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如繁和沐云闻言一喜。
“前辈欲要如何做?”沐云迟疑问。
“适才本尊好似听到你们要着人去陵江将她的两个弟弟抓来,待你们将人抓来,本尊再做下一步打算。”
*
彼时,无边海域,楚家。
已是晚上八点半,楚老爷子及楚老太太,连带着道林与小阿锦都在楚惊鸿与连晨从前住的院子。
客厅里,几人陪着连晨一起看年度盛典的重播。
近来有小阿锦陪在身侧,道林照看诊治,连晨的状态已好上许多,不再大吵大闹,也极少呆呆的坐着。即便不说多少话,她坐着看电视或者是看着小阿锦时面部表情都会很丰富。
介于她从前的职业,道林便提议让她看一看年度盛典。果然电视播放,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时,连晨看得十分认真,眼底有着许多年不曾有过的亮光。
在直播还未开始前,老太太刷手机就刷到穆芣苡与楚逸在盛世皇朝一楼大厅相拥的微博,看到下面的评论高兴得合不拢嘴。
哪承想还没高兴多久,又是一堆黑料,气得她险些将手机摔掉。
从前她还觉得沐家那小姑娘是个不错的,还准备撮合她和自己的孙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心思歹毒的!
老太太实在太怒,楚天尤和道林多番劝解她都的气都散不下去,还准备跑去沐家讨说法,还是最后小阿锦开口让她稍安勿躁,道是这点小事他父母都能处理好,老太太的气才散一些。
只是心里还是不痛快,好在现在年度盛典重播开始,她看得入神,倒也渐渐忘记刚才的气愤。
看重播时,大家都很安静。
楚天尤和道林极少看这些节目,这番认真看下来倒也觉得有几分意思,透着年轻人的朝气活力。
果然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看这些新鲜的东西。
时间渐渐推移,听着那一个个颁发的奖项,抱着一个小洋娃娃坐在沙发上的连晨眼睛越来越亮。
直到颁发最佳女主角,穆芣苡上台时,连晨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那个奖我拿过!”
彼时正是主持人宣布朝阳集团总经理颁奖的时候,在场几人都没心思去管,齐齐看向连晨。
老太太坐在连晨一侧,小阿锦坐在另一侧。
见此,老太太一喜,忙趁热打铁问她:“连晨,还记得我吗?”
连晨眉眼一弯,“当然记得。”四下扫视一圈,“妈,惊鸿呢?”
听到她的问题,老太太脸上笑意渐渐暗下去,仿若有什么堵在心口一般十分难受。
老爷子的眼底也透过一抹哀恸。
道林低叹一声,并未出声打断。二十五年过去,终于有些好转,也是个好现象。
也并未在意老太太是否回答,因着连晨的注意力全然被小阿锦吸引过去,惊疑一声:“小逸,你回家了?”
再看向坐在对面的道林,而后道:“是你师父带你回来的?”
罢了对道林客气笑笑,“我儿子辛苦前辈费心照顾了。”
虽是感谢,语气中却是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许是想起楚逸命格的缘故。
老太太和老爷子面面相觑。
道林一默,道:“唐家丫头不必客气,小逸也是我弟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前辈。”
说完侧头看向一头墨发散落,身着暗紫色锦袍的小阿锦,温柔的伸出手,“小逸,来妈妈抱抱。”
小阿锦不动,只端着眸子看他,神情紧绷。
表情于楚逸几乎一模一样。
见他不动,连晨眼底划过一抹黯淡,脸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一段时间不见,小逸都对妈妈生疏了。”
顾着捞着小阿锦抱坐在她腿上,抬手抚着他的长发,“怎么你回来了你爸都不在?”
“对了,你和你师父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什么印象?”连晨陷入纠结的深思。
小阿锦全身僵硬,将求救的眼神投给道林,却见道林憋着笑。小阿锦的脸色就更难看。
他不习惯,可又不能推开。
直接抬头看向连晨,“祖母,孙儿是阿锦。”
连晨抚着他长发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他,眼底满是惊诧,“小逸,你适才唤我什么?”
