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沐千山案子落幕的第二日,蕙兰郡主夫妇便接到陛下的传召,进宫面圣。
辰逸雪不晓得英宗要怎样说服母亲接受金子,答应他们二人之间的亲事,于是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处于一种失魂状态,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全身心的投入。
端肃亲王正好要去郊外的山庄散心,见他如此,便唤了他一道同往。
庄子位于皇城以外的东郊,离上京城有一些距离,骑快马的话,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坐马车则慢一些,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端肃亲王上了年纪,车速也不敢太快,这一路竟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抵达目的地。
因辰逸雪长时间呆在江南道,帝都这边的庄子,自然是不曾来过的。
此刻随着马车进入山间小径,远远的便看到连成一片的泥瓦房。村口排列着大大小小的麦秸垛,垛顶蒙着一层湿漉漉的白霜,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绚烂的光芒,远远望去似一顶顶野蘑菇,不规则地簇拥在村头的树林里。这样的情景,就像一幅鲜活的画卷,在祖孙二人的眼底渐次铺开。
端肃亲王含笑看着辰逸雪说道:“若非因亲人来庄子照顾多有不便,祖父倒是喜欢这些乡村生活,充满淳朴气息,过得也自在!”
“是,孙儿只看了一眼,便已经喜欢上了这里!若是祖父喜欢,孙儿便陪您在这儿住上几天吧!”辰逸雪笑道。
端肃亲王一脸慈爱笑意,淡淡道:“一家人只要团团圆圆的,不拘住在哪里。祖父只住两日,便回上京!”
辰逸雪知道,外祖父这是担心母亲入宫回来,会因自己私自请婚的事情生自己的气。这才将自己带出来暂避风头的吧?可母亲回来,定也是带回了陛下的旨意的,所以。只能在庄子逗留两日,便要回去。
想到外祖父一把年纪。却还要为自己如此操心,又做得如此妥当,给足自己面子,这让辰逸雪心头既内疚又感激。
陪着端肃亲王叙叙说了一会儿话,马车便已经抵达庄门前。
辰逸雪率先下车,与野天一道搀扶着端肃亲王步入庄子内。
庄子很大,前院后院加起来,占地至少十亩。环境清幽,依山傍水。
很快便有庄内的仆从出来帮忙打点一切,因端肃亲王间隔便会来庄子上将养,所以庄子一直都有专人打理,收拾得也十分细致干净,入住非常方便。
庄内的管事婆子们皆是第一次见到辰逸雪,心知郎君将来是要承袭王爷的爵位的,也不敢怠慢,拨了几个婆子丫头小心伺候。
辰逸雪生性清冷倨傲,只淡淡的与大家打了招呼。嘱咐他们悉心照料好端肃亲王的起居,看护好庄子便回了暂住的院子。
很快,野天从外头端来了洗漱的用具。一面将刚刚听到的事情说与辰逸雪听:“儿刚下马车便觉得这处空气清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倒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却不知王爷每次来庄子,是因为庄子后院靠着山涧,有一个小石径可通往其中,山涧里头别有洞天,还有处天然的温泉,温泉能治病。对王爷的身体有好处呢!”
温泉?
天然的温泉可是极少见的。
辰逸雪被野天的话勾起了兴趣,洗漱过后。便想着去庄子后面的那处温泉看看。
恰好晚膳时分,端肃亲王遣了婆子过来。请辰逸雪过去一道用晚膳。
田庄的吃食自然比不得亲王府里的珍馐百味细致,都是自己田庄里出产的土仪,祖孙二人偶尔唤了口味,倒是觉得新奇,连着好久吃不下什么东西,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端肃亲王也胃口大开,一连喝了两碗荠菜汤。
辰逸雪此前在辰庄也不曾大鱼大肉,只是对鱼鲜格外偏爱,好在这庄子不远处就有一个池塘,在庄户的打理下,鱼儿鲜活肥美,倒是大大的满足了辰逸雪对鱼肉的需求。
晚膳用罢,祖孙俩在庄外的小径散步消食,一面笑谈着这些年上京城的变化。
“......雪哥儿,不要怪你母亲,她只是看惯了权势争斗,对那个圈子彻底寒了心,这才不舍得你身处其中碰壁受苦。”端肃亲王看着辰逸雪,语重心长的说道。
辰逸雪点点头,白皙如玉的面容一片恬淡,无喜无波,见外祖父如此劝慰,忙笑道:“孙儿知道,母亲做的都是为了孙儿着想。”
端肃亲王幽幽一笑,应道:“是,你母亲本就是生性淡泊之人,若为名利追云逐日,当初也不会不顾我的反对,一意孤行的要嫁给你父亲了!”
