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不好意思来晚了还让你们等。”常敏把菜放进厨房就来看景娴。
景娴有着和邵景泽一样的五官,白皙的脸蛋,狭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两片薄唇呈淡粉色。
禁不住感慨:“果真长得和景泽一样呢!”
“大家都这么说——”景娴浅浅一笑。“其实小时候我们两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男孩子留着短发,我留着长发,很不一样,反倒是长大后我剪短了头发,都说我们像了呢!”
“最近流行短发,袁萱不是也留短发了嘛!”
“妈,你做我去择菜。”
“我也去。”小卓当然不会让周娅自己一个人动手了,大少爷知道了,要心疼的。
常敏坐在了邵景娴右面的沙发上,赫然发现景娴雪白的右手腕上生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常敏的身体陡然一颤,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如纸。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怎么可能这么巧?
难道真是她?
“阿姨,你怎么了?”景娴看出常敏脸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常敏捂着头,支吾着答:“没……没事……我……我血压……有点高……可能……”
景娴发现她连话都说不好了,忙说:“吃降压药了吗?”
“吃了……可能是刚才上楼……走的太急了吧。”常敏说话的声音有些抖。“那个景娴,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做饭。”
“身体不舒服就交给小卓吧,她的手艺虽然不如您,但也不差!”景娴担心着,便扬起声线喊了一声周娅。
周娅走出厨房。景娴说:“阿姨身体不舒服,你先扶他回去躺躺。”
“妈,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药?”周娅一面扶着常敏回到卧室,一面说。
“吃着呢。”常敏有苦说不出。等回到房间里,她下意识地关上房门,问周娅:“景娴的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被人开车撞的,景娴失去了一条小腿,景娴的母亲则变成了植物人!”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常敏又问:“那景娴和景泽的母亲是不是电影演员?”
“对啊。妈你该不会认得张晚晴吧。”
常敏慌忙摇头:“不认识,你先出去陪景娴吧,别管我,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那好,实在不行我就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赶紧出去!”常敏口气不大好。
周娅有些委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发起了脾气呢。
看着周娅离去,常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立即拨通了周庆山的电话。劈头就说:“老周,女儿的婚礼你别来参加了。”
“为什么?”
“一句话没办法说清楚,回头我们见面再说。”常敏说着,瘫坐在了床上。
孽缘!真是孽缘!看到景娴右手腕上的黑痣,她就记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傍晚周庆山开车载着常敏到尖沙咀,车子从大路开向一条小路,许是在路上堵了太久。
周庆山把车速加快,忽然前面三岔路口出现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的少女,两个人并肩穿过马路。
周庆山连忙踩刹车,为时已晚,车子撞上了两个人。
前面的中年女人直接被撞飞,而少女也倒在了地上,摸索着爬到车门旁边,用力地敲打着车窗,朝着驾驶座的周庆山哭喊:“求你们救救我妈!她还有气!他还活着!”
常敏隔着玻璃窗依稀听到了女孩的脸上布满了猩红色的鲜血,她没看清少女的样貌,只看到她拍打车窗的右手臂上黄豆大小黑痣。
“庆山,怎么办?”
周庆山全身直哆嗦。“万一她们母女讹上我们怎么办?”