小阿锦索性直接从她腿上跳下来,站在她跟前,双手向前一握,躬身一礼,“阿锦见过祖母。”
连晨的手一颤,看着他那张熟悉不已的小脸,“祖……祖母?阿锦?”
道林时刻关注连晨的情况,生怕她又失控。
老爷子和老太太见她说这么多话还保持着清醒,心底也高兴,但同时又怕她突然失控伤到小阿锦,是以亦是仔细盯着。
比之他们,小阿锦倒是镇定许多,站直身子,直直与她对视,“是,孙儿叫楚穆锦,父亲是楚逸,母亲是穆芣苡。”
“你是小逸的儿子?”连晨的反应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小逸不是才两岁不到?怎么会有儿子?”
小阿锦眼角微抽:“……”他都不止两岁。
其他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知道不能刺激连晨,老太太怕是都要笑出来。
她从前怎不知这个儿媳还有这般呆萌的时候?
想着,老太太神色又是一黯,若是儿子还在该有多好。
小阿锦没再说话,而是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张装裱好的照片,正是上次穆芣苡与楚逸带着他去儿童娱乐圈时一家三口的合照。
连晨颤着手接过,看到照片上一手抱着小阿锦,一手牵着穆芣苡的楚逸,“这……这是小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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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楚逸与楚惊鸿长得有些相像,但连晨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即便她如今神智有些不清。
“是的祖母。”
颤着手,连晨看向照片上的穆芣苡,“这是你妈妈?怎么……”有些熟悉。
后面的话未说完,因着连晨抬头刚好看到电视上穆芣苡捧着奖杯发表获奖感言的画面。
“你妈妈也是演员?”
“回祖母,是的。”
连晨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看着小阿锦道:“那……你祖父呢?”
小阿锦看着她满是希冀的神情,抿唇不语。
连晨又看向老太太,“妈,惊鸿呢?”
老太太动动唇,神色悲痛,未说话。
连晨又看向老爷子,“爸,惊鸿呢?是还在公司吗?还是去出任务了?”
儿子刚死的时候,老爷子并不想看到连晨,心底对她也是责怪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点责怪早就淡了,如今再面对这样的她,就算是想责怪也责怪不起来。
老爷子不答她,连晨又将目光转向道林,“前辈可知惊鸿此番在何处?”
道林生怕刺激到她,正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都不搭理她,连晨又将识相落在小阿锦脸上。
未等她开口,小阿锦便淡淡道:“祖父已于二十五年前去世,飞机事故。”
其他三人低叹一声,很多时候这孩子的性子是随了他父亲,处事果断。
不过两岁就有得这般心性,长大了还了得?
连晨的表情呼吸及所有注意力都停顿一秒,然后抱头尖叫,“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
喊了约莫半分钟,她便晕了过去。
抓着她一只手的老太太忙唤来道林:“快来给她看看!”
在连晨又一次失控尖叫时道林便已起身,只是并未上前,而是拧眉看着她就这般晕过去。
依言过去给她号脉。
趁着这个空档,老太太看向小阿锦,柔声提醒,“小阿锦,下次莫要再与你祖母说这般话,不然她又得手刺激了。”
见小锦抿唇不语,老太太又忙道:“曾祖母不是凶你,你别……”
“曾祖母不必如此,阿锦并未有责备曾祖母之意。”他看过那般多书,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很清楚。上次父亲便也是这般丝毫不犹豫的刺激祖母,祖母晕过去后再醒来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
道林号完脉,也对老太太道:“小阿锦做得很对,这般于唐家丫头的病情恢复反而更有利。”
道林都发话了,老太太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毕竟道林的医术摆在那里。
“连晨情况如何?”
“并无大碍,就是受了些刺激,情绪起伏有些大,醒来便会没事,适才这一番清醒,说明她的状态已有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恢复。”
听他这么说老太太便放心不少,招呼那两个照顾连晨的楚家女弟子过来将她扶到房间休息。
也唤来关安宁将小阿锦送回屋,毕竟小阿锦只有两岁,他们还是不放心,加之楚逸的院子又不允外人出入,便只有关安宁送他过去。
待小阿锦离开后,几人各自回屋。
*
太快亮时,躺在床上的连晨突然睁开眼,眼底再无半分迷蒙。
半晌,她翻身起床,打开床头灯,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的合照,就这样坐在地上背靠着床,看着照片低低抽泣。
直到天明,照顾她的女弟子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她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的模样,看不到她的表情,女弟子以为是她不小心跌下床后便未起来。
生怕她摔到何处,忙快步走过去,“夫人,您怎坐地上了?”