说起这个话题,祖孙二人都不由相视一笑。
许是端肃亲王上了年纪,便喜欢追忆起了往事,打开话匣子,便将蕙兰郡主儿时的趣事说了个干净。低沉的夜幕下,夜风清冷,可祖孙间的濡慕之情,却让人感到和暖温馨。
晚间时候,辰逸雪随着端肃亲王一道去庄子后的山涧里泡天然温泉。
温泉能治病的功效,辰逸雪倒是从书上看过,再者,此前也听语儿叽叽喳喳的嚷着说等到冬日降临,便要回帝都泡温泉,说温泉水能舒筋活络,助人消除疲劳。那时候辰逸雪也没有在意,不曾想这天然的温泉,竟是坐落在自己家的庄园里。
辰逸雪闭目养神,坐在氤氲着热气的池子里,只是觉得连日来的疲倦也随着升腾而起的热雾烟消云散了,浑身透着一股子舒爽。
就这样,辰逸雪与端肃亲王在庄子里住了两天后,便启程赶回了上京城。
那厢,蕙兰郡主也早就被英宗说服了,答应了辰逸雪和金子的亲事。
其实蕙兰郡主本身抗拒的不是金子的出身人品,而是因为逍遥王也爱慕着她,蕙兰郡主为了自己儿子的身家性命,为了死守住心中的秘密,这才如此决绝。看到儿子伤心难过,她也心疼,可跟辰家和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性命相较,感情的事情,便变得无足轻重了。
眼下英宗不疑有他,还亲自为雪哥儿赐婚,这是好事,既然是皇帝赐婚,也由不得逍遥王记恨,要怪,只能怪他没有先下手为强,没有请求陛下为他做主赐婚。
也罢,这也只能说明儿子跟金娘子到底是有缘分的。
不过蕙兰郡主心中还是有气的,她生气辰逸雪不听从她的劝阻,执意参加调查沐千山的案子,并瞒着她私自向英宗请求赐婚,因而在回府的路上,她没少念叨。
倒是辰靖,只乐呵呵的笑着,儿子婚事如愿,他自然也跟着开心,便在一旁打趣道:“这也不能怪罪雪哥儿,那孩子纯良,若不是当年兰儿你向太后请求赐婚的事情给了他启示,他不至于为了赐婚去查沐千山一案,淌这趟浑水!”
这话让蕙兰郡主的脸噌一下,迅速红了起来。
被人揭了老底,还是被自己的丈夫揭了老底,这让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蕙兰郡主尖叫了一声,也顾不上此刻是在马车上,便扑过去,手伸向辰靖的腰肋,使劲儿掐了起来。
最后还是辰靖被欺负得没法,缴械投降,好一番的赔礼道歉,蕙兰郡主才停止了闹腾。
其实夫妻二十多年了,每一次闹腾,他们却是感觉彼此间的感情更加深刻了。也只有在闹腾的时候,蕙兰郡主才会显露出小女儿姿态的一面,看得辰靖心神驰荡。
蕙兰郡主回府后,本想训斥儿子几句,哪知道父亲去庄子,将儿子也一并带走了,叫她一腔怒气无处可发,便又揪着辰靖不放了。
因为子不教,父之过,辰靖只能代儿子受过了。
端肃亲王和辰逸雪祖孙俩隔了两天回来,蕙兰郡主的怒气早就消散了,只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儿子,吃味道:“现在翅膀是真的长硬了,竟敢跑陛下面前请求赐婚,搬出陛下来压母亲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都还没娶上呢,就敢如此忤逆我了......”
辰逸雪自知理亏,忙上前向母亲赔礼道歉。
他一向清冷,能对自己如此亲近耐心,倒是让蕙兰郡主满心感动,哪里还舍得再生他的气?
而后端肃亲王也亲自找了蕙兰郡主长谈,无非就是让她放下心中的包袱,不要再因为辰逸雪的身世而让自己负荷过重,珍惜、享受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蕙兰郡主听了父亲长长的一席话,连日的郁结也渐次释放消散了。
父王说的的确没有错,不管将来那个秘密能不能守得住,不管将来她们众人的命运会如何,她没有预知的能力,也没有干涉命运轨迹的能力,只能活在当下,过好当下。想明白这一点后,蕙兰郡主松了一口气,一面等待着英宗赐婚的旨意下来,一面开始着手安排大婚必须的三书六礼。
果真,两日后,英宗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内侍分别去了端肃亲王府和学士府宣了赐婚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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