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喜欢惠王,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陛下那么多子嗣里头,就是惠王与陛下最为相似了。
萧太后的立场很明显,若是太子被废,她第一个拥护的人,便是惠王。
这些年萧太后一直身处权利的顶峰,让她将掌管后.宫的大权白白拱手让给薛氏,她一万个不愿意。
为了萧氏一族能够永存,她才不惜一切扶起自己的侄女上位。历经三朝,经受过大大小小无数的变故,没有一些谋略手腕,萧太后又怎能将政治玩得风生水起,在朝臣之间游刃有余?而惠王无论是从政治头脑还是行为修养上,都要比太子更加适合。
至于英宗,也自有他的考虑和打算。
若说薛氏一族是狼,那萧氏一族便无异于虎。
陛下让这两股势力并存只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牵制制衡,维系他的中央集权统治,不过继续放任两方势力的不断膨胀,迟早都会引起政局的动荡,薛氏和萧氏的势力如日中天,背后早已斗得不可开交,已经隐隐威胁到了皇权的最高统治。
对于胆敢觊觎宝座挑战皇权的,英宗向来不会手软。这些年他表面宠极了惠王,但他心目中更加中意的是没有什么外祖背景的逍遥王。
若说真正与他生性相似的,当属龙廷轩无疑。
龙廷轩也不是众人眼中那般散漫无羁逍遥天下的闲散王爷,鹰组的情报集团,若没有皇帝在后背支持,焉能逃过其他人的眼线?
龙廷轩眯着眼睛,但阿桑还是没有错过他瞳仁中一闪而过的犀利寒光。
阿桑猛地垂下头,只听龙廷轩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本王留一封信给刘谦,让他照信中的指示行事便好,至于三娘,若不出意外,定会跟刘谦一道上京。阿桑你去挑选十名暗卫,待本王走后,便着他们护送三娘进京吧!”
阿桑心头微微一颤,暗道:明明看到金娘子已经心有所属了,少主这还是不死心呐
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是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是。
金子在百草庄里用过了晚膳,正打算坐下来,跟桩妈妈一起商量一下母亲刘氏重新装殓安葬的事宜。
袁青青踩着木屐跑进来,脸色青白倚在门框说道:“娘子,桩妈妈,奴婢刚刚出去倒潲水,发现阿郎怔怔的站在院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满头满身都沾满了寒霜,一只手都是血,连地上都凝固了粘黑色的一滩。奴婢上前想唤他进来,可阿郎就像木偶似的,看也不看奴婢一眼”
桩妈妈神色担忧的从蒲团上起来,急急的说了一句老奴出去看看,便要出门去。
金子心想金昊钦如此失态的出现在百草庄,应该是因为听到林氏亲口承认谋害母亲的实情吧?此刻他内心有多么的难过失意就有多么的愧悔狼狈,桩妈妈出去请他进来,或许会令他更难堪吧?
金子唤住了桩妈妈,从软榻上整容起身,命她们都留在院子里,她自己出去看看。
笑笑听袁青青说金昊钦的手受伤了,忙去屋里将医药箱取出来,兴许一会儿还用得着。
金子出了百草庄的大门,果然在一片漆黑的药圃中看到了金昊钦的身影。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金子还不大习惯喊阿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缓步走过去,在离金昊钦两丈远的位置停下来。
金昊钦木木的抬眸,看着站在暮色流光下神态从容的金子,压抑暴躁的内心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安定。
“你若不来,我也正打算让笑笑去请你呢!”金子露出恬淡的笑意。
金昊钦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声问道:“璎珞找阿兄何事?”
“案子结了,也该让母亲重新入土为安了,我对这些事情不大懂,你作为兄长,自然责无旁贷,合该挑大梁,我就听你安排,给你打打下手吧!”金子温温淡淡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赖皮和撒娇,让金昊钦心神一震。
他点点头,应道:“是阿兄疏忽了,这事儿是该着手安排了!”
“夜深露重的,你怎生在这里站着,还没用晚膳吧?走,进去,我让桩妈妈给你下碗面吃!”金子体谅金昊钦内心难过,为了让他释怀走出哀伤,便主动上前,拉起他的手,邀他进去。
没想到刚抓起他的手,二人便都条件反射的松开了。
金昊钦轻呼了一声,俊眉微蹙。
“你的手”手心一片粘腻。金子这才想起袁青青刚刚说他的手受伤了。
“没事”金昊钦忙道。
一看他整个掌面红肿,表皮爆裂,金子便知道这伤是怎么造成的了。
这个二货加蛮牛
被林氏哄骗了十三年,发现真相后,就只剩下自残了?