说着就要抬手去扶她,手未碰到她便见她抬起头来。
脸上还有泪痕,手中抱着一张合照。
再看她眸色也是清明的,女弟子一激动,“夫人,您……您醒了?不是,那个,您……”
连晨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嗯,醒了。”尽管眼底全然透着哀伤。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
女弟子连连摇头,“属下这便去将夫人醒来的好消息告诉老家主和老夫人。”
“不急,晚点我自己去找他们说便是……你去看看小少主可是醒了,将他唤来,我想见见他。”
“夫人有所不知,少主作息规律,这段时间都在陪着您,这个点该是在楼下客厅坐着看书了。”
连晨微微讶异,作息规律?看书?这么小就……
站起身,“那便不去唤了,我洗漱好便下楼去。你先去做些早点,小孩子在长身体,别饿着。”
女弟子应声离开。
*
连晨洗漱好换上一身碎花长裙,将头发绾好后下楼。
走到楼道口,便见小孩捧着一本不知名的厚重古籍在看,彼时小孩一头墨发铺陈在沙发上,身着一袭暗紫色长袍,冷冽这一张脸,小小年纪便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尤其是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简直与她记忆中的孩子仿若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
一步一步走下楼。
小孩当是看得有些入神,她快有走到沙发旁他才抬起头来。
小阿锦看着眼前端庄高贵,年纪看起来仿若三十五六一般的妇人,目光在她带笑的眉眼上停顿一瞬,合上书放到一旁,神色如常的起身见礼,“阿锦见过祖母。”
连晨上前,“好孩子,不必对祖母这么多礼。”
清醒过来,但她神智失常时发生的事她都记得清楚,这几日小孩在这边陪她,也不管她是否认得清人,凡见面他必行礼。
瞧着冷漠,实则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
连晨弯腰要去抱他,小阿锦身子一僵,终究未躲开。
将他抱坐在腿上,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有些吃力的拿起那本放在沙发上古籍随意一翻,竟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想来又是什么上古文字,“这些字阿锦都认得?”
小阿锦点头,趁着她松手的空挡从她腿上跳下,坐在旁边,还特地离了一个人那么远的距离。
看见他的动作,连晨淡淡挑眉,真是于他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不喜欢与人亲近。
倒也未再将他抱起来。
“阿锦年纪这般小,如何识得这些晦涩的字?”
小阿锦半真半假的答,“早年养在妈妈的契约空间中,许是因着与妈妈血脉相连,得到少许传承。”
契约空间?
对于这些,身为普通人的连晨不甚清楚,却也于早年与楚惊鸿在一起时听他说过一些,再则她也做过楚家整整三年的主母,也不可能没有半点见识。
原以为小逸的妻子与她一样仅是个普通艺人,没想到还这么厉害。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像她一样只会拖累人……
想到这里,连晨眼神一黯,感觉心口又是一堵。
“阿锦很厉害。”
“谢谢祖母夸赞。”
“这些年,你爸爸……过得好么?”问完,连晨不由失笑,她真是疯得久了,竟问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这些话。
他父母过得好不好他又怎会知?
“自妈妈寻到爸爸,爸爸过得便是好的。”
连晨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这话怎么说?”
