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郑黎离去,宁纤碧方慢慢坐下来,在廊下出神,一边梳理着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慢慢便想到了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灵感,这番梳理之下,那原本模糊的一个念头倒是渐渐清晰起来,她心想着莫非这就是皇上的目的?一直圈禁着沈家人,让人人都以为皇帝对沈家生了猜忌,也猜到沈家心里不平,所以金宁联军才会再次倾举国之力来攻,经过这一年时间,他们休养生息了一番,大庆朝又何尝不是如此?莫非,这是皇帝的诱敌深入之计?他想借由此次的事,一举荡平金月宁夏两国,替大庆朝彻底解除这两国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帝此举,可真就是一石二鸟了。宁纤碧叹了口气,暗道不愧是皇帝,这气魄,这心计,真是太像一只老狐狸了。
正想得出神,忽听怀中宝宝咿咿呀呀的,宁纤碧微微一笑,回过神来,顺带着便教他叫了两句娘,这件事从宝宝会牙牙学语那天开始,全家人就不遗余力的各种教授了,都盼着宝宝第一个会叫的是自己的身份,什么太祖母祖母姑姑大伯娘之类的,甚至就是余夫人过来探几次,也要教孩子叫外婆。
如此严峻形势之下,宁纤碧不得不加大教授宝宝叫“娘”的力度,这要真是让孩子先学会叫什么姑姑祖母的,自己脸往哪儿搁?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是先会叫娘的嘛,宝宝就算与众不同,也绝不能在这方面,不然的话就说明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啊。
谁料这一次,她教了两遍“娘”之后,却听宝宝的嘴里含糊不清发出了一个“良良”的音。
宁纤碧先是一怔,接着简直要欢喜的跳起来,一把将宝宝抱在怀中,先转了两圈儿,才大声得意笑道:“宝宝刚才叫什么?快,再叫一声来听听,娘,来,叫一声,娘娘。”
“囊……囊囊……”宝宝又叫了一声,不是良良了,但是距离娘的发音又近一步,只把宁纤碧欢喜的,迫不及待抱着孩子就去各处献宝,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叫,宝宝声音也越发熟练,惹得其他人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有她这个当娘的得意不已。
回到房中,给宝宝奖赏了一根江米条让他磨牙,宁纤碧眼看着小宝贝儿手里拿着江米条在嘴里啃来啃去,忽然就觉着那牙床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掰开宝宝嘴巴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在那下牙床正中,一颗小牙冒出头来,虽然只有小小一个白点儿,然而却也带给了宁纤碧这个当娘的巨大的惊喜。
“双喜临门,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是双喜临门。”宁纤碧乐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抱着孩子又是各处嘚瑟了一圈儿献宝,一家人正是欢欣无比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个媳妇禀报道:“奶奶,大门外有人要见你,问他也不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只让奴婢说当日灌耳朵的活儿本该是他来做,他说奶奶就明白了。”
“灌耳朵的活儿本该是他做?”宁纤碧皱着眉头喃喃说了一声,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对大长公主和薛夫人道:“老祖宗,太太,媳妇去去就来。”说完把宝宝交给沈璧珍,她就匆匆出了门。
“什么灌耳朵啊?”
大长公主等人都觉得奇怪,忽听唐王妃小声道:“大概是宫里的人吧?我记得当日太后耳朵里进了东西,可不就是芍药给灌出来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提起大家都忘了,然而此时一听唐王妃的话,纷纷回过神来,只是众人都不明白宫里来人为什么要悄悄的,莫非是皇上的病不好了?这也很有可能,毕竟皇帝病了两个月,听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也不让人探望,如果不是太后和嫔妃们偶尔还能去探望到,只怕太子逼宫的流言会更加铺天盖地了。
若真是皇上病重,龙驭宾天,太子登基的话……
一念及此,唐王妃薛夫人的心不由都热起来,若是让周铭知道有人盼着他赶紧驾崩算了,心里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酸楚委屈。
须臾间宁纤碧回来,众人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见她眉头紧蹙,含含混混应付了两句,于是众人也就没有再问,知道定是不方便透露的。
这一天里宁纤碧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晚饭也没吃多少,倒是把盼盼给喂得饱饱儿的,她似是还觉得不够,若非轻怜劝着,只怕就要把宝宝给撑到了。
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宁纤碧却张罗着梳洗换衣,芦花玉儿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宁纤碧道:“皇上密旨,让我出去一趟,你们谁也不要说,我想这会儿大概也没有人来,一旦有人来,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睡下了,明白吗?”
