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谭元裳的表情,齐仲斌便知道对方明白过来了,便也不多说了,眼前这位可是大庸一等一的聪明人。
在齐仲斌点破童谣的时刻,谭元裳的气数顿时就开明了。
面对谭元裳的郑重一礼,齐仲斌也回了一礼,点了点头就继续看向那承兴第一石碑了。
所谓会一会,在齐仲斌这等仙道修真之辈眼中,这也就足够了。
“好字,好字啊!”
齐仲斌抚须低声赞叹一句,这字确实是非常了得了,更难得的是,竟然能觉出此字借鉴了师父字迹的一丝神韵,却又自成一派,是真的难得。
当然,想要完全临摹写出师父的字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凡人,便是仙道高人怕是也难有几人做到。
这倒也不是字真的难写,而是这本身就是个人修行的意境呈现之一,各道修士自有其法,能真正复现几乎不太可能。
不过谭元裳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也在一旁站了一会,一同观看那承兴第一石碑的字。
“此字乃是弘兴十三年春,由孟世明所书,当时他也正好金榜题名,又为陛下钦点的才情书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落笔也是气势斐然,也借由石碑将我大庸之强盛定格在那一刻!”
齐仲斌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边的谭元裳。
“既然是弘兴十三年所作,为何又叫承兴第一石碑呢?”
谭元裳笑了笑。
“当今圣上分外要强,继位之刻就立誓要做一番成就给先帝看看,也是继承先帝遗志,弘兴十三年,大庸早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天朝上国,石碑为此名也是告慰先帝,告慰列祖列宗!”
“嗯!”
齐仲斌再次点了点头,而灰勉则低声传音道。
“嘿嘿,他说得对,当年那巨石立起来,石碑还没凿刻完成的时候,孟世明就先写字了,那会我和先生就在咱们现在站的位置看着,一队人欢呼叫好呢。”
听到灰勉的话,齐仲斌也不由露出笑容。
“对了,不知可否知晓老先生尊姓大名,是哪里人?来京城若是无处落脚,在下愿意为老先生安排一番!”
谭元裳站这么一小会,其实也是余光在观察旁边的老人,此人衣衫朴素,但鹤发童颜气度不凡,那一首童谣也绝对是有意为之,说明对方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点破之后却也没有其他反应了,就是真的在欣赏石碑,更有种由心而发的笑容,至少谭元裳觉得是由心而发的。
听到谭元裳这话,齐仲斌不由再次认真打量他,就连灰勉都感叹道。
“谭元裳不愧是谭元裳,老了也是谭元裳啊,不对,这妖怪根本不像是老了”
齐仲斌哑然失笑,灰前辈真是诙谐,不过他这笑容在谭元裳眼中却另有深意,好似有种本想多管却又硬是被他谭某人凑过来的样子。
“老夫姓齐,算是茗州人士,就在城中天虚观落脚,老夫有手有脚,就无需谭大官人安排了!”
说罢,齐仲斌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去。
谭元裳微微诧异却也并未阻拦,多问一两句是关切,再纠缠就是不知分寸了,同时老人的话也让他明白,对方果然是知道他身份的。
至于钱财则更不可轻易相赠,有些人可能真的会因此生出厌恶的。
“老爷,要派人跟上他么?此事或许和他脱不了干系!”
旁人这么一说,却被谭元裳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我们走吧!”
那边的马车处,胡匡明早已经坐在车中等候,此刻谭元裳终于也回来了,有人掀开车帘,谭元裳慢慢上了车。
“让胡老先生久等了!”
“不敢,谭公是去干什么了?”
谭元裳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到一人心生好奇,就去看看。”
“哦。”
胡匡明其实也听到了那句童谣,不过他相信谭元裳肯定比他聪明。
这时候前头车夫问了一句:“老爷,能走了吗?”
“走吧!”
马车动了起来,谭元裳一边同胡匡明聊天,一边却在分心想着事情,想着这儿歌,也想着那名齐姓老者。
天虚观?
齐仲斌当年虽然在岭东大灾中现身过,甚至借过天子剑,但一来谭元裳其实并未见过他,时间也太久了,不可能凭借一个姓氏联想到他。
“谭公,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听到这话,谭元裳微微一笑。
“胡老先生莫要着急,进宫给圣上看病,自然不可能立刻就去,甚至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此事我来安排!”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谭元裳又立刻道。
“哦对了,胡老先生,有件事谭某得先道声歉,本来说带您到京城各大医馆看一看,做一番交流,不过可能安排上会耽误一些,晚一段时间再说!”
“这倒是无妨,听谭公安排就是了!”
“多谢先生体谅!”
