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走路速度是快不了的,但易书元带着石生行走,速度却并不慢。
步伐的节奏与身中灵气的流动相合,不知不觉之间就运转了身法,很多时候颇有种缩地而行的感觉。
这一点即便是石生也渐渐察觉并开始适应。
有时候走得慢,有时候走得快,完全凭借易书元甚至是石生的感觉而行。
溯州三相县境内的一片林地旁,易书元带着石生从满是积雪的林中一步步走出,两人身后留下了的一串大小脚印仿佛是雪面上唯一的痕迹。
忽然间,林中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石生回头看去,原来是几头狼跑到了附近。
“再见——”
石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挥着手朝着林中的动物告别,显然之前有过互动。
易书元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带着石生离去了。
沿着一条还算平坦的道路行至下午,在询问了一个附近村民之后,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座寺庙附近。
每当到一处地方,易书元就会打听一下附近的佛寺,既能看看是不是有合适的佛家弟子,也顺带解决了住宿问题。
石生朝着手上哈着气,搓几下手,原本有些凉的小手就瞬间有一股暖意浮现,一下子就不凉了。
“师父,又住庙啊?”
易书元点点头看向远方,山上裹着银装,寺庙的屋顶盖着白雪,周围道路和原野上也都枯素一片,看着很有种寒山独寺的感觉。
尤其是寺院最高的那个建筑宝顶上隐有佛光闪烁,显然受过佛道大能关注甚至是加持。
“师父,能不能不住庙呀,我想吃肉.”
易书元笑着看看石生。
“后边带你进城里好好吃一顿。”
“那您不许反悔!”
易书元点头看着石生,后者这么说着,脸上已经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孩子出生在富贵人家,却比易书元想得坚强一些,这么久了都没抱怨过几句苦。
今天这座寺院的规模比此前住的那些要大一点,香火显然也比较不错,在寺庙外就能看到有人从马车上下来,显然是专程跑来上香的。
一个少年和尚拿着个扫把正在清扫枯草和积雪,身边偶尔经过的香客并不过多理会,也基本没什么人找他说话。
“这位小师傅,不知贵寺是否能容人留宿啊?”
少年和尚看向身侧,发现是一个灰袍儒生带着一个孩童在问话,乍一看还以为儒生头发上沾着雪,细看才知道原来是一头花白。
和尚夹着扫把合十双手行了一礼。
“施主,我寺是能留宿的,但也需问过住持的意见,施主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
易书元拱手回了一礼,一边的石生同样也没落下礼数。
“请随我来。”
和尚对着石生笑了笑,带着扫把向寺门走去,易书元抬头看看寺庙匾额,随后跟着一起进了寺院。
相山禅寺!
庙宇内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易书元和石生穿过几个内院,在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了寺庙的正殿。
殿院之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身上挂满了红绳,坠着各种各样的祈愿小木牌。
进入院中的易书元定睛看着这棵大树,石生不明所以也跟着瞧。
“施主,住持就在那,快随我来吧!”
小和尚催促了一句,易书元才回过神来,抱歉一声后带着石生走向大殿。
殿外匾额竖立,上书“弥光殿”三个大字,代表着这座寺院主要供奉的是弥生光王佛。
这住持是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和尚,胡须泛黄慈眉善目,正在替几位礼佛的香客讲解着什么。
等到住持空下来,庙门的和尚才上前一步。
“住持,有两位施主想要留寺住宿,便是门口那两人。”
住持看向门口,见到也正望向殿内的易书元和石生,只是看一眼就给人一种清净自然的感觉。
当为善信!
有此念头,住持便快步从殿内走出来。
“住持大师,我和学生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易书元先行了一礼再行询问,不过视线却认真打量着这位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看过易书元,再看向其身旁的孩童,同样觉得看着喜人,脸上不由也露出笑容。
“我佛慈悲,谢过弥生尊者之后,施主便住在寺中吧!”
易书元点点头,领着石生跨入了大殿,寺院也算是往来旅客经常留宿的地方,不可能全都是免费的,有的寺院甚至有具体价码,只是不标出来,但一问寺里的和尚就能给你讲个门道出来。
而这一座寺院,听住持的话,那基本就是礼佛之后捐点香油钱了。
理论上钱多钱少看心意,但易书元也不可能真的只投一个铜板。
石生很自然地就学着边上几个香客那样,双手合十,跪在垫子上向着佛像拜了拜。
易书元站在庙堂一侧看着石生恭敬作拜。
旁边有香客也刚刚礼佛完毕,看到易书元的样子,一男子不由就问道。
“书生,你怎么不拜啊?”
