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突然冲上来抢东西的行为让陈姨娘有片刻尴尬,然而那尴尬也只是在她面上一闪而逝,旋即笑看着穆言,不轻不重道:“晓姐儿也是真心喜欢这块帕子……”
要占为己有的心昭然若揭。
穆言凝眉,一脸难色,“一块帕子倒是没什么,若是我的东西,我即刻就给了三小姐。”稍微一顿,低低道:“只是……这是给大小姐绣的,我答应她五日内绣好。”
屋内一时沉寂,穆晓的脸色立刻僵硬如铁。
陈姨娘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只是她掩饰的好,很快让自己平静。
穆言尴轻轻抿唇,目光看向穆晓,抱歉道:“明儿就是第五天了,大小姐必来取走帕子,三小姐若真是喜欢这个花样,不如……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绣一块吧?”
这些话直戳穆晓的肺管子。
她本就与穆青势如水火,如今为了一块帕子,更显得她比穆青矮了几个头。
这口气,任凭她再理智也无法压下,一时觑眼冷哼道:“哟,听你这意思,是我没资格拿走这块帕子咯?”
穆晓发火,正中穆言下怀,她不着痕迹的陪着笑:“三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我也挺为难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明摆着看不起人。”穆晓气的双目赤红。
穆蕊也跟着火上浇油,倒竖柳眉,“三姐,我看她就是瞧不起人,这帕子咱就不还给她。”
“不是这样的……”穆言急的满头大汗,解释道:“两位小姐真的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二位小姐?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穆蕊听了这话倒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
穆言就道:“只是这帕子确实是大小姐的东西。”一面又满眼焦急的望向立在一旁的秦妈妈,求助道:“秦妈妈,你应该知道这帕子我是给谁绣的吧?你快帮我解释一下,别让二位小姐误会了我。”
秦妈妈无意帮穆言解释。
但她是大太太的人,平素里本就看不惯陈姨娘母女,又加上她想在大太太和大小姐面前邀功卖好,当即也就有了七八分胆子,两步上前一把从穆晓手中抓住了绣棚,斜着眼角阴阳怪气道:“三小姐还是再等些日子吧,这可是大小姐的东西,您若拿走了,大小姐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秦妈妈也有几分蛮力,那绣花棚子生生被她从穆晓手中拽了出来。
穆晓吃疼的缩回了手指,立刻尖叫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从我手上抢东西。”说话间,穆晓已经伸直了胳膊,一巴掌甩在了秦妈妈脸上。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不轻,穆晓自己的虎口都觉一阵发疼。
秦妈妈自认为自己是大太太的人,在府里也算有些脸面,如今竟被姨娘的野种给打了,满心的怒火一下子烧到了脑门上,咬牙道:“奴婢是不敢同三小姐抢东西,只是这东西是大小姐的,尊卑有别,三小姐就是不能拿走。”
穆晓气的整张脸发白。
“好刁奴,竟敢顶嘴。”穆蕊怒声,唤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恶奴给我绑起来……”
几个粗壮婆子果然来拉扯秦妈妈。
秦妈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放了老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我不活了,实在没脸了,活了这么大岁数,竟头一遭叫人打了个大耳刮子,没脸活了……”
穆言一脸为难,却并未阻拦,只是尴尬的看着陈姨娘道:“姨娘,您看这事情……”
陈姨娘生怕闹出什么不好,若是闹到老太太那里,就算她再得宠爱,也会面上难堪,于是急忙拉住了穆晓的胳膊,低声劝道:“你这孩子,不就是一块帕子吗,回头我找京里头最好的绣娘给你多绣几块……”
穆晓那里能忍下这口气,整颗心似是火烧一般,目光所触之处,正好瞧见穆言炕上针线篮里的一把剪刀。
几步上前,一把冷光四射的剪刀已经握在了穆晓的手中。
众人登时一阵惊呼。
连坐在地上撒泼的秦妈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眼惊恐的喊道:“你……你干什么?”
陈姨娘更是脚下发软,连声道:“晓儿,你可不能犯傻啊……”
穆晓却眼内冒火,森冷一笑冲到秦妈妈身边,抽着嘴角道:“把东西给我……”
秦妈妈吓得面如金箔,一时不知该如何,竟把那绣花棚子死死压在了身下。
穆晓更是气炸了肺,一下子冲上去同秦妈妈厮打,要抢过绣花棚子。
屋里登时乱套了,众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大声的喊着“三小姐”又或者是高声喊着“秦妈妈”。
穆言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一般急声的喊人阻拦,自己也扑过去阻拦。
陈姨娘吓得面如白纸,忙去拉扯自己的女儿。
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谁,谁扎了谁,只等拉开后,才惊觉穆晓满手的鲜血,手指破开了皮肉,伤口足有一寸。
秦妈妈则面无血色,立在原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瞳孔更是前所未有的放大。
而穆言,一手捂着胳膊,吃疼的紧咬牙关,额上竟全是冷汗。
而最骇人的是,她白皙的指缝间,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众人登时吓得将穆言团团围住,陈姨娘捏着穆晓流血的手指高声叫着:“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穆晓看着满手鲜血,发了疯的尖叫着,“血……全是血……”
竹笙院内一片狼藉。
此事很快惊动了老太太,听胡妈妈禀了事情来龙去脉,穆老太太当即拍着桌子怒声道:“好呀,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姐没个小姐样子,奴才更没个奴才样,一个个这是要气死我呀!”
一时又揉着眉心问胡妈妈:“言丫头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胡妈妈不敢隐瞒,凑过去道:“胳膊上被剪刀扎了一下,大夫才去给止了血,好在未伤到筋骨,休息些日子就能好了。”
老太太目光一凝,接着问道:“是晓姐儿伤的她?”
胡妈妈干笑一声,支支吾吾道:“这……”
老太太一瞪眼:“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须吞吞吐吐?”
“……这事情有些不好说。”胡妈妈佝偻着脊背,低声道:“当时是三小姐同秦妈妈抢绣棚,言姑娘是去劝架的,虽说那剪刀一开始确实是拿在三小姐手中,可扭打的时候,谁也说不准剪刀到了谁的手中,毕竟……三小姐也受伤了……”
老太太眉心微动,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言丫头的伤是秦妈妈弄的?”
胡妈妈急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陈姨娘就是这个说辞,她说是秦妈妈以下犯上,还误伤了言姑娘和三小姐……”
秦妈妈是大太太的人,这阖府上下都知道。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沉思许久,才抬起一手道:“走,扶我去一趟竹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