金子翻了一下白眼,表示对这种行为很不屑。作为一个男人,被欺骗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在认清事实后,要尽快的振作起来,要拿起起放得下,变相折腾的自己的,离脑残也不远了
看到金子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金昊钦生怕她担心,便在金子开口前承诺道:“阿兄没事了,真的,发泄完我就完全的放下了,人生的路还很长,总要向前走的!”
金子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他,须臾才淡淡一笑,应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啊,跟我进去上药吧!”
那天龙廷轩主审完刘氏的案子后,便一声不响的走了。
金子还寻思着找个机会谢谢他,并将感情的事情一并跟他讲清楚,没想到后来听金元说龙廷轩第二天一早便启程离开了桃源县。
他走得如此匆忙,多少让金子有些意外。
不过案子既然已经落案了,他什么时候走,林氏的刑期何时执行,这都不是金子目前所关心的事情。
这两天,金昊钦和金子都为了刘氏的重新敛葬忙晕了,总算选好了日子,敲定了所有繁复的敛葬事宜,只等着时辰一到,就安排人运送刘氏的棺木上山。
金子这厢刚换好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坐在妆台前,让笑笑梳好发髻,又在鬓角攒了一朵小白花。
收拾停当后,金子走出房门,站在长廊上,见院子里桩妈妈正安排着小厮将准备好的祭祀用品搬上马车。
阿海一脸淳朴的憨笑,从院外进来,拱手朝桩妈妈打了一声招呼。
“阿海小哥,夫人的棺椁”
“桩妈妈放心,有儿看着呢,刚刚已经装上车了!”阿海神色恭敬的回道。
“那就好”桩妈妈低喃了一句,回头见金子走下来,便问道:“阿郎和老爷应该也快到了,娘子都收拾好了么?”
见金子过来,阿海忙敛衽施礼,金子摆了摆手,刚要回桩妈妈的话,便听外头传来一阵熙攘声。
发生什么事了?
桩妈妈神色一紧,今儿个可是夫人重新入殓的日子,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啊
“娘子在院子里等着,老奴出去看看!”桩妈妈说完,忙快步走了出去。
阿海也有些担忧的看了金子一眼,“师父,儿也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也好!”金子忙让阿海跟出去。
金子回到堂屋内,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门口光线一暗,是笑笑进来了。
“娘子,是老爷和阿郎陪着舅、舅老爷来了!”笑笑因为紧张,急得舌头有些打结。
舅老爷?
金府的亲戚么?
干嘛这么紧张?
金子才站起来,金元便领着笑笑口中的舅老爷跨上长廊了。
桩妈妈是一脸的激动,这都二十多年了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刘家人
金元一路跟刘谦寒暄着,只是那刘谦脸色阴沉,似乎很不快。
笑笑忙帮着金子重新整了整衣裙,又暗自提醒一句,舅老爷便是夫人刘氏嫡出的兄长。
金子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最后发现半点儿关于刘家人的记忆都没有,怎么忽然间就平地冒了出来?
正狐疑间,金元已经带了人进堂屋。
“父亲来了!”金子迈着碎步上前,朝来人盈盈欠身,抬眸的时候,正好对上刘谦那双细长携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璎珞,快来拜见舅舅!”金元拉着金子,含笑介绍道:“刘大人是专程从帝都过来的,是你母亲的兄长,也是你和昊钦的舅舅!”
“这就是我那病了一十三载被人厌弃于一隅的外甥女?”刘谦清瘦白皙的面部肌肉微微一抽,下颚的美须随着他的面部表情的带动而轻颤着。
金元被刘谦这句话噎得面红耳赤,却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金子不留痕迹的打量了眼前这个所谓的舅舅一眼。
瘦高,身形昂藏,举手抬足间带着一股上流氏族的贵气,面相白皙,长相清雅俊美,眼角和眉梢还有脸部的轮廓,跟金昊钦有些肖似,保养得极好,皮肤泛着一层健康的红晕,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
不过刚刚他流露出来的那疼惜悲痛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做作,太过流于表面了。而且金子很想知道,他既晓得自己被遗弃了十三年,为何等到今时今日才来探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