小阿锦沉默一瞬,便抬眸看着她道:“祖母有所不知,我爸妈虽是师兄妹,今生却是不过相识半年。”
连晨眼皮一跳,“今生?相识半年?可祖母瞧着你该是两岁上下,怎……”
“祖母所言不差,阿锦而今两岁三个月。是前世爸妈婚后生下的孩子,随着妈妈的空间一道归来。”
连晨越听越懵,如果不是小孩表情认真,她许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小阿锦继续道:“前世时,爸妈从小相识,一齐拜在师祖门下,两人相处时日长了,后来便走到一起。祖母当知,爸爸因着命格一事极难亲近人,妈妈为与他在一起付出了许多。”
“我妈妈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家中除却我外公外婆还有小姨和两个舅舅。祖母也知楚家是怎样的人家,我妈妈却生生用十年时间拼力站到与父亲比肩的位置,白手起家闯下的财权与楚家堪比……”
连晨听得震惊。
“我妈妈认识爸爸时才十二岁,努力十年也是二十二岁,其实在妈妈二十岁时因为怀了我便和爸爸结婚,那时以她的权势地位在这隐世界都无人再敢她半句配不上爸爸。”
“只是妈妈怀阿锦时遭到仇家算计,动了胎气,阿锦生下来便身子骨不大好,一年中有大半年是昏迷的,若非有妈妈灵力充沛的空间养着,阿锦怕是活不到今日……”
连晨听得心一颤。
“后来为给阿锦寻灵果,爸爸遭到楚枭算计困于上古杀阵,妈妈得知消息赶去,却亲眼看到爸爸在上古杀阵中魂飞魄散,妈妈将其他护进空间后便冲入杀阵中,便未能活着出来。若非有空间守护神兽拼力护着妈妈一魂,怕是便没有如今。”
“我妈妈醒来时,是在这个世界的二十二岁时,没有那十年的努力,妈妈一无所有。爸爸也不再记得她,身份的差距,最亲近的人没有记忆,妈妈一人扛起全部走到今天,再次回到爸爸身边,就是为了要陪爸爸过完这一生。”
“祖母知晓,爸爸有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在妈妈找到爸爸之前,他都是一个人,便是曾祖父曾祖母这二十多年来都不曾得他允诺一起吃过一顿饭。”
连晨听得哽咽。
“不过祖母且放心,因着妈妈的归来,爸爸的命格和死劫都没了,以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其实妈妈的死与生,都是师祖为破我爸爸的命格死劫一手操持,若非有我妈妈在,这个世界里,爸爸估计会丧命与被楚枭算计的直升机失事。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楚家上下都知道,半年前爸爸飞机失事昏迷不醒,所有医者都断定回天乏术,唯有师祖道时机未到。”
“师祖所谓的时机便是我妈妈再度过来之时。若是着人去查,不难查出,我妈妈性情有开始发生变化时,正是爸爸从昏迷中苏醒时。”
“而今爸爸回忆起前世,爸妈也算圆满。”
连晨早已泣不成声。
小阿却依旧神色如常。
微敛下眼睫,他会说这一番话,实则是不想祖母往后为难与妈妈,也希望祖母能坚强些,弥补亏欠给爸爸的父母之爱。
连晨只以为是小孩子与她诉说父母的经历,如何也不会相当,小孩是别有打算。
小阿锦并非话多之人,与楚逸相差无几的性子,除却在父母面前,他从不说一句废话。他与连晨的情分不深,又哪里会无故与她说这许多话?
而且,他的目的可不止在此。
抬眼看向正震惊走进来的楚天尤和欧阳兰,小阿锦依旧冷淡着一张脸,神色无波动。
老太太颤声问:“孩子,你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老爷子也是神色动容。孙子竟是死过一次的……还是楚枭算计,难怪当初曾孙归来那般不喜楚枭,他竟还那般维护楚枭!
想着,老爷子整个人都是颤的。
“回曾祖母,是的。不然阿锦长这般大,外界不会没有半分动静,依照爸爸对妈妈的在意也不会这时才将妈妈带回来。”
老太太感觉整颗心都是颤的。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看向老爷子,“老头子,我们孙儿能活命,是芣苡那丫头的功劳啊!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小小年纪白手起家闯下能与楚家比拟的权利财富又在一无所有后还能坚持走到今天的?”
老爷子眼底满是动容。
他也没想到那个女孩会为小逸做到这一步。
连晨看着他们,“爸、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她,惊鸿不会死,如果不是她承受能力差自顾着将自己封闭起来,小逸不会无父无母……
老太太走过来拍拍她的手,“什么错不错的,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小阿锦淡淡看着他们一眼后便收回目光,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
妈妈的记者会应该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