谭元裳笑着拱了拱手。
另一边,齐仲斌走在街头脚步轻快,灰勉则已经爬到肩头埋怨了一句。
“唉,齐小子你可以领一些好意的,谭元裳这么有钱,随便勾勾手指有的是人巴结,咱们能吃遍全京城的菜了!”
“哈哈哈哈.灰前辈,还是你那法子靠谱一些,也省得麻烦!”
灰勉咧了咧嘴。
“你这小子,我那法子自然是好,可伱也不是省麻烦吧,你报上了落脚之处,可是能顶一条命的!”
齐仲斌笑容收敛,步子微微一顿,也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灰前辈说的不错。“我只是觉得此人确实了得,若遇上困难便也能给个解法。”
灰勉用尾巴扫了扫齐仲斌的脸颊。
“罢了罢了,谭元裳估计也用不着你这个解法!”
“灰前辈说得是,那咱们找个地方卖蛐蛐?我知道路桥下有人专门收蛐蛐,就去那卖?”
灰勉乐了。
“哈哈哈,卖什么卖啊,若是先生在,都到这份上了,一定会参与进去一起玩玩,不斗上一斗展现一下实力,如何能卖高价呢?”
“好,那咱们就去一起斗一斗!”
——
皇宫的御书房中,当今大庸天子依然保持着正常的作息处理朝政,只不过很多时候会停下来休息一会,此刻疲惫感袭来,手中的笔都没有握紧,直接在面前的奏章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陛下!”
一边的中年太监赶忙上前,不过皇帝已经反应了过来,一边摆手,一边将笔放到笔架上。
“乏了累了而已”
“陛下.唤人来给您揉捏一下吧?”
皇帝点了点头,太监立刻就出去吩咐了,没一会太监回来了,不只是派人去唤动揉捏的宫人,也带来一个消息。
“陛下,谭公派人送来一个口信,说是这趟出门带回来一些稀罕玩意,也觉得您好久没去他那了,正好他回来,等他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就会进宫面圣,还说想要邀请您去谭府看看。”
“哦?他回来了?”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谭元裳也算是他的长辈,不论是外在还是心中都是。
“他都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回来?他这次好像没出大庸吧,又能有什么稀奇东西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谭公想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这些个太监当然不会说谭元裳的坏话,毕竟这位的好处他们可没少拿的。
皇帝点了点头,此刻也不再撑,疲惫袭来,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一边太监赶忙来搀扶,随后扶着他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
“唉朕确实太累了累了”
“陛下.”
太监搀扶着皇帝坐下,心中一阵紧张和惶恐,陛下是很少很少说累的,但这两年却似乎真的很疲惫。
太医说皇帝可能是因为老太后去世太过伤心,但作为贴身太监的人却心中不安。
“陛下,要不再唤太医来看看?”
皇帝摆了摆手。
“不用,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着皇帝就在软榻上躺下了,竟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中皇帝好像看到当年的父皇在书房处理政务,而现实中的他口中还迷糊着喃喃着什么,太监想要听一听却又听不太清。
这时候,负责揉捏的宫人来了,但皇帝也已经睡着了,太监做出禁声的手势,让人先退下。
外室之中,负责记述的官员微微叹息一声,心中同样有些忧虑。
——
京城的一座大府之内,有人正在观赏歌舞。
跳舞的是西域胡姬,那婀娜身段配合大庸编排的歌舞,实在是赏心悦目,也让观赏者看得笑容满面频频称赞。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入内,走到了上首之人的身边弯腰耳语几句,听得为首的人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谭元裳回来了?”
声音一出,旁边的宾客也听到了,有人立刻“啪啪~”拍了拍手,殿中歌舞立刻就停下了。
“都退下去!”
“是!”
舞姬乐师退下,上首之人点点头又看向来者。
“什么时候的事?”
“回殿下,就在今天上午,听说谭公还派人进宫了。”
“这么快派人进宫,难道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取悦父皇?”
一旁宾客中有人建议了一句。
“殿下,陛下今年已经询问过楚相、尤大人和常大人传位之事,何不拜访一下谭公呢?”
上首之人咧了咧嘴。
“岂有我去向他献殷勤的.”
“殿下此言差矣,谭公与先帝乃是至交,严格来说算您的长辈,晚辈亲近长辈乃是常情,勿要像太子那样啊”
“对,不知殿下听说没有,如今城中孩童都会一首童谣,我也是昨日才知晓了。”
那上首之人疑惑道。
“哦?什么童谣?”
说话的人没有唱曲调,只是淡淡背诵出来,说到一半在场很多人神色都微有变化。
“殿下,这就更该去了!”
那上首之人原本心中意动,此刻却忽然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太显眼了,而且谭元裳是什么人,他一定很快也会知道的,再说了,谁能对他不利啊,他有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用不着我关心.歌舞呢,给我来了!”
这一声令下,很快歌舞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