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过了年她又长了一岁,可亲事却还迟迟没有下文,再这样下去,她就会从刘家村的一朵花变成刘家村的笑话。
扯紧了身上的衣裳,红花左右顾视,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半轮月亮挂在天上,虽然不圆满,却明亮的很,冰凉凉的月光撒下来,有种刺骨的寒意。
这院子并没有家里的大,可却比家里的漂亮许多,院子里种着石榴树,还种着月季,虽然如今只是枯枝,但到了枝繁叶茂的时候,一定是无比漂亮的,而她就会坐在树下看表哥练剑,让红色的花瓣落在身上。没有乱糟糟菜园,也没有臭气熏天的鸡圈,不需要下地干活,也不需要早起喂鸡喂鸭。
回过神来,红花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棵石榴树下,正轻轻抚着干燥粗糙的树皮,而惊醒她的却是自树上落下来的枯叶。
攥了攥拳,她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表哥,我来了,求你一定不要恼恨我,我会做一个好妻子的。
那么,亲爱的红花姑娘能夜袭成功么?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要是春寻真的被她夜袭成功,恐怕藏镜老人真的会如春心所想那样,亲自来将这个关门弟子揪回山上重新改造。
不得不说,红花姑娘是一个热爱思考,擅长听从他人建议并且行动力极强的姑娘。她也知道表哥是习武之人,警觉心比普通人要高的多,万一失了手,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做嫁给表哥的梦了。
所以,即使被春心气到失去理智,她还是采取了春心的建议。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春心当时是怎么说的:“……夜长梦多啊,你不如光着进屋,进去了直接大叫,把人都叫来。”
是啊,只要让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表哥房里,无论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她和表哥都脱不开关系了。只要进了门,她就抱住表哥大叫,将所有人都叫来,哪怕表哥会因此打她也不松手,最好是连左右邻居都惊动起来。
一步一步,红花走向了春寻的房门,在那扇门后,有她渴望的人……
才怪!
经过妹妹的提醒和母亲的叮嘱,春寻怎么会不留意,况且他还答应了妹妹要让大舅妈这一家子趁早滚蛋呢,光躺着睡觉可不能完成妹妹交代下来的任务。
悠然坐在高高的房顶上,春寻冷笑着看那个女子走出房间,在树下徘徊了一阵子,然后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廉耻!
他的身姿比明月优雅,目光比月色冰冷,就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谋算心心,他若不好好回敬一番,还好意思做心心的哥哥么?
红花并不知道令自己心跳不已的房间只是一间空房,她正站在门外犹豫,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难免犹豫了起来。
现在回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还来得及,这扇门一旦推开,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那么,要回去么?
红花用力摇了摇头,她一定要嫁给表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一咬牙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冷风顿时将全身上下的温度尽数带走。这样的天气,只穿一件夹衣的滋味春心已经体会过了,绝对令人回味无穷,但显然红花并没有满足于一件夹衣,她连夹衣也脱了下来,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里衣,桃红色的亵衣半隐半露。
好冷!红花哆嗦着身子,伸手就去推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推开门,抱住表哥,然后叫人……
“表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令红花伸出去的手僵住了。
怎么会……表哥怎么会不在房里的?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可那个站在树下披着一身月光的男子不是表哥还会是谁?
“穿成这样,不冷么?”春寻本是想晾着红花,让红花进他房里扑个空出来以后再现身的,可他实在无法忍受那样的女子进入自己的房间,终于还是出了声。
“表,表哥……”红花愣愣的出声,现在的情势已经出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有想过表哥或许会是还在睡着,或者已经被她惊醒,可她如何也没想过表哥竟然穿得整整齐齐的在外面。
这样的话,她方才的举动岂不是全都落到了表哥眼中?!想到这一点,红花一惊,攥在手里的衣裳也滑落到了地上。不行,不能呆站着,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她回头了!
“表妹,这么晚了,找我何事?”春寻拂了下衣袍,笑得仿佛三月春风,“劝表妹还是将衣裳穿好再说,这样的天气可真是冷的很,表妹正在病中,万一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
这么温柔体贴的表哥……红花怔怔的捡起衣裳披在了身上,缓缓向春寻走去,轻声说道:“多谢表哥关心,我只是想和表哥说些心事……”她的声音比落雪还轻,生怕大声一点会惊走了春寻。
一步一步,离她心心念念的人越来越近了。
就是这样!
