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元裳回承天府之后的第二天,他一大早起床之后收拾一番,随后就进宫去了。
谭元裳进宫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门外,管事的太监进去通报过后,很快就出来客客气气地说道。
“谭公,陛下让您进去呢。”
“多谢公公!”
谭元裳笑着随太监进去,一边走一边还笑道。
“此番在焦东特地留下了一些上等海珠,颗粒大品相上佳的留了一些,品相一般的研磨成粉,公公可以试试。”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呢”
“公公在我这就无需客气了!”
谭元裳说完,二人已经进入了御书房,前者还向着角落史官拱了拱手,这位也是两朝之臣了,而史官自然不敢怠慢。 щшш ●ttκΛ n ●¢O
直到进入内书房,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才抬起头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谭公来了?”
谭元裳见了皇帝心中微微一沉,不过才半年多没见,哪怕他并不懂多少医术,但也觉得皇上的气色差了不少,或许也更多是一种直觉。
不过谭元裳在脸上并不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长揖行礼。
“谭元裳拜见陛下!”
“免礼!这次你去了多少地方?可见了什么稀奇事?”
“正要同陛下说呢!”
实话说,当今皇帝虽然是谭元裳的晚辈,但毕竟不似和当年先帝那样的关系了,谭元裳进宫的次数也远不能和当年比。
面对这个晚辈,谭元裳恭敬之余也带着心疼和敬畏,此刻在御书房中侃侃而谈,同皇帝分享自己的见闻。
这些见闻不光是谭元裳此次外出路途中的,也有一些从远方传过来的消息,什么各地风俗民间志怪奇谭,甚至还见过一个不远万里去过碧秀国天斗山寻仙的人。
“听那人说啊,他去了当地,才知道当年那边地动山摇,很多人以为地龙翻身了,而在之后有一股奇异香味经过.”
皇帝和御书房中的大小太监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是外侧的史官也认真侧耳。
“那股香味极为奇特,胜过世间任何香气,嗅着一丝就叫人神清气爽,有些人眼尖说是看到了金光闪过,后面更有怪风乌云相随有术士说,那可能是传说中的仙丹呢,而追着金光的可能是各方妖魔神鬼”
见倾听着脸上的表情,谭元裳也笑道。
“当然了,这不过都是一些传言,多有夸大的成分,哦还有,那人说当年一些老人若是闻到了那股香味,就算是一些看似马上又故去的,都多挺了许久”
皇帝也笑着摇头,听得出来,这奇谭中吹牛的成分不少,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从碧秀国回来的人在吹,还是谭元裳在吹。
谭元裳在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从聊天叙述转入正题。
此刻皇帝早已经没坐在书案前,和谭元裳一起坐到了软榻上,中间的床几上也摆了茶水蜜饯。
“陛下,我此番外出其实也存了找人的念头去的。”
“哦?还有你谭公需要亲自去找的人?是谁啊?”
谭元裳点了点头。
“有的,谭某主要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元江县西河村”
一听到这个地方,即便是皇帝也是微微一愣,数十年前的一段记忆自然而然的浮现脑海,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画面似乎都模糊了,有些事依然十分深刻。
“难道易先生还健在?”
谭元裳想了下摇了摇头。
“听易家人说,自打易保康过世之后,九十多岁高龄的易先生在家呆了一段时间,随后就离开了,说是当回说书人行走天下,这一走,只怕是”
皇帝和太监都知道谭元裳的沉默代表了什么,良久之后前者才叹息一句。
“父皇除了遗诏还有私信,不准我去打搅易先生,其实,唉,罢了.”
“不过我还是从易家带回了一些易先生的墨宝!”
先帝能管到当今皇帝,却管不到谭元裳,他这话一出,皇帝眼睛瞬间就亮了,
“哦,易先生有什么墨宝留下?”
“那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少是过年写的对联之类的,成章装裱的真正墨宝倒是不多,可惜的是其中一幅堪称惊世骇俗的墨宝,易家人死活都不愿意割爱,可惜啊”
“什么墨宝?”
谭元裳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听说那是易先生当年在元江县编撰县志之前所留的墨宝,也是疯癫清醒归家之后所书,名曰《乾坤变》,只是明明我看了许久,却难以复述,我尽量为陛下道来”
谭元裳记忆力极佳,可是哪怕他在易家欣赏了《乾坤变》整整一天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却也在离开后没多久就开始记不住上面的内容。
此时此刻,谭元裳凭借记忆和感觉想要复述出来,却往往说一段少一段,回忆起来也十分困难。
只说了半段《乾坤变》,谭元裳已经汗流浃背,甚至隐隐有些头痛
“呃嗬.嗬.陛下,恕谭某年迈,竟然无法完整复述.”
