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副模样,皇上的眼里泛出一丝丝心疼,低微地叹了一口气。
太子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父皇的人。他此时敛去了原本威严霸气的锋芒,普通的像是平民百姓家的老人一般。
隔着牢门,皇帝哽咽着声音问太子,“你真的欲与北周太子沈墨霁合谋篡夺皇位?你就那么盼朕死吗?皇位于你而言乃是重中之重?连你我之间的父子情都比不上?”
那一刻,皇上觉得只要太子说一个“不”,强辩自己是被奸人所害,他都会找一个替死鬼,赦免太子无罪,可是太子不仅没有自辩,反而是冷冰冰地承认,“原本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登上皇位、君临天下?但是我却并非皇室血统,我只能提心吊胆地防着你不将皇位传给齐子轩,这种日子无异于是在折磨着我!”
太子觉得“罪证确凿”,自己左右是活不成了的,因此,他说话说得不留余地,一眼都不看皇上。
他这副态度宛若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刺入了皇上的心脏,让皇上满面皆是痛苦之色,“在你心里,可曾将朕当作父亲?从来没有?只将朕看成你的绊脚石?恨不得除之而快?”
太子哈哈大笑,“身在争权夺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帝王家还有亲情可言吗?你又何时将我当成你的儿子?在你的心目当中,我定然是不如齐子轩有勇有谋,你早就想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了吧?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而后,你发现我不是你的儿子,那个齐子轩才是!恐怕你的心里早就是在偷着乐吧!你还问我这些,不觉得虚伪至极吗?”
皇上不知道他怎么会对自己生出了这么大来的误会来,他气得语气哆嗦,“就算并非亲生,但朕待你不好了吗?朕为你做的你都看不见,你也不记着朕的好,你只记得朕的不好,果真是不孝子,没长进的东西,枉费朕对你的一片苦心!朕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慢走不送!”太子瑞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父!皇!”
皇上指着他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终叹了口气愤怒地拂袖而去。
太子不过是冷哼一声,无所畏惧。
等皇上走了之后,藏身在另一间牢房转角处的马尔蓝走了出来,走到了太子的面前。原本她是担心皇上或者是其他人假借职务之便将太子再次救走,没曾想却是看到了这副场景。
太子瑞注意到马尔蓝,连正眼都不想看她一眼,冷哼一下,“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
马尔蓝对太子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反倒是想了想对着太子道,“也许在你看来,皇上不在乎你,可是刚才你没看到,皇上同你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心疼。”
“他?心疼?呵呵。”太子表面上觉得这些是无稽之谈,但是心中还是对此信了几分,毕竟方才皇上的表情他都有看在眼里的。
“你也不好好地想想,皇上如若真的是毫不在乎你,怎么会在大半夜
的来看望你?又怎么至今还不肯处置你?”
太子听得马尔蓝如此说,有所了悟,不由得抬起了头来,面带几分愧疚,不由得想,“也许自己误会父皇了?如果自己刚才向父皇求饶,父皇难道真的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是他是谋逆之罪啊!父皇怎么会放过他!
马尔蓝眼见太子的这副模样,心知太子所想,笑道,“皇上已经离开了,为时已晚,你想说什么都说不了了,谁都不会理你的,不信你喊喊救命看看?”
太子倒是没按马尔蓝说的去做,他双眼赤红,咬牙切齿,“马尔蓝,你深夜来此,只为了羞辱我的吧?你这个小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小贱人!”
马尔蓝对于太子辱骂置之不理,只道,“你错了,我不过是可怜你,来送你最后一程罢了,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说完这话,马尔蓝离开了天牢。
次日,文臣武将们都纷纷上书要求严惩太子,说太子通敌叛国,若不惩罚,恐令天下人不耻,使人效仿的话,国之将倾。
看到雪花似的奏折写的皆是请求惩治太子,皇上怒气冲冲,却也无言反驳,而且他还听说民间的百姓们都在骂自己昏庸不英明,气得更是不可遏止。正当他烦恼不已的时候,周公公来报南宫端阳要见皇上一面,知道南宫端阳来意在于为太子求情,皇上直接拒绝,“不见!”
