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掏出烟,点了一根吸上口,然后将烟卡在了边上的石缝内,罗闻樱看着红色的烟星逐渐往上吞噬。
“闻樱,你爬过山吗?”
“偶尔会和朋友来,但是太懒,最后还是坐的缆车。”
宋锦卓摇摇头,“我说的是攀爬。”
“那我可不敢。”
“我也好几年没有来过了,现在一看到山就会恐惧,”宋锦卓目光投向远处,“我认识个女孩子,胆子出奇的大,我们交往过后做了很多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疯狂的事,我们很享受,那时候到底年轻,可以毫无顾忌。”
罗闻樱问了句,“那,她现在在哪?”
宋锦卓别过头看向罗闻樱,“在一次攀爬的时候,出了事故,死了。”
罗闻樱大惊,心跟着紧揪起来。
“她掉下去的时候我就在她边上,我们两个悬在峭壁上,她喜欢那样看着风景,说是人总被太多东西约束,她羡慕一切可以飞的动物。我还记得她掉下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问我,锦卓,要是有天给你一双翅膀,你最想飞去哪?”宋锦卓喉间忽然一哽,罗闻樱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她眼圈通红,一个安慰的字都说不出口。
“我当时话到嘴边,开了口,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看到她身子猛地往后栽,我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我每次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点?”宋锦卓眼里交织的痛苦仿若能传染人,“我其实想对她说,如果给我一双翅膀,我哪都不会去,我们就做一对比翼鸟,情愿永远在天上飞,哪怕累死累活,我也不愿意歇脚。这么多年了,家里给我一个个介绍人,我也试着努力过,可就像是你说的,我这块地方永远都填不满了。”宋锦卓说完,指了指胸口。
罗闻樱鼻尖酸涩,眼眶内一阵温热涌出,宋锦卓伸手替她擦了眼泪,“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想跟你结婚,仅仅是因为我们合适而已,我不爱你,这辈子我也不可能找到一个能够相爱的人结婚。”
罗闻樱闻言,越发的难受,“试着走出来吧,人死不能复生。”
“这话我已经不下一千遍一万遍对自己说过,”宋锦卓苦涩地拉起抹笑,“我有时候想,我这样累得活着,为什么当时没有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别,”罗闻樱神色焦急,“她想看你活得更好。”
宋锦卓视线投入葱郁的山谷间,“不用安慰我,我要是真要死,早死了。”
罗闻樱看着那支烟已经燃到尽头,那样的一份感情,燃烧了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激情和热爱,倘若换成是她,她也会跟宋锦卓一样,永远无法再爱了。
宋锦卓回头,见罗闻樱已经哭了出来,他伸直修长的双腿,“所以不用对我觉得愧疚,这又不是电视剧,男配永远要爱着女主角最后却不得不落得个炮灰的下场。我一早说过,我的想法很现实,就算是以后,我也会找个尽量合适的人选,结婚生子,然后把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一辈子,何其漫长,更何况是像宋锦卓这样的人。
罗闻樱几乎忘了她是怎样回到山下的,宋锦卓开车将她送回去,罗闻樱听着音响内传来的《昨日重现》:
我所有美好的记忆。
清晰的重现。
有一些仍能使我哭出来。
正如从前一样。
仿佛昔日又重来。
可惜,昨日永远无法重现。
罗闻樱心情沉郁,眼里面始终弥漫了一层薄雾,说不出的难受,宋锦卓一路把罗闻樱送到她家门口,“我父母那边我会说的。”
罗闻樱抬眼看向他,“我能理解你,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会的,”宋锦卓说出的这两个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堑堃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罗闻樱摇摇头,“我已经不担心了。”
宋锦卓浅扬嘴角,“这就好。”
“你的事……”
宋锦卓打断她的话,“我的事更不用担心,只是暂时性休息几天做个样子而已。”
罗闻樱下了车,看着宋锦卓驱车离开,她顺着男人车尾消失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满心复杂。
招收拦了辆出租车,司机询问“请问去哪?”
