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锦有那样的父母,就注定了他一出生就会得到无数人的宠。
何况道林还是他父母二人共同的师父。
道林宠小阿锦,在那时是出了名的。
要说这一场世事变迁道林最对不起的人,并不是穆芣苡,而是原该有个幸福美满家庭的小阿锦。
一场劫数过,说起来是两个人的缘分已尽,但无辜受伤的,却是小阿锦。
道林看破世间万事,当然也知道小阿锦定是安然无恙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
一时激动有,无措更有。
无措这个词,用在道林身上,算得上极重。
小阿锦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古礼,“师祖父。”乖巧,懂事,面色冷峻得不像个孩子。
道林收住情绪,带着慈祥的笑朝他走去,弯下腰去扶起半弯着腰的小阿锦,“小阿锦这模样,身体应该是大好了。”
“回师祖父,是的,往后可不必日日待在妈妈的紫玉空间。”一板一眼的回答。
突然,穆芣苡的眼睛有些热。
哪家两岁都不到的孩子会这样呢?不喜不怒,懂事得让人心疼。
道林也愣了愣。
道林是很宠小阿锦,但毕竟小阿锦几乎都在紫玉空间中昏睡,那两人自成婚又不常来看他,所以其实他见到小阿锦的次数并不多。小阿锦是懂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可像这样一副老成模样的小阿锦,道林却从没见过。
都是他的错啊!
抬手欲要抚抚他的头发,却被小阿锦一个侧身躲过,抬眼看他时,有尊敬,也有淡淡的疏离,道林突然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也罢,他和他爹一个样,万恶的洁癖,不喜人靠近,也从不轻易靠近任何人。
看了看对面站着有些发愣的穆芣苡,道林想,这世间,能同时得这父子二人另眼相待的,怕也只有这丫头了。
“好好好,好啊,身体好了就好。”即使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亲眼看到小阿锦无恙,道林的激动还是半点不减。
“现在就出空间,是不是要和你母亲一起下山?”
“回师祖父,不是,阿锦准备在妈妈的空间中休养些时日,待妈妈离开陵江,会留在陵山一年。”
留在陵山一年?岂不是就要陪伴他这个老头子一年?
道林意外又惊喜,但转念一想,他大概就想透了缘由。
蹲下来尽量让视线和他的齐平,慈祥的道:“你留下来陪师祖父,师祖父自然是高兴的,但师祖父知道你更想留在你母亲身边。你还有一个月方满两岁,大人的事不该你来操心,你安安心心陪你母亲两年,然后好好去上个幼儿园,交几个朋友,这才是你该做的。再说,师祖父所做的事,都是师祖父自愿的,并不需要你或者你父母中的谁觉得亏欠了师祖父。你要记得,师祖父和你们,是一家人。”
小阿锦不为所动,“师祖父多想了,阿锦只是觉得您这里适合休养,又不想在这时拖累妈妈,才决定留下,并非是为师祖父。”
这孩子……
见说不动他,道林无奈的看向穆芣苡,“芣苡丫头,你不劝劝?”
劝?
她当然是想劝的,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人比她更心疼更舍不得。可她知道阿锦的脾气,他既说要留下,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是她也不行。
而且阿锦说得对,这里确实适合休养。
她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这第一年,如果阿锦继续跟着她,以他的聪慧,怕是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有,又何谈休养?
所以,留下,于阿锦是最好的。
这孩子此一番举动,怕不全是为父偿还恩情,而是想让她可以安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阿锦既然想留下,便留下吧,往后还请您多多费心。”却始终不再叫他一声“师父”。
道林纵然心有失落,也只得无奈叹息。
这一家三口,脾气是一个赛过一个的执拗,这丫头更是比他们多了个记仇。
他对她的这一场算计,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她的原谅。
她都这么说了,道林自然不好再劝。
本来也很期待小阿锦能留下陪他。
“你们都决定了,就这样吧。这一路……罢了,为师也阻止不了你,虽然不见得能帮上多少忙,起码能让你轻松些,我会让素秋去找你……”
穆芣苡抬眸看他,眼底含着意外。
素秋,全名封素秋,听着像个女人的名,但其实,他是个已年近五十的男人,道林以俗家名林子道闯世道时最得力的属下。
国内五大企业之一芳菲集团现任总经理。
说起封素秋的大名,业内怕没几个不知道。
只是纵然是有着这样名声,这样成就的封素秋,在前世时,也只堪堪靠近那个世界的边而已。
诚如道林所言,一个封素秋,于她往后的路确实不见得能帮上多少忙。
却总比她现在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要好上很多。
她不会高傲的说不屑要或者其他,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站在怎样一个高度。
那可是她占了无数先机又不懈努力了十年才能比肩的高度!
