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卫家之事,谢琳琅并没有在场,而是散了宴后就与萧慕一同辞了出来。
这个月令了,快至晚晌时总有些风沙起,日头偏西,将扬起沙尘的半边穹庐渲染成晕晕的红。
萧慕是作为娘家作陪的,跟着襄国公一起应酬了些酒水。他即便是喝多了,脸上也瞧不出分明,但是歪在车里时眼神有些直瞪,话也不多,手脚却不老实。
寸寸斜阳从镂雕缠的车窗里透进来,被帘幔隔成温温的暖光,映在她莹光致致的侧脸上。她正绞了方温热的帕子垂首给他擦脸,瞧她不备,萧慕趁机就在她唇上吮了一口。
谢琳琅不妨他忽然动作,便往后躲了一躲,他却越发凑了上来,伸手探进她的衣襟里。谢琳琅登时满脸通红,又不敢大声,急着去扯他的手,嗔道:“这还是在外面呢!”
他热气喷在她耳中,声音低沉,“我又不做什么,再说你现在有着身子,我又不能做什么,只是亲亲。”
谢琳琅又好气又好笑,推又推不开,他揣捏着,另一只手就将她衣襟掀上去,向着那乳峰上低头相就。她直羞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街道两侧还有过往行人,偶尔几声交谈传进车厢之中,她简直臊得抬不起头!萧慕却吻出一场火来,狠狠压抑着才没将手往下探去。
呼了几口气,将她揽在怀里,手抚上她温热的小腹,不无遗憾的道:“日子还短些。”也没敢低头瞧她愤然的双眼,自顾自道:“再过两个月可以试试。以后若生上七八个,我还有得苦日子过。”
谢琳琅只觉得自己腰间抵上一处火热,烫人的温度,她几乎逃也似的挣远了些,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衫跟发髻。
见她这个模样,萧慕倒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显得很是愉悦。
到了谨兰院,萧慕先去了净房,全不似平日里的稳重,直把水搅得哗哗响,谢琳琅瞧着好笑,哪里气得起来,亲手服侍他换了件白底银线暗纹的常服,他靠在炕头的大引枕上,端了盏茶,时不时呷上一口。
谢琳琅也换了家常衣裳,卸了钗环,梳头净面,碧桃又灌了个篆百子戏春的铜捂子给谢琳琅温腰。虽说在襄国公府也是多坐少走动,但毕竟也过了这大半日的,难免有些腰酸,拿这铜捂子温一温,确实舒服很多。
青杏刚从外面笑嘻嘻的进来,挑了帘子正要说话,一眼瞧见萧慕,立刻就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请了安,才一本正经的道:“回王爷王妃娘娘话,奴婢刚才打听过了,尤老爷与尤家二爷都去了襄国公府,因三老太爷还在卧床,担心三老太爷身子不好,便没拿此事去惹三老太爷生气,而是由三太夫人做主了。”
三太夫人做主,谢琳琅大约也就能猜得出是如何处置了,三太夫人不在意尤二夫人,却不能不在意三房的名声。
青杏又道:“尤家的意思是不管尤二夫人有没有与人私会,但既然已经传了这名声出去,尤家丢不起这样的人,少不得就要和离了。但是三太夫人却不同意,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商议的,尤二夫人没有归家,仍回婆家,但对外却说是那位表哥用了强的。听那意思,是要将尤二夫人送到庄子上去,对外说是自尽,三天后只怕就要发丧。”
这也是保全三房名声的做法了,尤二夫人被人用了强,再愤而自尽,在名声上多少也能挽回一些。只不过,她便是到庄子上去活着,这世间也再没有尤二夫人这么个人了。
谢琳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并不是可怜或同情,她若好生的过日子,又哪里会将自己陷入这样一个绝望的境地?
青杏说到这里倒罕见的迟登了下,才道:“只是尤二夫人并不肯去庄子上,嚷嚷着……”她又顿了一下,“嚷嚷着她是为太子爷做事的,这些事都是太子爷的吩咐,她还要求太子爷与太子妃娘娘给她做主。”
谢琳琅心头突地一跳,转头看向萧慕,见他也神色肃然,才觉得自己心中思量没错,看来此事并不只是后宅的一些小样,而是牵扯颇广。
青杏也不敢再犹疑,道:“当时尤老爷不肯让尤二夫人胡言乱语,还企图命人堵了她的嘴,但是襄国公却拦了下来,让尤二夫人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
就将尤夫人所说以及大公主择驸马之事说了。
萧慕沉着脸,眼风凌利一扫,也不待他开口,青杏等人就立刻悄声退了出去。
他这才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在打皇城大门的主意呢!倒真是父皇的好儿子,若再给他些时日,只怕他连逼宫之事都做得出来了!”
如今二皇子的声势比太子还要高,二皇子妃之父又掌着西北军权,太子虽说在西北仍有可争之力,这么些年布置下来,至少还有少半将士效忠于他,但若想调兵谴将倒底勉强。所以他着急了。
做了这么些年的太子,一旦大位最后没有归属于他,他的下场以及整个东宫的下场,可想而知。太子虽占嫡占长,又有规矩礼法,嫡长继之,但历代数下来,真正能顺利继位的太子又有几人?最后能得一苦寒领地终生不得入京已算是好结果,或自缢,或被忌惮赐死,或身遭禁锢……是以他害怕了。圣上身体每况愈下,若临去之时一纸诏书另立储君,他如没有准备,那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谢琳琅也不由得白了脸,小时候读史书,那些刀光剑影,改朝换代都一字字一句句写于纸端笔下,仿佛隔得很远,百年甚至千年的光影一掠而过,如今切身体会,才觉出一种沉重的况味。
萧慕拉着她的手,之前还觉得形势变化不会如此之快,但此时他倒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便温声对她道:“我在承州寒潭寺后置了一间三进的院子,那里风光景物颇好,过些日子你便去那里住上一阵子,我问过太医了,太医也说怀着身孕在乡下作养,于孩儿也有益处。”
谢琳琅闻言一怔,缓缓的红了眼圈儿,道:“你要做什么?”