实际上此刻住持和另一个和尚也在看着易书元,对此也皱起眉头。
不过易书元也有自己的说辞,只是笑笑解释道。
“世人拜神佛多有所求,我于佛陀无欲无求,佛存心中以礼相待便是,未必需要拜的!”
这话也不能算易书元的推脱之词,其实句句是真。
“伱这书生,不求佛来这寺院干什么?”
易书元余光瞥见周遭,见那住持神色,明白这寺庙的住持比较在意香客是否敬重佛像。
想了下,易书元还是向着佛像拱了拱手,拜是拜不得的,心若平常拱手为敬便好,想必既然成佛,当能受得住。
这简单一礼,却并非毫无动静。
一礼落下,大殿之内一片“沙沙沙”的声响,有诸多尘埃从大佛身上和上方黄布经幡落下。
“哎呀”“快躲开!”
“啊!”
叩拜中的香客纷纷起身避让,全都跑出了殿外,就连石生也赶紧起来躲开。
一时间殿内满是烟尘。
旁人躲避之刻,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扇开周遭灰尘后走到功德箱那边,取出一点不算大的碎银和几个铜钱,一起投入了箱中。
“这是怎么回事?”“没动静了?”
“吓我一跳.”
香客们诧异着相互议论,有人看向殿内也不由说道。
“他怎么不跑啊?”
同样已经跑出殿外的住持看着殿中灰尘面露惊色,而易书元刚刚的话犹在耳边。
住持面露恍然,更知今日来客境界不同,不由地跨入殿内走上前去。
“施主请随我来,贫僧带你们去客房!”
“劳烦住持大师了!”
易书元点头谢过,带着已经站起来的石生随着老和尚走出大殿,去往寺庙的后院。
在寺院中留宿的人不止易书元一人,或者说这寺院其实常年都会有一些信徒和旅人借住,所以本来就有一片客房,就算住的人多了,也可以临时腾出一些僧舍。
很多留宿寺院的人往往也会被安排与他人同住,比如现在寺院中留客不少,很多客房起码要住四五人。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比如一些个寺院贵客,如捐赠香火的大头,如一些特殊的客人。
而易书元和石生显然也在这个例外之中,住持大师亲自带着师徒二人去往后院一间小客房,让两人单独住一间。
问过名讳,看过路引文牒之后,易书元和石生就安顿了下来。
开始领着两人进来的那个少年和尚,还被住持安排帮着打扫一下客舍,这屋子显然之前被堆放了一点杂物。
不过易书元当然也不会只让和尚动手,他和石生也一起整理客房,主要是整理杂物清洁地面,再从其他地方取被褥过来。
房间不大也不脏,但彻底清洁下来同样用了好一会工夫,这过程中也是易书元师徒同小和尚攀谈了解的过程。
“小师傅,你们这留宿的人不少啊?”
擦完地面,小和尚提着脏水桶到外面,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边笑着回答。
“易先生,您是远来此地有所不知,溯州这边,临近年关多有信众去各个神庙佛寺留宿的,能为来年祈福,过几天僧房都得腾出来大半,我们一些个师兄弟都得挤一挤。”
“原来如此!看来贵寺在当地名头响亮啊!”
小和尚将脏水泼在院中,回答略显骄傲却又带着一些深度。
“前院那棵花榈,我师父说乃是寺院建立的时候所立!易先生,我先走了,这会膳堂可以用斋,再过半个时辰就没了,还请先生早点过去,有事也可以找寺中师兄和我。”
“好,多谢小师傅!”
“我佛慈悲!”
小和尚行了个佛礼,随后提着桶和东西离去,等远一些了就加快了脚步,显然也是要赶着去吃饭。
石生看着小和尚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附近朝这张望的其他留宿之客,再看向易书元问道。
“师父,他说的什么意思?”
易书元走入小客房中,一边将被褥铺开,一边回答石生。
“花榈树生长缓慢,前院那棵树早已经成材,便是指这相山禅寺是历经悠久岁月而不倒的古刹,自然在当地人心中地位崇高!”
说着易书元便在床铺上坐下,从背箱中取出了一个布兜,将一本夹着很多纸张的书册放到床上。
“我便不去用斋了,一会你带着灰勉一起去吧。”
“那我替师父带点饭菜回来吧?”
易书元看了一眼石生,点了点头道。
“亦可!”
石生便从背箱中找出一只大碗,随后匆匆跑了出去,灰勉早已经藏在他的衣服中,至于认不认识路倒不要紧,随便找人问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