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刚瑟缩在嘉珊的房里,把自己整个蜷缩在一张躺椅中,像是负伤的野兽般蛰伏着,动也不动。他不说话,不睡觉,不吃东西。眼睛大大地睁着,看着曙色渐渐的,渐渐地染白了窗纸。
嘉珊嫁到罗家来已经六年了,六年中,她看得多,听得多,想得多,只有说得少。对至刚,她有种深深沉沉的爱,这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男人,是她儿子的父亲,是她终身不变的倚赖。她是旧式社会中,保有一切传统美德的那种女子。她尊重老太太,尊重雪珂,尊重至刚……连家里的管家冯妈、老闵……她都有一份尊重。如此尊重每一个人,她几乎是谦卑的,谦卑得往往不受注意。但是,嘉珊并不愚昧,她内心,纤细如发,温柔如丝。六年来,她已经看得太多,懂得太多。
一场离婚闹得惊天动地,丫环仆妇都在窃窃私语。嘉珊虽不在现场,香菱已经把前后经过都说了。嘉珊注视着至刚,看他那样一个大男人,竟把自己蜷缩在躺椅中,用手无助地扯着头发。她几乎看到了他的内心,那颗负伤沉重的心,流着血,上面全是伤口。最悲哀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缝合自己的伤口。因为他那么忙于遮掩自己的伤,忙于张牙舞爪地喊:
“我没有受伤!我太坚强了!没有人能打得倒我,只有我去打击别人……”
看到他这种样子,嘉珊实在充满了怜惜之情。
天色已经亮了,一夜无眠折腾得至刚形容憔悴。嘉珊捧来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又拿来一盘包子。
“愿不愿意吃点东西?”
至刚怒瞪了嘉珊一眼,一伸手,想把小几上的碗碗盘盘扫到地上去,嘉珊机警地拦住,双手接住了他挥舞的那只手,沉声说:
“迁怒到那些盘子杯子上去,是没什么道理的!”
“你少管我!”他阴鸷地低吼着。
嘉珊凝视至刚,再也忍不住,她扑过去,半跪在他面前,紧握他的双手,她恳切而真挚地说:
“你这么深切地爱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至刚像挨了重重一棒,整个身子都从椅子里弹了出来。他脸色惨白,眼神狂乱,激动得无以复加,他摇着嘉珊,爆炸似的吼着叫着:
“我怎么会爱她?我恨她!恨死了她!我从没有爱过她!只有恨,恨,恨,恨,恨……恨不得捏碎她,杀了她,毁了她……”
“哦,不是的!”嘉珊热烈地喊,“你恨的并不是她,而是你征服不了她!你对她充满了嫉妒,充满了怀疑,你花很多时间观察她,刺探她……那实在因为你心底,太在乎她,太要她的缘故!我不知道你们的婚姻,怎么会弄到今天的地步?我却看你一直在做相反的事!明明深刻地爱着她,却总是在伤害她……”
“没有,没有,没有……”至刚凄厉地嚷着,“我不爱她,我绝对不爱她!我怎会爱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女人!不可能的!你说这种话,对我是个侮辱……”
她又去抓回了他在空中挥舞的双手,热切地盯着他。
“不!不!你爱她!你拼命压抑,越压抑就变得越强烈!你最大的痛苦是她不爱你!但是,你用暴力,你用凶狠,你用无数比刀还锐利的言辞,不断不断地去伤她,把她伤害得遍体鱗伤,于是,她排斥你、怕你、躲你……她越躲越远,你就越来越生气。一生气,你就丧失理智,想尽办法去折磨她,事实上,你在伤害她的同时,你更深地伤害了自己!当她遍体鳞伤的时候,你自己也遍体鳞伤……这是不对的!至刚,至刚!如果你爱雪珂,要让她知道,要让她能体会,你需要付出的,是包容,宠爱,怜惜和体贴!只有用这种方式,你才能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至刚听得胆战心惊,会吗?是吗?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地爱上了雪珂,所以才变得这般暴躁易怒?这般痛苦?这般无助?这般提不起又放不下?是啊,雪珂,她牵引着他内心深处,每一根神经,忽悲忽怒,嫉妒如狂!是啊,雪珂!她不知何时开始,已攻占了他整个心灵的堡垒。
他痛楚地埋进躺椅里,痛楚地用手抱住头。
“嘉珊,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吃醋,难道你不想独占我的感情?”
“我想的!”她坦白地说,“但是,我一嫁进来就知道是二房,我不想去侵犯别人的地盘。再说,我是那么爱你,你的健康和快乐,对我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要一个遍体鳞伤的丈夫!”
