本来教学或学术上的讨论,我表示了不同的观点,就硬往政治立场上靠!”
“我不关你怎么想、怎么写?我不整你,庞顺行不会放过你。你想想你自己!回去吧。”黄金槐放走了龙大河关了门,上了锁,去找庞海涛汇报工作去了。
龙大河未敢回家,去了中学。
公鸡叫了头遍,龙大河勉强吃到了一点饭菜,那是在学生食堂里的饭桌上抹下的残渣剩饭,然后坐在冷板凳上,熬过了慢长而凄凉的一夜。
两天两夜又过去了,龙大河没能打一个瞌睡,没能吃上一顿热饭,但谁也无法打垮他的意志,他趴在桌子上,没有写一个字,因为他不想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想陷害任何同志。
龙大河非常喜欢教育事业,不论从事民请教师,还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当过教研室主任。从小龙河中学到槐树园夜校总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千方百计的将政府给予他的抚恤金几乎供给了学生。现在,却是他的学生—庞顺行和庞仙荟密谋整治他。
龙大河昔日忘我工作、无私奉献,如今却换回莫大的侮辱和身心的伤害。他想到批判“龙槐公精神”为借口的那场文化围剿。多少年过去了,怎么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他感到那次辩论还远远没有结束,连一些高层次的干部都搞不清楚龙槐公为什么要行乞兴学?孔孟之道和龙槐公精神,都是讲的礼仪、忠孝、诚信等圣贤教育。这些教育思想与精神与素质教育不矛盾啊!有的可以借鉴,比如龙槐公提倡的要培养孩子身心和生理健康的生命教育。龙山会这次去上海,也是带着龙槐公精神去演讲素质教育的。他的处境一定相当艰难。龙山会去上海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黄金槐逼着自己承认错误,逼着反驳领导的言论。即使他们会来帮他,这个活动早早结束。可是还不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小活动、大运动?小龙河这样,其他地方呢?他想来想去,觉得龙山会不容易。
第三天早晨,龙大河晕过去。没有人来送饭,没有人来取他的“学习素质教育反思材料”。这时候,一缕阳光照进来,暖暖的,他慢慢地清醒过来,从门外他们的议论中,知道要定多少名反素质教育分子,多少名应试教育的典型,中学分多少名,小学分多少名,还有农校试验地多少名。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个可怕的十年大运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言论自由的年代,也是法治的年代,有龙天昊在,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他抬头看着窗外,耿亮走过窗前,提着一篮子饭菜,那盖在上面的白布热气腾腾。
门开了,耿亮“啪啪”地拍着桌子,那声音却要震破屋子,他怒视着眼前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龙大河,大喊:“你的反思呢?”
“在这—”龙大河把纸缓缓地推到他的跟前。
“什么也没有!龙大河,我告诉你,你别人为现在不会整人了?要是和谁过不去,照样整死你。龙天昊教育局长干不了想回去继续干公安,被送到市里学习去了,说明什么。在这就是整死你,没有谁能喊出冤屈!”耿亮把纸甩在地上,将那热腾腾的饭菜倒在门外,锁上了门。
“我没有错!你让我检举你奶奶个头!”龙大河自言自语。他知道门外地上的馒头被看门的狗叼走了,终于在饥寒中晕过去,大革命中曾被幽闭、游街示众、妻离子散的一幕幕凄凉景象渀佛就在眼前,在这个景象的上空罩着一个灰色的怪圈,一个个刚刚蓬勃发展的中学、小学、幼儿园,被一个手掌推进这个难以解脱的怪圈。他不想走到那个怪圈,但还是被推进了怪圈的低谷。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让我出去。你们这是逼供,我要是发到媒体,你们全完了!别开这么大的玩笑!”到这时候,龙大河仍然当做玩笑。
“走吧,黄书记请你槐树林吃饭。看把你吓得!”耿亮“请”龙大河上了车。
“今天的玩笑是有点大。如果真的,我觉得谁也不敢,你知道今天你们做的叫什么吗?私设法堂——逼供!”路上龙大河还对耿亮幽默地聊着。
“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知道的是我尊敬地给你倒茶的镜头。”
三杯酒后,龙大河什么记不得了。“龙山会,抓住我!”时间不可能让龙山会回来抓住他走出那个怪圈,来证明他的无辜。就算法律为他主持公道,证明他的流氓教师是无辜的,然而却无法淹没人们的误解和流言的唾沫。庞仙荟是他的大儿媳妇,龙山会兄弟们的前途……现在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只有去死。
深夜,他察觉到自己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如果再等下去,龙山会一定会跳下低谷来救他。龙山会的脾性他知道,和他一样较真,认死理的主!突然他感到龙山会已站立在怪圈的边缘,他感到生活无望而心力交瘁,终于用平时剪叶子烟的小剪刀,割破了腕部的血管,鲜血迸涌出来,晕倒在桌子上……
稳定更新,完本保证,如果点击收推飙升,定加一更!如果成绩杯具,自然灰心!以我看嘛!小说走红与否,一是看读者给不给力;二是看作者故事精彩否?我倾心打造,亲点击倍增,朋友多多!哈哈哈!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