“那……咱们走吧……”常敏也看过那些被讹诈的电视剧,怕怕地说。
周庆山心中挣扎了一下,一咬牙,踩了油门。
车子呼啸而去,把拍打车窗的少女摔倒了一旁,一辆轿车行驶而来,一声惨叫划破长空,正好碾压在了景娴的腿上。
这一切被不忍心离去的常敏看在眼里,她知道,景娴之所以会失去一条小腿,正是因为周庆山的逃逸。
景娴认得周庆山,真让景娴见到周庆山,知道周庆山就是自己弟妹的爸爸还得了?可瞒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常敏陷入了深深的煎熬当中。
事后,她也多次后悔自责过,要求和周庆山一起去自首,可是周庆山不答应,她自己一个人又没有勇气面对法律的制裁,事情就拖到了今天。
中午吃饭时,常敏才硬着头皮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她望着景娴平淡的表情,几次三番都想开口把真相告诉她,每次却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而景娴当天晚上并没有看清楚常敏,只当她是血压又高了,一个劲儿劝说她多吃芹菜。“芹菜能降压,以后要坚持吃。”
常敏点了点头,神情恍惚地低声说:“景娴,你也多吃点,尤其是多吃点排骨,说不定腿就能恢复。”
话一出,景娴眼底掠过一丝不适。
周娅将景娴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她的腿已经截肢再也好不了了,忙对常敏使了个眼色。“妈,景娴姐现在已经好多了,她今天都没有带轮椅,而是拄拐杖来了呢。”
“是嘛,那就好……那就好。”常敏话说出来已经后悔了,收到了周娅的眼神,赶紧补救。
周娅觉得今天的母亲有点反常,平时的常敏话不多,但凡说出的话就很有分寸,今天却正好反过来了,她想,大概母亲到了更年期。
午饭后,景娴大致给常敏讲了婚礼当天的流程,征询常敏的意见。“阿姨,我和景泽的情况特殊,现在我就是他最亲的人,你也是小娅最亲最爱的长辈,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婚礼流程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对我说,我们家势必达到你的满意。”
“满意满意,我都满意。”本来就没有太多要求的常敏,加上对景娴母女愧疚,更是点头若捣蒜。
景娴笑了笑:“您可别客气,咱有啥说啥,女儿就这么一个,还给了我们家,提些要求是正常的。”
“我只求你们能接纳小娅,景泽能够好好地和小娅过日子,不要嫌弃她,不要……”怨她两个字生生地被常敏吞进了肚子。
景娴一手抓着拐,一手牵过周娅:“伯母你看我,本来总是用轮椅行走的,是小娅经常鼓励我,让我拄拐杖,这不靠着假肢,我能走了。小娅这么乖,景泽疼她还来不及呢。”
小卓也连连说:“是啊,我们家少爷对夫人好的不能再好了。”
常敏很高兴,却同时有一种精神上的负担。越是景泽对小娅好,她越是觉得愧疚。
“对了伯父有意见也可以呀。”景娴何其精明,自然也听说周娅母亲和父亲和好的消息。
提到周庆山,常敏脸上一片仓皇。“他也没有意见。景泽那么大的公司都能管理好,何况一场婚礼呢。”
“说得也是。”
回程的路上,景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心情大好冲着车前座的周娅说:“你妈人挺好的,相信你爸看到了她的优点,对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了。”
周娅抿了抿唇角:“他的确像变了个人一样,很袒护我妈。”
“那要是他们重新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周娅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景娴说着望向了窗外。
途径花神庙,周娅提议:“景娴姐,你不是喜欢烧香拜佛吗?我们这边有个花神庙,香火很旺盛,我带你走走。”
“好!”景娴性质很好,在家里面闷了也有一些时日了,景娴也想活动活动腿脚。
到花神庙之前,先要经过一个园林。
园林里假山林立,飞檐斗拱,小溪水在脚下流淌,环境很是清幽。
景娴指着其中一座假山的石头。“用作园林景观的石头,果然是以瘦透漏为美啊。”
小卓看过去。“什么叫做瘦透漏?”
“这假山的石头从湖底捞出,以形状瘦长,孔多,透水为上品,看上越丑,在古代越值钱,越能彰显主人的身份和地位。”景娴从容地解释着。
周娅想不到景娴还这么薄学,心里很是崇拜。
景娴似看出了她的那点小心思:“这是景泽告诉我的,小娅,景泽是很博学多才的,和他在一起能学到很多知识。”
想到邵景泽,周娅脸红了红。她可以想象邵景泽对景娴讲这些时潇洒的表情。
到了花神庙,景娴拄着拐杖跨进了门槛,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然后到后院写了一对祝福的灵符,挂在榕树上。
“大小姐写的什么?”小卓问。
景娴一本正经。“希望邵景泽和周娅早生贵子,给我添一个小外甥。”
“啊?”周娅囧了囧。“景娴姐,你给自己请一个福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