至刚震动了,抬起眼睛,他不禁注视起嘉珊来。嘉珊的眼光,真挚温柔,盈盈如水。他心中一动,嘉珊,她实在是很美丽的!
这天早上,王爷、福晋和罗老太也做了一番恳谈。自从离婚之议一起,罗老太忽然像是拨开了浓雾,见到了阳光一般,发现雪珂和至刚这个死结,实在可以轻易打开的。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大学生天天游行,举着牌子要求男女平等,结了婚也可以离婚,九年前顾虑的一切问题,早已随着时间淡化了。于是,离婚,这两个字就深刻在罗老太的心中了,只要离了婚,就再也不需要面对雪珂的耻辱,和至刚的剑拔弩张了!虽然对罗家来说,还是吃亏的,但,总比有个成天吵吵闹闹的家庭来得好。
于是,王爷、福晋和罗老太太把至刚找进房里,第二度和他谈“离婚”。
王爷已经平静了,他沉重地看着至刚,几乎是带着歉意地说:
“至刚,此时此刻,我愿意抛开我的自尊和身份,仅仅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来对你说话!当年,我以欺瞒的方式让雪珂嫁给你,对你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致使你怨恨至今,心里对我没有丝毫尊敬,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的确没有资格来教训你什么,我希望你了解的是,昨天之所以提出离婚,完全与情绪无关,那不是一时气话,而是正视到这个婚姻,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至刚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真的,”福晋接了口。“我们也不乐见你们分手,可是,雪珂真的很痛苦。我看嘉珊贤惠美丽,你们又有了玉麟,何不放了雪珂,扶正嘉珊,不是皆大欢喜吗?”
“至刚,你心里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我的意思,这次和王爷福晋,倒是不谋而合!”罗老太盯住了至刚。“你和雪珂,吵
吵闹闹了八年,经常弄得全家鸡犬不宁,也实在该做个结束了!你不要再固执了,今天咱们三位老人家,同心合力,目标一致。他们要挽救女儿,我要挽救儿子!你就体会我们的心,答应离婚吧!”
至刚抬起头来,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睛里,盛满了一种深刻的悲痛。他看看王爷,看看福晋,看看罗老太。他的眼光在三人间逡巡,最后停在王爷的脸上。他咽了口气,终于低沉地,真挚地开了口:
“我恳求你们三位老人家,求你们别再逼我离婚,我……我为我昨天的言行道歉,也为我过去多年来,种种恶劣的态度道歉,我知道没法要你们马上相信我,但最少,你们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罗老太忍不住霍然站起:
“你在说些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离婚!”至刚定定地说,“不是耍狠,也不是报复,而是因为……我不能失去雪珂,我爱她!”
此语一出,三位老人家全体变色,惊愕得目瞪口呆。
“你……”罗老太紧盯着至刚,完全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至刚直视着母亲,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我爱雪珂!”
罗老太跌进椅子里,半晌都不能动弹。然后,实在不能承受,她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大怒地说:
“胡说!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要捏造这样的谎言?为什么?”
“我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至刚激动地轮流着看着三人。“我只能说,我是鼓足了勇气,才在你们面前说出我心底的秘密。这对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告诉我说你们不能理解!是你们主宰了我和雪珂的命运,我们被动地结合,又被迫一起生活,然后最悲哀的是,我竟然爱上了她!今天,我逼不得已,坦白道出我的心事!在你们为着各自立场,对我软硬兼施的时候,或者现在该停一停,正视一下我的悲哀,对我公平一点吧!”
至刚说到最后,眼中已浮现泪光,他咬咬牙,迅速起身,就夺门而去了。
室内的王爷、福晋、罗老太都深受震撼,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雪珂想都想不到的情况。
她不能置信地看着王爷和福晋,近乎神经质地抓着福晋的手,摇着她,悲切地看着她。
“他爱我?他怎么可能爱我呢?对这个还没过门,就已经对他不忠实的妻子,他恨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爱呢?这八年来,如果他对我有爱,我怎会感觉不到?爹、娘!你们不要被他骗了,不要被他说服了!这一定是个诡计,是个手段……他不愿放过我,他昨晚就说了,他要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地和我算账,他要慢慢地折腾我,把我一点一滴地侵蚀殆尽!我告诉你们,这些年来,我就是这样过的!我不是一个妻子,我只是一个囚犯!他闲来无事,就折磨我,讽刺我。看我受苦,是他的一大乐事!他说他不能失去我,只是不能失去一个羞辱的对象而已!爹,娘,你们要救我!你们真的要救我呀!”
