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最后一丝戒备,向蓝冰月看了一眼,他正茫然地站在洞口,眼光一如往常地没有自己的存在,只在注意面前的水洁芸。虽说方才在洞中之时,蓝冰月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但是能不能成功还是一个问题。
同时李云龙暗自庆幸,幸好发现此事的,是水洁芸,她性子沉稳端重,久经历练,该不会随意泄露此事;若换了其他人像是水诗洁,恐怕动不动就会拿这件事来说笑,甚至还有可能随意泄露於外,到时候他们可真不知道,是该教训她,让她闭嘴,还是该乖乖地任她说才好呢?
不过在出洞之后,连李云龙也发现不对了,水洁芸那原本澄澈的眼神,此时竟变得有些茫然,彷彿在想着些什么似的,眼中竟似还佈着些红丝,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事情哭过吧?李云龙才一想到此点,立刻就自己把此事驱出了脑海,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不过水洁芸身负统领水家的重任,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想必也有难以为外人道的辛苦吧?
原先李云龙当真没有想到,临睡前的虚应故事,只为了看了可以放心些的这一眼,竟会看到这种事情。原该已有自觉,正努力平复激动情绪的蓝冰月,眼光竟突然变得锐若鹰隼,直盯着水洁芸,彷彿当她是敌人一般,被那眼光震的背心一寒的李云龙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还没想到蓝冰月为什么有这敌视的眼光时,蓝冰月已经出手,声音才响,两枝袖箭已破空而至!
水洁芸武功虽在蓝冰月之上,兼且久经江湖,动手经验绝非蓝冰月他们二人可比,但现在却是心有旁骛、心神不属,加上已将蓝冰月和李云龙从洞中带了出来,蓝冰月虽有些沉默不语的情形,颇令人担心,但事情应该已经过去了,她也已放松下来,再无半分戒备;加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蓝冰月已经偷偷移近了她,拉近了距离。说时迟那时快,才刚听到风声,两枝袖箭已经飞到了眼前,势挟劲风、威猛无比,蓝冰月显是用上了一半之力,就象务在几个照面就分出生死一样!
全没想到蓝冰月会突然发难,加上距离已经加近,猝不及防之下,就连水洁芸这么高明的武功,也来不及取兵刃格挡暗器,情急之下只能使个铁板桥势子,娇躯后仰以避。李云龙耳边只听得“笃!”的一声,水洁芸已经倒了下去,一枝袖箭钉到了她身后树上,箭尾还不住抖动着,显见势道凌厉已极。
这下子可糟了,李云龙心念才动,口中已高呼一声,连人带剑扑到了蓝冰月身边,长剑连环出招,取的都是蓝冰月要害之处。他倒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做,就可以轻易打倒蓝冰月,因为他知道蓝冰月又在实行他的计划,他怎么可以不配合呢?
而是为了阻住蓝冰月的继续进击,生怕他再下杀手一样。李云龙方才的出手还可推说是蓝冰月心情激动之下,有些管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动手;但若容蓝冰月再下杀手,伤了水洁芸,到时候就算李云龙再怎么绞尽脑汁,怕也找不出理由来搪塞了。
一来没想到李云龙的反应竟有这么快,自己袖箭才出手,他人已到了身边,二来也因为蓝冰月的注意力全放在水洁芸身上,蓝冰月一时间又觉体内空虚,三来是因为她攻击水洁芸也是为了她的计划,再加上李云龙的攻击让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登时被李云龙的杀招逼得失了先势,手忙脚乱、连退数步。若不是李云龙武功和他都在演戏,出手的招式又注意分寸,否则的话蓝冰月对此再熟练也没用,怕光一时间的手忙脚乱,他已经伤在李云龙的剑下了。
不过原先的计算,至少达成了一半,蓝冰月一边争取时间,觑准了李云龙连环出招的空隙之处,吸了口气,精神一振下立时拔剑反击,没两招已取回了先手,一边在心下暗自庆幸。方才他左右两边同时出手,发出了两枝袖箭,直捣水洁芸面前,水洁芸虽以铁板桥的势子,勉强避开了一枝,让那袖箭打到了树上,但另一枝必然命中,水洁芸至今仍倒地不起,想必面门负伤,恐怕多半已经丧命,去掉了这个武功最高明的对手,其他人蓝冰月可就一点儿也不怕了。
不过李云龙的反应,可也不是普通的快,他虽来不及出言警告水洁芸,但却来得及阻住蓝冰月再施杀手,同时还不忘高呼一声,把水诗洁和水玉萍从睡梦中惊醒,蓝冰月心中暗恨,手上发招却是愈来愈快,务要在水家二女清醒之前,准备好她的计划,还要确定水洁芸的情况。
偏偏一见他出手反攻,李云龙立刻便改攻为守,攻守之间转换得如此自然,就好像早有此准备一般,守的无懈可击,加上蓝冰月出手一急,许多细腻之处就无法顾及,虽是已夺了先手,剑招威力也强,一时间却突破不了李云龙那精雕细琢、千鎚百炼的守势。若是任李云龙这样死守下去,就算自己终能胜他,怕也要在三四十招之后,到时候水家二女早就醒了,自己口舌又不如李云龙便给,若任他说服了她们,三人联手下自己非败不可,蓝冰月愈想愈急,出手也愈快愈猛。