两个小丫头听说是皇上密旨,心里早都紧张起来,连忙点头说明白了,这才看着宁纤碧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中,两人对看一眼,只见对方眼中都是充满了担心。
“贝公公,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白天的时候也不明说,小心再吊我胃口,那清心丹我不再白给你吃了。”坐在马车上,宁纤碧轻轻摇晃着宝宝,一面小声威胁贝壳子。
贝壳子苦笑道:“夫人别问,到了就知道。哎呀杂家在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似夫人这样敢威胁杂家的人还真不多。”
宁纤碧冷哼一声道:“是,我威胁贝公公了,怎么着?您让皇上把我也圈进宗人府啊。”不等说完,便听贝壳子笑道:“果然齐王爷说的没错儿,夫人,您这心里怎么就专门想着好事儿呢。”
“难道我要去自怨自艾惊惶不安吗?”宁纤碧哼了一声,眼看着宝宝的眼皮慢慢合上,长长睫毛在马车里烛光的照射下投了一圈儿淡影,她不由爱怜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喃喃道:“宝贝儿啊,好好睡一觉,等会儿要是有人叫你,也别醒过来啊。”
贝壳子暗暗好笑,心想这沈夫人还真是天真可爱的紧,她大概以为是要去见皇上吧,所以特意这么教唆着,因想到这里,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觉着马车停下来,以为停得太猛太急,以至于他和宁纤碧都差点儿跌下座位去。
不等贝壳子询问,就听外面车夫叫道:“干什么?找死啊?没看见马车啊。”说完却听车里的宁纤碧道:“怎么?可是撞了人?快看看人有没有事儿?”
车夫无奈道:“夫人,真不关我的事,我正赶车往前面走,谁料到她们竟似幽灵般的从巷子里出来,走路飘飘忽忽的跟女鬼似得,这也就是我,要别人,停的慢一点儿,车轮子就能从她们身上碾过去。”
宁纤碧一听,这不但撞了人,好像还不止撞着一个,因连忙将睡了的宝宝放在座位上,让贝壳子替自己看着,这才猫腰出了马车,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就听一个声音咬牙道:“怎么赶车的?不长眼睛吗?就往人的身上撞。看把我们奶奶的腿都伤了,不行,这事儿和你们没完。”
这声音无比熟悉,宁纤碧一听就愣住了,轻轻跳下车辕,她借着车上宫灯的光芒,看清了不远处的三人,似是不敢置信般的叫了一声:“香药?前面可是香药?”
“奶奶?”
香药也叫了起来,忽然就听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废什么话?快走。”话音落,一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不是白采芝还会有谁?
自从白采芝离开宁府,姐妹两个倒是有好几个月不曾见了,不过宁纤碧还是不断听到她的消息,知道李家如今也完蛋了,她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
这时车夫已经走过来,在马车下放了凳子,宁纤碧便下了车,来到三人面前,可不正是白采芝和香桐香药呢,不过这会儿主仆三人只是穿着普通衣裳,发髻上更是只有一件简单银钗,见她过来了,白采芝目光怨毒的瞪着她,冷笑道:“怎么?姐姐是特意来看妹妹的笑话了?”
宁纤碧冷笑一声道:“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高,我特意来看你的笑话?你谁啊?也值得我为你奔波?”说完又看了一眼白采芝身旁的香药,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们跑大街上来是做什么呢?”
“你不也是在大街上游荡?”不等香药说话,就听白采芝冷哼一声,宁纤碧皱皱眉头,见香药低下头去,她就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儿呢,真是的,在这里和你们纠缠个什么劲儿。”言罢便转身往回走,须臾间上了马车。
白采芝胸膛不住起伏着,虽是夜里,然而借着月光和马车两侧的华丽宫灯,也可以看清这马车十分华丽,同样是落魄了,她如今连住的地方儿都难以转身,宁纤碧却还坐着这样华丽的马车,凭什么?
一念及此,心中一股怨气喷薄而出,她便立刻高声道:“怎么?撞了人便想走?沈家恢复亲王府的风光了?不然凭什么这样横行霸道的?”言罢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见宁纤碧回头看来,她便冷笑道:“我让你们的马车撞了腿,这会儿走不动路了,姐姐,你总该赔些医药费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