“雪珂,你冷静一点!”福晋握住雪珂,深深看着她,十分困惑地说,“说不定,是你误会了他,因为打从一开始,你心里就另有其人,你从没有给过至刚爱你的机会,是不是?”
“娘!”雪珂凄然地喊,“你已经动摇了!他的一篇话,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爱我!你们就投降了!你们怎么不看看我!看看我被他爱得多么悲惨,多么绝望!”
“孩子啊!”福晋急急地说,“我们并不是投降,而是被他感动呀!他是那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谈到对你的感情,却说得那么诚恳真切!我们也活了大半辈子了,真话、假话,我们不至于混淆不清!雪珂,我觉得,你实在应冷静下来,和他面对面,心对心地再谈一谈!把所有心里的结,都试着去解一解!说不定就都解开了!”
“对!”王爷深有同感地点着头。“你娘说的是!”
雪珂的心,像掉进一个冰洞里,就这样冰冷冰冷地坠了下去。她含着泪,看看王爷,又看看福晋,越来越明白,父母是真的被至刚收服了!毕竟,至刚是他们选择的女婿,而亚蒙,是她“私订终身”的!她绝望地一甩头,凄凉地说:
“你们不预备救我了!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毁灭……”
“不会的!”王爷说,“你喜欢用强烈的措辞!毁灭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容易!容易!”雪珂拼命点头。“毁灭我是很容易的!抢走我所爱的,再给我不断的压力,我就会像鸡蛋壳一样碎掉的……”
“可是,你不是鸡蛋壳呀!”福晋快被雪珂搅昏了。
“我已经被折磨得比蛋壳还脆弱了!”雪珂痛楚地望向王爷。“爹,你不是说,不管是非对错,你已经被我感动,要帮我解开这个婚姻枷锁的吗?”
“雪珂呀,”王爷迷惑地说,“我想我是老了!亚蒙到北京,一篇话说得我感动极了。我来到承德,你的一篇话又让我感动万分。可是,刚才,听了至刚的一篇话,我竟然又被至刚感动了!我这样为你们三个而感动,连我自己都糊涂了!我想,当年那个当机立断、坚定不移的颐亲王爷早已消失,如今的我,确实有颗易感的心!我实在……没办法把至刚看成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呀,我看到的他,就和你一样,也像鸡蛋壳似的,那么脆弱呀!”
雪珂愣愣地看着王爷,实在无言以对了。
罗至刚这一招,让雪珂完全失去招架的能力,甚至,失去应付的能力。她方寸大乱,感到自己又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进退不得。晚餐时,冯妈第一次命令小雨点端盘端碗,侍候茶水。小雨点战战兢兢,生怕砸了碗碟,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添饭送茶。雪珂的眼光跟着她小小的身子转,看到她颤巍巍地捧着热腾腾的茶,她的心就跟着颤巍巍热腾腾,简直没有办法集中意志去吃饭。王爷福晋也食不下咽,看看雪珂,看看小雨点,两位老人家心如刀绞。
“小雨点!”罗至刚忽然喊了一声。
“是是少少爷!”小雨点一惊,手中捧着一碗燕窝粥竟歪了歪,虽没整个泼出来,一部分已流到手指上去。小雨点烫得唏哩呼噜,握紧碗
沿的手就是不敢松。雪珂心中一痛,跳起身子,还来不及做什么,至刚已抢先一步,去接住了小雨点的碗。
“翡翠!翡翠!”至刚忙不迭地喊,“你快带小雨点去上点药,这燕窝粥挺烫的!”他注视小雨点,眼光非常温和。“我叫你,让你吓了一跳吗?”
“是……是……是……少……少……少爷!”小雨点牙齿打着战,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
“其实,我是要你下去,做点容易的工作!”罗至刚叹口气,连个小丫头听到他的声音,都吓得发抖,难怪雪珂对他敬而远之。“这冯妈也太过分了,这么小的丫头,怎么能侍候饭桌呢?我们有翡翠绿漪蓝儿香菱还不够吗?”
“冯妈也是好意!”罗老太凛然地说,“不从小训练起,将来永远上不了台面!”
“好了!好了!”至刚温柔地说,“翡翠,带她下去吧!我说,以后干脆把她拨到雪珂房里,专门服侍雪珂就好了!我看,她和雪挺投缘的!”
雪珂的心怦然一跳,她很快地扫了至刚一眼,心中七上八下,不安极了。他知道了吗?他怀疑了吗?是不是自己露了行藏?是不是他已打听出什么?但,至刚的脸色那样平和,一点火气都没有,当她的眼光和他接触的一刹那,她觉得,他眼中竟闪过一丝光彩,那眼光几乎是谦卑的。
雪珂真是心如乱麻,完全失去了主意。
饭后,至刚来到雪珂房里,摒退了所有的人,他凝视着她,非常温和地开了口。
“我们必须谈一谈!”