事先再怎么演练,也不可能这般刚巧,就在蓝冰月一时之间难以得手的同时,只听得身边一声轻响,蓝冰月不由得偏头看去,登时被眼前景象吓得冷汗直流,连手上的攻势都缓了下来:原本倒在地上的水洁芸身边,一枝袖箭正在草地上弹跳着,不住滚动。显是方才情急之下,水洁芸来不及阻挡袖箭,竟行险以贝齿咬住了迎面而来的箭。虽被震的保不住铁板桥的势子,当场倒地,恐怕还被震晕了片刻,但看她现在已把袖箭吐到了一旁地上,虽未起身,但多半已经清醒。不过水洁芸不知道如果她不这样做,蓝冰月也不会真正的伤到她。
眼前突地一花,蓝冰月不知何时已经跃开,那身影如箭离弦,转眼之间已在远处。说实在话,两人功力虽是差距不大,但若非李云龙採取守势,绝无攻招,以他现时的功力,蓝冰月可也没法这般进退自如。
看蓝冰月几下起落,人已经去的远了,李云龙不由暗中一笑。水洁芸虽还没站起身来,但正坐在那儿,举袖掩面,多半是因为发现水洁芸已经清醒,才走的吧?不过现在放下心来的他当真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等醒来再说。
想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什么,水洁芸竟是动也不动,坐在那儿再也不肯起来,伸袖掩面,也不知想着什么,那奇特的模样,看的他警觉心起,李云龙强提精神,仔细打量着四周,等看到树上时才发现,方才掠过水洁芸面上那枝袖箭,正将一团白巾钉在树上,想必水洁芸接连遇到同行者的阋墙之变,又突遭暗算,再加上蒙面巾失落,一时间失了方寸,这才坐在那儿不起来吧?
虽说他也听说过一些江湖传闻,有许多蒙面走江湖的女侠,之所以蒙面并非见不得人,而是为了遮掩天香国色,以免老遭登徒子打扰,若是机缘巧合,被人将蒙面巾给揭开了,还有可能倾心下嫁呢!那种在江湖中的传说,就和路见不平,驱除採花贼时,巧遇被施媚药的美女,为了解除媚毒,而缔金玉良缘般的常有。不过一来水洁芸重任在身,还得支撑蓝家;二来李云龙也不认为,就算他看到了水洁芸的真面目,她会当真倾心於自己这丑人,看来自己还是别随便动心,三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蓝冰月的计划起不是没用了?
慢慢地走到了树边,李云龙小心翼翼地拔出了袖箭,这一下刺的真深!光只是拔箭而已,就要花他不少力气,还得小心别粗手粗脚的,弄破了白巾,疲累交加的李云龙差点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那白巾完完整整地解了下来。
收起了袖箭,李云龙小心谨慎地走到了水洁芸身边,连声音也放轻了,生怕一个大声,就会激怒她,“洁芸小姐,这是小姐你的…你的蒙面巾,请收下…方才之事,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洁芸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静了半晌,水洁芸的声音才轻柔地响起,一如以往的平静清柔,“蓝少侠这样一走,气怒交加之下,也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何况这回他被李少侠这么一阻,不知他会不会把气记在李少侠身上,这虽非洁芸该管之事,但洁芸仍是很担心…咦?”
仍伸袖掩面,只靠听觉知道李云龙已到身边,正准备伸手接白巾的水洁芸,却接了个空,一回头才发现,李云龙为了不被误会偷看她的真面目,人虽是走向她,脸儿却是看着别处,也难怪他会走的这么慢,不敢看前面的路,每一步出去时,举起的脚都要小心翼翼地试着,不让自己跘着,想走快也是不可能的事啊!看李云龙这种好笑的样子,水洁芸一下子忍不住,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而且是愈笑愈难止息,就好像想把方才猝遭暗算的气,一口气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也不知这样笑了多久,知道自己失礼,却是停不下来的水洁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勉强伸手接过了蒙面巾,掩住了玉容,“方才…方才李少侠是否…是否看到了洁芸的…的脸…”
“不…没有…一点都没看到…”好不容易等水洁芸接回了蒙面巾,李云龙提的天高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方才那样嗤笑,虽是极其失礼之事,但却让李云龙安下心来,听水洁芸笑的那般欢畅,他总算确定她真的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这样不寻常的逼问自己,不过是找个下台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