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蛇能兴风作浪不假,可真要论起来,在某些方面突出,在某些方面则明显不足,但在这里却让一群人拼尽了全力。
一切平息了下来,山上逃跑的人们也都看向了山下。
公孙寅支起身子看向山下,随后又仰躺在山坡上喘息着,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胥子昌还有些余力,他走到大蛇尸首边上,看着依然插在蛇身上的剑,看着大蛇上的伤和血,也看着那一只躺在那喘息的小貂,最后才回望山坡上的公孙寅。
回想曾经,再回顾刚才的一幕幕,当初那个从认识开始渐渐变得刻薄的师弟好像不存在了。
胥子昌忽然笑了,心中充满了释怀和轻松。
“这次是你赢了.”
不过胥子昌心中还有一句话,师弟,你曾经那一套说辞也已经不攻自破了,所以我也没输!
这么想着,胥子昌看向缓缓走来的易书元,向着他拱手行了一礼。
看易先生的样子,虽未出手但应该早已经明白最后劫数的关键,这并非姗姗来迟,而是本就在一旁静待一切见分晓。
到底境界不同,我等尽入劫中沉浮,也唯有易先生始终在这方天地之外。
这不只是胥子昌有这种感觉,实际上公孙寅和郑颖,就连曹玉高也一直有这种感觉。
因为易书元在这里仿佛不受多少拘束,哪怕是其门下不过是一个孩童的弟子,也同样无拘无束。
明一切本质,但所见所得又是一切皆真的样子,甚至不受天地束缚能随心运法。
“恭喜胥道友了。”
一声恭贺唤醒了的胥子昌的遐想,而易书元本人已经走到了大蛇面前。
听到易书元的声音,本来疲惫不堪的灰勉立刻精神一振,瞬间就蹦了起来,高频抖动了一下毛发甩去一些血,然后窜向了易书元的肩头。
“先生,您看到了么?是我是我,这次我可出了大力了吧?我就在山里和它斗,然后抓住机会,釜底抽薪”
灰勉在易书元肩头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后者也一点不嫌弃它身上的血污,只是带着笑容看着。
不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灰勉立刻惊叫了一声,随后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啊!我不会不会妨碍了他们过心关吧.”
“不会,已经过去了。”
易书元宽慰一句,看向了山坡上一棵断树边的公孙寅。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消失啊?”
“或许公孙道友不想这么仓促吧”
——
大水缓慢退去,酷寒的冬季似乎也在短短几天内回暖。
人们全都回到了雾庄,感慨着这一场不幸又万幸的灾难,即便已经提前预警,遇难或者失踪的人最终也有八个.
将近十天之后,雾庄里面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了,该举办的葬礼也都结束。
但这一天清晨,庄外聚集了几乎所有人,就连在庄外几个聚居地的人也都来了。
易书元等人都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除了他们,还有一辈子住在这里的一个八十多岁老人也要一起走,正是公孙寅。
“要注意安全啊.”“你们一定能找到路出去的!”
“公孙大伯,谢谢您以前的照看了!”“若是天气不好,不要盲目赶路啊!”
“好好,知道的知道的!”“都保重啊!”
人群全都依依不舍,公孙寅也目光含泪,跟一些晚辈挥手,和一些同辈握手.
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是,这一回,就算是庄上的年轻人,也没有谁跃跃欲试想要一起出去,一个个全都说得是分别的话语。
易书元那边则被一大群孩童围绕着。
孩子们一口一个“夫子”,嘴上和眼中全都是不舍。
石生同小伙伴们一个个告别,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话语。
阿雨走到易书元跟前,显得有些沉默,良久才抬头看向敬重的夫子。
“夫子,我们出不去对不对?”
这句话的出现,有些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意味,易书元神色平静,揉了揉阿雨的头,没有说什么话。
再多不舍也终须分别,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很多乡人一直送到了几里之外,还有一些青壮则一直帮忙推着板车,一直出力到了山脚下才停步。
板车上躺着的是完全没了气息的曹玉高,在乡人看来已经是死了,不过他需要“落叶归根”,便也需要被带着走。
到了山脚下,板车就不能上了,“死尸”由胥子昌背着,随后大家在那些帮忙之人的目送下上了山。
渐渐的,雾庄的人和景都远了,渐渐的,一种感觉开始在众人心间滋生,身中法力开始逐渐活跃。
某一刻郑颖忽然心头一动,随后朝前一点,一道华光就在前方出现,并迅速扩大。
下一刻,众人就踏着这一道光就走了出去。
几人脚步落地,周围环境已经大变。
此刻他们处在一个宽阔的山洞之中,有光芒顺着顶部的一些洞眼照射进来。
和其他人一样,易书元也转过了身去,身后是一块大石壁,石壁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画。
很显然,他们已经出了洞中画境。
“嘶唉,有点头痛”
被放到地上的曹玉高醒了,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死尸活了.”