“是的!”雪珂深吸了一口长气,要勇敢!她告诉自己,父母已经不能倚赖。现在,只有靠自己来奋斗,她决心要面对至刚,谈个透彻。
“关于离婚,”至刚先说出主题。“这种新潮的名词,这么时髦的作风,实在不是我们这种大家门第应该效法的!对不对?我们之间,不管开始得多么恶劣,好歹做了八年夫妻!八年间,你并没有提离婚,现在来提,多少受了新思潮的影响!我不知道你和新思潮有些什么接触!我猜,和寒玉楼,和高寒……是根本没有关系的,对不对?”
她震动地看着他,觉得这谈话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他占了上风。寒玉楼、高寒!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在讲和,还是在威胁她?
“我很抱歉。”他面色一正,诚心诚意地说,“我不该对你疑神疑鬼,不该跟踪你,不该限制你的行动,更不该对你粗声粗气……现在,让我们忘掉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吧!”
“为什么?”她困惑地看他。“你为什么不乘此机会,摆脱了我?这婚姻是我们共同的不幸,八年来,你对我吼吼叫叫,多少纷争、吵闹、痛苦、悲哀……我们的婚姻里,实在没有丝毫美好的回忆,你要这个婚姻做什么?我不了解你,真的不了解你!”
至刚轻轻一叹。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面临到要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我多么珍惜!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爱……”
“别说你爱我!”雪珂激动地喊出声。“你可以在你母亲和我父母面前演戏,但是,请不要在我面前演戏!在我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以后,你忽然说你爱我,这实在太荒谬了,你怎么说得出口?”
至刚的容忍,已经到了边缘,如此低声下气,这个女人却全不领情!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雪珂的肩膀,用力地摇着:
“听着!”他更加激动地吼出声。“我希望我不要爱你,我希望我恨你,我更希望我不在乎你,那么,我不管怎么做,都会做得很漂亮,决不会像现在这样窝囊!但是,我就是这么倒霉!我就是这么不幸!离婚!一旦谈到离婚,我才发现你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根本割舍不掉!你信也好,你不信也好,我就是爱你!”
“爱?爱?爱?”雪珂悲愤地接口,“你怎么能轻易吐出这个字?你从哪一天开始爱上我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哪一天?至刚一愣。哪一天?他呆怔了片刻,蓦地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她。
“你相信吗?”他收起激动的语气,变得痛楚起来。“新婚那天,家里大事铺张,惊天动地地把你娶进门,我全心全意要迎接我的新娘,那么喜悦,那么兴冲冲的,而你,却告诉我你心中另有其人,你那么大无畏地坦白了一切,你那么视死如归地想保有你的贞洁,你甚至毅然断指,做了任何女人不可能做的事……让我告诉你,当时,我就为你发疯了,我疯狂地嫉妒和羡慕,我真恨不得就是你心里那个人!”他点点头。“你问我哪一天爱上了你?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是那第一个晚上,你就把我给折服了!”
雪珂呆呆地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泪光。她忽然就心中一震,开始觉得,他所说的,可能句句出自肺腑,可能都是真的了。
“对不起!”她喉中哽哽地说,“这婚姻,从头开始,就是我错!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深的伤害……我真希望,如果今生不能报答你,来生……”
“让我们停止说对不起吧!”他忽然热烈地握住她的手,真情流露地喊着,“也别说什么来生的话,因为我们的今生,还有漫长的一辈子!雪珂,过去的对与错,是与非,我愿意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如果你对我已失去信心,那么,再给我半年时间,考验我!如果半年以后,你还是认为我不好,这婚姻不好,那么,我们再离婚!”
她瞪着他。
“八年都过去了!”他急迫地说,“你还在乎多等半年吗?让我告诉你,我一定停止嫉妒,不算旧账!我一定改头换面……为你重新活过!我要敞开心胸来爱你,不止爱你,还要爱屋及乌,你最亲近的翡翠,你最喜爱的小雨点儿,我都会另眼相待,还有你的父母,我也会真诚地尊敬他们!雪珂,相信我!”他看进她眼睛深处去。“好奇怪,一个丈夫在对他娶了八年的妻子倾诉爱慕……好奇怪!也好悲哀!”
她的眼眶湿了,他的脸在一片泪雾中浮动。
“你哭了!”他震动地,哑声地嚷着,“这证明,你还是会被我打动,这证明,你对我还是有一丝丝柔情的!请你为我,留住这一丝柔情吧!”
雪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