红花猛地向前一扑,披着的衣裳落了下来,然而她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有触到,整个人重重的撞到了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表妹,痛不痛?”春寻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仍旧是温和得如春风一般。
怎么可能会不痛,红花撞的两眼直冒金星,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快散开了,扶着树回头看去,表哥却已经到了院门口站着。
“表妹,我劝你你还是快些回房歇息吧,这么冷的天气可不好一直在外面冻着。”春寻转过身挪动门栓,头也不回的说道,“表兄有事要出去,就不陪你了。”
表哥要走?春丫头已经是逼着她明天就走了,姑妈怕也是要赶他们的,若是再不留住表哥,她今后连见表哥的机会都没有!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毫无防备的背影,红花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忘掉身上的痛楚,再次扑了上去。
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看着那个扑倒在门外的女子,春寻冷笑说道:“既然表妹这么喜欢半夜散步,我就不打扰了,夜色已深,是该歇息了。”说完,他就将门紧紧关上,转身就走。
脚步声渐渐消失,黑漆漆的巷子里顿时静得令人心慌,而红花的心何止是慌,她没想到表哥是骗她出门,更没想到表哥这么绝情,竟然就这么把她关在了门外。
身下的地面冰凉,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红花呜咽起来。
哭声自然是传不到任何人耳中的,春寻是径直回了房歇息,而其他人全都在睡梦中,又如何会想到在这样的夜里,有一个人被锁在了门外。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红花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可她不能就这样挨一夜啊,天终究会亮的,不能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看紧闭着的院门,忍不住幻想表哥其实并没有那么狠心,门其实并没有锁死。可那终究是幻想,无论她如何用力,门始终是紧紧闭着。
表哥已经是不要她了,再丢人,还能丢到哪儿去?苦头,少吃一点是一点吧。
抹了一把泪,红花开始敲门,边敲边喊:“来人,开门啊——”
无风的深夜里,她的声音格外响亮,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她的声音存在。
第一个醒来的人本该是警觉心最高的春寻,然而,直到刘氏披上衣裳出了门,红花仍旧在外面敲着门。
“娘,别管。”春寻站在自己门口冲母亲笑笑,“表妹出门散步,等下舅妈会去接她的。”
刘氏没反应过来,愣了一阵子才终于明白,不知道红花那姑娘又使了什么坏心眼,结果反而被儿子给教训了,如今关在门外呢。她的眼神很好,很快就看到了树下落着的衣裳,牙齿立刻就咬了起来,那衣裳分明是红花的,她的儿子洁身自好,自是不会碰那姑娘一根手指,也就是说,那姑娘不知廉耻的自个儿脱了衣裳勾引她儿子!
脱吧脱吧,活该冻死你!刘氏攥了攥拳,顺势白了儿子一眼:“大半夜的不睡觉,瞎跑什么?睡觉,都睡觉去!”说完,她也不管门外的喊声了,扭身就回了屋。
春寻忍不住笑了,自打回了家,娘甚少会教训他,一来多年不见,娘舍不得,二来他也大了,娘也不想再像过去那样教训他了,可他偏偏就有些怀念小时候被娘教训的情形。
“娘——姑妈——青云——开门啊!”红花仍旧在喊,只是却没有呼唤春寻,因为她知道,既然表哥能狠下心来把她关在门外,恐怕这会儿就算是喊了也没用的。
没一会儿,喊声惊动了邻居,张梅花的骂声第一个响了起来。可红花哪里还顾得上,她现在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有个人来将门打开,放她进门。
门终究还是开了,是刘青云叫醒了张氏,而后又去刘氏那里要来钥匙,这才开的门。看到姐姐这副模样站在门外,他呆住了。
“滚!”红花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弟弟就往石榴树下冲,她记得衣裳是掉在了树下,可当她冲过去却发现树下除了几片枯叶以外什么都没有。
风,顿时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