周公公将皇上的话语带给南宫端阳,南宫端阳不但没有死心,反而在门外跪地不起,扬言,“跪倒父皇肯见儿臣一面为止!”
皇上抹泪长叹,“还是端阳孝顺,可事已至此,朕已无计可施了。”
周公公见皇上这副模样,颇为感伤,也不由得叹了一气。
马尔蓝听到消息,也是赶过去劝说端阳公主。看着她消瘦却又坚定的背影,马尔蓝也是有些心疼。
“端阳……”马尔蓝出声唤道。
端阳公主疲惫的脸上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变得凌厉起来,看也不看她,说道,“你来干什么?作为一个成功者来看失败者的笑话吗?”
马尔蓝想过端阳会有多生气,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你知道我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
马尔蓝站了半晌才是开口道,“端阳,你是懂得,却是装作不懂。太子瑞对我并无仇怨,我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端阳自然是懂得,被豁然这么说开,一时之间也有些凝噎,“尔蓝,你走吧,我想静静。”
马尔蓝不再多言,自知她终究是听进去了,方才转身离开。不过她一直在探听端阳的消息,得知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才是放下了心。
不过能确定的是,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端阳和她之间是无法再向当初那般亲密无间了!
过
了一日,早朝之时,皇上当着底下一干众臣宣传,“太子欲图通敌叛国,将于今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以敬效尤。”
此外,太子的亲族也没落得好下场,被发配的发配,被砍头的砍头,被充入教坊的充入教坊,被贬为奴隶的贬为奴隶。
群臣都道,“皇上圣明!”
自然,百姓们也不再说皇上不对了。
而皇上痛失太子后,连着几日都称病不上朝。
马尔蓝知道太子的后果,只叹,“自作孽,不可活。他身为太子,上不忠于君主,下不为百姓,一心只想着坐着帝王之位,落得如此下场,皆是迟早的事,怨得了谁?”
这边,齐梦琪也是不太好过。
一路跋山涉水,历经日晒雨淋,齐梦棋按照小沈氏的遗言,总算是来到了思波亭。
此时此刻,思波亭里,一人兀自负手而立,正在遥望着天际西斜的日头。
此人一头油亮亮的黑发随意地散披于脑后,方正的面容上,浓密的两道宽眉分外地乌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仅大,而且明亮如星,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厚的润红的唇。
他的个子十分高大,体形微胖,身上穿着一件虎皮制的大衣,小麦色的胸膛敞露在外,可见心窝处的一丛黑毛。
这副模样让人一瞧,都知道他是北绒来的人。关键的是,他正是小沈氏要求齐梦棋找的图鲁,这让齐梦棋格外高兴。
齐梦棋一边一步步地走向图鲁,一边掏出了揣在怀里的小沈氏的双鱼玉佩举起来,朝图鲁道,“你可是图鲁?我乃齐梦棋。”
图鲁转过身来,先看了齐梦棋一眼,再看其手中的双鱼玉佩,愣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
在信上时,小沈氏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将会带着齐梦棋一同出发,让图鲁候在思波亭,可是现在却少了小沈氏一人,以致于图鲁觉得小沈氏大概是遇险了,可又不太相信,这才忍不住问。
齐梦棋想起小沈氏的死状,顷刻之间,泪如珠子夺眶而出,聚成两条溪流似的流淌,染湿了面颊。她哽咽着喉咙,“她……被一个……追兵……杀杀了!”
图鲁面色一沉,眼里满是悲痛之色,不可置信地问,“怎……怎么会呢?”问完之后,图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被刀割了般的疼痛,忍不住大吼了一句,“老天爷啊!为什么你让他们都离开了我?”
痛失小沈氏已令齐梦棋悲痛不已,再加上经过多日的赶路,不曾得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日日夜夜几乎是提心吊胆的,齐梦棋早就感到十分的委屈,想大哭一场了。
因此,趁目前有机会发泄悲愤,她自然没忍着,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凄凄惨惨戚戚,模样显得可怜不已。
图鲁到底是个经历大事的人,虽然小沈氏的死讯让他悲痛不已,但他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为死去之人痛哭流涕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他一滴泪都没有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