灰勉小声在石生耳边嘀咕一句。
曹玉高甩了甩头,一切不适也在迅速淡去,随后他忽然感觉情况不对。
“咦?我们出来了?那妖孽除了?劫数过了?可为什么公孙兄没有恢复啊?”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唯独公孙寅还是那个老头的样子,曹玉高作为唯一一个挺尸了这么久的,对很多事情充满了疑问。
不过也幸亏挺尸的是曹玉高,换成别人可能会醒不过来了。
“说来话长了。”
易书元说了一句,已经分出一缕神念,在旁人都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再入了画中。
画中一座山的山巅上出现了易书元的身影,因为相较于整个壁画而言太小,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也就身为画中仙的郑颖略有所觉,诧异地看向一侧,却见易书元好端端站在这里。
洞中画境之内,易书元于山巅俯瞰四方,那淡淡的雾气边界重新出现,也不再有什么雪山,而中间平坦的半县之地处,雾庄也不复存在,也只有如壁画上本就有的一处庭院.
山巅上的身影淡化消失,壁画前的易书元转身看向周围。
“若以为一切皆假,则劫数愈凶,若只以为一切皆真,则不能脱困而出,真假各存一面,看何时能明悟本心,此劫过去殊为不易啊”
这些话在劫中其实是不太方便和公孙寅说的,天魔应心而变,说了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旁敲侧击的度都不好把握,但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易书元其实从头至尾算不上太过担忧,能引动此劫固然有他的因素,但公孙寅肯定也是不简单的。
这劫数本就不是真正薄情寡义的人能够引来的,怕的就是越来越陷入极端,但毕竟易书元等人进来了,自然不可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一时之困终究是能解的,就算这一世的公孙羽没了,易书元也不信彻底就结束了。
“是啊,殊为不易啊!”
公孙寅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白玉牌,然后将之双手递给胥子昌。
“师兄,天仙令还是给伱更合适一点。”
“不用了,此物虽然贵重,但时至今日,我早已明白自己争的也不是这个,还是你留着吧。”
两人此刻心中已无魔念,身上也无魔气。
这东西很贵重么?看那师兄弟的样子,让易书元不由这么想着,不是有很多仙修挺嫌弃天庭的嘛,难道不是见人就发么?
让曹玉高松一口气的是,他们在画境中度过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不是弹指一瞬,但也仅仅不过片刻。
几人也不在壁画前待着,一起到了洞外,看着远方,心境也如大海般开阔起来。
聊着画境中的事,也让曹玉高渐渐明白了随后的变化。
这时候,胥子昌看向易书元,忽然开口说起了之前的事。
“易先生,月州有一件宝物,乃是一幅字贴,名曰《乾坤变》,我来之前有缘得见又念念不忘,此物非同一般,先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此物在元江县一户易姓.”
胥子昌话音到这里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说啊,继续说啊?嘿嘿嘿”
灰勉趴在石生头上贱兮兮地笑着,见胥子昌不说它就说了下去。
“想明白了?都姓易对吧?嘿嘿嘿,那字帖就是先生写的,你还在先生面前献宝?”
胥子昌虽然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但听到灰勉说出来,而且易书元也没有否认,顿时有种极度尴尬的感觉。
“胥道友不必在意,人都有为一叶障目的时候。”
“你们闲,想去哪去哪,我可就不能奉陪了。”
曹玉高看看身边,随后郑重向着众人行礼辞别。
“曹某要回天庭去了,期待下一次天庭盛会,我等能在天宫相会,届时曹某一定亲自带诸位游览天宫盛景!”
“一定!”“那可说定咯!”“对!”
“多谢曹兄一直关切小弟,此恩小弟永世不忘!”
“嘿,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曹某费尽心力,又请来易先生相助了!闲话不多说,诸位,曹某去也!”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曹玉高已经驾驭神光升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