失了先机,失了时间,这条路,注定比前世要难上千万倍!
现在她二十二岁,那人二十七岁,而他那样的家族,绝不会允许他在三十后还孤身,即便他有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在。
她最多,最多也就只有三年时间而已!
而这些的前提,还是那人不会看上别的女人!
虽然她知道以他的脾性几乎没有这种可能,但谁也说不准那个万一,毕竟前世他年仅十七时就看上了她不是吗?
谁能保证在没有她的这十年里,他没有看上别人?
她赌不起。
“好,不只是封素秋,我还要玄医门。”
道林轻笑,“玄医门本来就是你的。”这是他欠她的。
穆芣苡并无意外,也没有多少惊喜,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不开口,道林也会给她。
将门主令递给她。
这个东西,前世如果再多走几年,也终是会到她手里的。
接过,咬破手指往暗金色的令牌上滴了一滴血,乍然间,金光直冲天际。
这一天,陵江市很多人看到他们奉作神山的陵山突然冲出一道金光,过分迷信的,甚至在大街上朝着陵山的方向跪拜起来。
彼时严苓正在她家陵江市的这套房子里睡觉,感觉到不一样的波动,猛然翻身而起,站到窗前盯着远处那一道金光,严肃着一张脸。
鹰碟坊六楼最豪华的那间房里,正在品茶吃点心等消息的安雨动作一顿,透过窗口看到那道金光,立刻就站了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天也有些不淡定,顿了顿心神,“那是陵山,陵江最高的一座山。”
“小姐知道那是什么?”秦翰林也惊讶的盯着远处的金光。
这样的场景,当算神迹了吧!
盯着金光看了一会儿,安雨道:“准备准备,立刻出发去陵山!”
二人大抵猜到了原因。
*
道林轻笑道:“这样一来,凡我玄医门中人,该是都知晓门主已换人了。”
玄医门,何以玄医?与寻常的中医又有何区别?
玄医玄医,以玄入医。玄术为主,医术为辅,就是玄医门的立世之本。玄术达到一定境界,就以玄术入医,医术也会有飞跃的提升。
所以,凡玄医门中弟子,在那个世界里无不受人推崇羡慕,门主就更不用说,那是即便几大世家的家主,也要给三分面子的人。
一个玄医门的分量,可比一个芳菲集团重多了。
不可否认,这一刻穆芣苡的心情很不错,不是为成了玄医门主拥有无尽权势人脉,而是有了一个玄医门后,她离那个人,又近了一步,且还是很大很大的一步!
“恭喜妈妈。”小阿锦眼底难得的也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为他母亲感到高兴。
妈妈心疼他,他又何尝不心疼妈妈。
穆芣苡笑着走过去弯腰两手捧起他的小脸,在他额头重重亲了一下,抬手将他抱起来。
小阿锦很乖巧的抱着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肩头。
穆芣苡手一顿,“阿锦可是累了?”
“嗯,是有一些。妈妈别担心,阿锦不会再睡那么长时间,只是刚醒来,身子还有些弱。”声音越来越小,却是尽量保持着正常,不过是不想她担心。
他的心思当然瞒不过穆芣苡。
也不道破,只抚抚他及脚踝的墨发,柔声道:“那阿锦先进空间休息休息?”
“好。”音落,人也从她怀里消失。
血脉相连,阿锦可以随意进入和她有着契约关系的紫玉空间。
“要下山了?”道林的声音适时响起。
点头,“应该过不了几天,我会带个人上来。”
不用说道林也知道是谁,“你不好奇玉华那老头去哪了?”玉华,茅山派传人,严苓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