谭元裳说得累,皇帝和太监听得也累,但能也只是前几句便也能领略书者的心气,同时能得谭元裳如此盛赞,也足以说明问题。“谭公不必自责,应该是朕没有这缘分啊!”
听到皇帝的感叹,谭元裳也不由又叹息一句。
“其实谭某也没这缘分,那《乾坤变》虽然被装裱得极好,但原文竟然被墨汁染了相当篇幅,以至于看不清全貌,实在是太过可惜啊!”
“什么?易家人竟然让墨汁染了此等墨宝?”
皇帝听得瞠目结舌,想象一下自己视为珍宝的《行路难》若是被人泼了墨,该是如何感觉,想都不太敢想。
“哦,陛下误会了,也非易家人故意为之,当年易家家境贫寒,易先生在堂中书写,桌子老旧,有桌腿恰好坏了,书法没能尽全功就倾倒,墨也泼了纸面,但这种残缺,或许也是《乾坤变》的美妙之处啊!”
皇帝点了点头,而谭元裳又继续道。
“易先生那我也就是去碰碰运气,在归京途中我还去了岭东,见了见胡匡明,将胡老先生请到了承天府。”
“胡匡明,那个医术大家?”
“不错,谭某希望陛下准许胡老先生为您看看,或进宫,或者去我家中也行,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笑着看向谭元裳。
“这才是你今天最想说的话吧?”
谭元裳站了起来,拱手弯腰郑重行礼。
“陛下,谭某斗胆请陛下答应这一回吧!”
“罢了罢了,明日我就去一趟谭府,也算是出宫透透气,看看伱带回来的那些宝贝!”
皇帝这么说一句,谭元裳才带着笑起身,去他家中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皇帝还是补充了一句。
“其实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宫中太医也并非庸才,你实在是无需大老远将胡匡明带来京城,他年事已高,舟车劳顿并不合适.”
“是是是,陛下教训得是,不过胡大夫养生有道身体强健,至今依然时不时自己出门采集药材寻找新药灵植,身子比很多年轻人都好呢!”
还有就是,陛下您口中的舟车劳顿,和谭某人小心安排的旅途还是不同的。
——
第二日,谭府之中,皇帝真就出宫来了。
第一次见皇帝的胡匡明也觉得紧张不已,不夸张的说,在普通百姓心中,直接看到大庸天子,就程度上来说,和直接看到庙里神像中的神人出来未必有多大差距,只能说是敬与畏的比重不同。
不过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已进入问诊状态,胡匡明就很快平静下来,真见了皇帝,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是常人。
此时是谭府的书房中,天子坐于书榻不动,面色如常,胡匡明坐在旁边静静把脉,时不时也会问两句宫中太医的用药,回答的多是一旁的太监。
而胡匡明的眉头时不时就会皱一下,探脉用了很长时间才松开了手。
“胡老先生,陛下的情况如何?”
谭元裳立刻询问,而胡匡明抚须沉思暂时没有说话,良久才看向皇帝,又看向胡匡明,时不时皱眉,也时不时叹息。
“老先生,究竟如何啊?”
一边的太监总管也有些焦急了,而胡匡明也终于开口了,他之前不说是在犹豫,因为这病症不单纯。
“陛下想听全,还是想要胡某收着点?”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皇帝开口道。
“胡老先生但说无妨,朕其实也有心理准备。”
胡匡明点点头,也不说什么病,直接开口道。
“宫中太医所言其实不差,只是老夫也略有不同意见.”
说了一堆之后,胡匡明才看着皇帝道。
“危险异常,生死五五之数,但还有得治!”
皇帝眼神一亮,难道医者差距真有这么大?
太医也算是医者之中的佼佼者了,皇帝本以为或许比不过胡匡明,但太医人多啊,一起商量应该不比一个名气大的所谓神医差。
“有五成把握?”
“老夫还不敢欺君,只不过.”
胡匡明心中又起犹豫。
“只不过什么?”
太监总管抢先问了了,而胡匡明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谭元裳,后者心中一动,赶忙道。
“老先生放心,此处的人什么话都能说!”
胡匡明这才把心一横,开口道。
“只不过陛下从今天开始,勿要再用宫中的药了,一切药石都由老夫来定!”
这句话一出,皇帝皱眉,太监略显疑惑,而谭元裳眼睛微微睁大地看向胡匡明,心中闪过许多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