罗闻樱望向窗外,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自己萧冷的神色,“堑堃。”
这时候堑堃员工们都在大楼内,罗闻樱走进广场,她看着地面上自己那道被拉得很长的影子。前台依旧维持着职业性的笑容跟她打招呼,电梯门打开,她看到一众人正走来。
明铮走在最前面,他袖口挽至手肘处,工作时候的模样永远是清冷而令人亲近不得的,他时不时和左右的人低声说些什么。
一抬头,蓦然看到站在跟前的罗闻樱,有人开始打招呼,“罗经理。”
明铮手里拿着份文件,他手垂至身侧,上前一步道,“怎么了?”
罗闻樱双手圈紧明铮腰际,头轻靠向她肩头,这番举动令在场所有人均是目瞪口呆,明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罗闻樱摇头,似乎才意识到场合不对,她强忍住情绪想退开身,却被明铮揽住肩膀往怀里用力压住。
明铮将罗闻樱一路搂着带进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究竟怎么了?”
罗闻樱握着水杯,“没什么,本来今天想请假的,想想还是过来吧。”
明铮坐到她身侧,“那你在我办公室休息会,我要出去趟,今天给你放一天假。”
“好。”罗闻樱看着明铮拿了资料起身,明铮回过头看她眼,“在这等我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罗闻樱没有等到明铮回来,就被罗妈妈连着好几通电话给催回家。本来到堑堃来也是一时兴起,听完宋锦卓的话后颇有感触,想见见明铮。
罗闻樱回到家,罗妈妈连番追问,她也不隐瞒,“妈,我和宋锦卓分手了。”
“什么?”罗妈妈气得不成样子,“不是让你跟他好好说吗?”
“我们说好了,算是和平分手。”
罗妈妈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罗闻樱看向沙发上的父母,“对不起,但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也不后悔。”
“闻樱,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
“我年纪很大吗?”罗闻樱反驳,“好吧,就算我要晚婚,我才要找个不能将就的。”
罗爸爸坐在边上始终没说话,罗妈妈恨铁不成钢,“等以后再出事端,你可别哭着跑回来。”
眼见罗闻樱上了楼,罗妈妈看向边上的老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说说你女儿。”
“靠说有用吗?你成天念叨还念叨成这样。”
罗闻樱加快脚步,将父母的声音远远抛在脑后。
李韵苓这两天也焦心,李则勤公司有事,家里就只有李太太。
“姐,你嘴上怎么都长泡了?”李太太坐在李韵苓的对面。
“还不是为了明铮的事。”李韵苓叹口气,“我托人去找关系,上下打点,能帮他一点是一点。”
“也是,但不知道明铮那孩子能不能领情。”
李韵苓不在乎地摇头,“随便吧,我只要他好好的就成,哪怕一直不肯原谅我都行。”
“可不是吗,为人父母的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想的,成天让我们担心着。”
“琛子和媛媛还闹着呢?”
李太太头疼不已,言语间充满抱怨,“要真能闹起来就好了,琛子追着尤柚出国了,媛媛一不高兴就拿我们撒气,天天不是嫌饭菜淡就是看哪个保姆不顺眼,家里的东西也给砸了不少。我还以为千金小姐好伺候,至少有教养,可你没看她撒泼时候的样子,哎,真是受不了。”
“你们啊,”李韵苓说话时,嘴角痛的厉害,“我现在算是看开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你不肯顺着琛子的心,就闹到这一步了。”
李太太心想着,李韵苓当时反对的比他们还厉害,这会倒知道装好人了。
“可都到这步了,还能怎样?琛子是怎么都不肯回头的,我让媛媛先回家住段时间,可她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天天闹腾,还扬言琛子一天不回来把话说清楚,就要把我们李家给拆了。”
李韵苓勾起抹冷笑,“你这招的是媳妇还是神佛?改明儿问问琛子的意思,要实在拉不回来你就妥协吧,只要他觉得好就行,再这样下去,你们家不被拆掉才怪。”
李太太也有这意思,什么家世背景的,现在只要让她安安静静过日子就阿弥陀佛了。
明铮现在才知道,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贴切。
罗妈妈见他整个就跟见仇人似的,明铮站在罗家的大厅内,罗妈妈瞅着茶几上堆满的滋补品不屑一顾,罗闻樱下楼时就感觉到气氛僵着,明铮来时跟她打了个电话,罗闻樱本想过几天再说,没想到他还真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