萧慕笑了笑道:“你不必担心,承州离冀地不远,那里是承野王的属地,便是父皇想去搜人也没那么轻易。承野王曾得四皇兄救命,他既无意于大位,我求他庇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谢琳琅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哽咽道:“我是问你怎么办?”
萧慕虽不想对她说这些,但又担心她不知形势更加危险,便尽量往轻易了说,“我之前派人去寻四皇兄之事你也知道,最后探查的结果,只怕四皇兄并不在大周。”
谢琳琅一震,“不在大周,难道是在戎羝?”
萧慕敛了神色,点点头,道:“四皇兄若是被戎羝扣住,戎羝手中有大周的皇子,又岂会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丝异动,依戎羝的作风,只怕早就拿四皇兄为质与大周谈条件了。可若四皇兄没有在绒羝手中,他又为何不肯回朝?戎羝与大周虽然连年战火,但是边境贸易却并没有停,商人逐利,那里虽危险些,但是戎羝盛产宝石,能用食粮换宝石,自然是一本万利,所以那里的商人并不在少数。四皇兄若真在戎羝,以他的本事,怎么不随大周的商队回来?”
谢琳琅忙道:“那你要如何?”
萧慕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想好,要等阮年过去之后看情势再说。我只是说太子若有异动,才会将你送往承州。”他摸摸她的小腹,神情温柔,“承州一路虽说平坦,但我又岂会不担心你?希望阮年此去顺利,四皇兄若能回来最好,若是不能……”
历代皇家无父子兄弟,手足相残谁也不想,但若无路可走,也只能如此。
阮年大婚后三日,圣上便下旨意令阮年领副将一职,即刻前往西北。
成亲的前两日阮年一直歪缠,腻着卫长谨简直随时都能*一回,第三日他去了营里,卫长谨的乳母崔妈妈才捞到空儿跑来抱怨,“这回可好,连回门都不能了,万岁爷……”不敢埋怨,便又转到了阮年身上,“世子爷下手也太没个分寸,夫人怎能这么由着他来?虽说世子爷不能陪着夫人回门,但这次回去,奴婢也要好生跟郡主告一状的,这般龙精虎猛的,夫人还是新婚呢……”
卫长谨耳根子早红透了,一边收拾阮年的衣物,一边撵崔妈妈。崔妈妈抱怨一通才好些,便忙着去小厨房给她预备养身子的汤食。
卫长谨才将日常所用归置好,便听门外素心道:“世子爷回来了!”忙挑了帘子,阮年就大步走了进来。
阮年见她收拾的东西里还有香袋,便笑道:“带得这么细致,到时也用不上,一群臭男人在一起,那汗臭味什么香都盖不过去。”
卫长谨却迅速将那些东西都包好,头也不抬的道:“那香囊是我最初学针线时绣出来的第一个,你便是嫌弃也要戴在身上。”她不敢抬头,怕让他看见自己流了泪,更不敢住声,怕哽咽出来,只不停的道:“你这回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在路上要走几天?虽说是行军途中,也多少要顾及些吃食,我听说你们是什么都吃的,怎么也不要生凉一起用。你的衣裳我都备好了,虽说天气暖了,可西北那边想来要比咱们这头凉上一些,你自己顾着自己的身子,若得了风寒在那种地方也不好将养。到了那儿,外头的衣裳就不说了,里头的中衣还是要穿舒适些,透气透汗的对身子也有好处,我预备了几件,穿这件绫纱缎子的可好?轻软又不是特别的薄,我在家……绣嫁妆的时候赶着给你多做出来的,对了,你一会儿就要走,还是进些东西的好,汤水就不要了,素心,你去叫小厨房快些端上来些好克化又禁饱食的吃食来……”
还不等素心进来,阮年便从后面抱住了她,将头倚在她的肩窝里,她手上顿了一顿,瞬间就泣不成声。
等送走了阮年,卫长谨在院子里驻足半晌,素心劝了几回,她才绕过墙准备回屋去。春时的令大约已经落尽,树端枝头鸟声啾啾,一只画眉扑楞着羽翅腾飞出去。
卫长谨瞧着那只画眉在空中旋磨一圈儿,低下头时瞧见墙边上种着一株小枇杷树。
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瞧见了,便笑道:“回夫人,这株枇杷树是世子爷与夫人成亲前一天世子爷亲手种下的,世子爷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呢。”
卫长谨走过去细瞧,像是才浇过水,翠绿的圆叶显得生机勃勃,再过些年,大约就是亭亭如盖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我今天又发晚了。
其实我老早就坐在电脑前了,酝酿着怎样才觉得悲伤却又不那么显眼,好吧,其实是我能力有限,真是酝酿了好久的。
ps:请大家忽略北方不能长枇杷树这回事吧,又或许我将大周的都城搬到陕西,据说陕西是可以种枇杷树的。
我实在是太想写这棵枇杷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