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出发的时间到了,我排三班副班长小陈,四班长小张,正在炮阵地组织班里的战士检查火炮,为明天佛晓撤离阵地作准备……
我向他们招了招手!排里的战友们,大声说:排长,慢走!给我们选定一个好的宿营地啊!
我大声说:放心吧,宿营地我说了算!
我往排里四班的炮位看去,见老同学京鲁,正在与他们营的几位战友,整修他们新筑成的工事。
京鲁,见我向他们走来,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洋铲,向我迎面走来,我们紧握着对方的双手,眼睛开始红了,平常蛮会说话的京鲁,此时,也无言了……
片刻,我把帮他女朋友写好的信递给了他……
他接过了信,终于开口了,熠北!谢谢你!祝福你!完成了一年的老山防御战,胜利凯旋!凯旋的日子多好啊!
京鲁,我相信你的能力与智慧,否则,怎么这样年青,就当上了炮兵副营长喽!我们七六年同年当兵,七九年打完仗,又同去军校,你上南京炮校,我上沈阳炮校,可我现是个幺排长!你已是副营长了,说明老同学行啊!明年的今天,你一定能带领你的营,搬师回营,凯旋而归!
熠北,谢谢你的吉言!
好了,老同学!驾驶员再按喇叭催了!
别管他!又不是占领炮阵地?你等我一下,京鲁跑进了他的露营帐篷,片刻,见他一手拿一个波萝灌头,又疾风般来到我的面前,老同学,一路顺风!带上路途吃,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也许是生死离别喽……
京鲁,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七六年当兵,曲靖兵站一别,九年后,相遇硝烟的战场,可我们来不及叙旧,又要分别了……
车缓缓离开了炮阵地,行驶到公路,驾驶员加大了油门,车疾速奔驰,阵地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小,但还可看见,老同学挥铲修筑炮工事的熟悉动作,车沿山右转,炮阵地终于消失在阴雨绵绵,薄雾飘绕的雨雾中……
别了!交子城的雨雾……
别了!茨州坝的云海……
车疾速在盘山公路行驶,可我的心影,依然停留在交城的雨雾,州坝的云海中……
仿佛又听到了茨州坝,交子城炮击时,炮弹腾空飞旋,穿越云层雨雾的呼叫声……
排里一年来,数千发炮弹出膛飞越天空的呼叫声,象一个巨型的古代编钟,常常在我的梦中,幻觉中响起……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战争留下的综合症吗?
我曾经看过一些越美战争回忆之料,讲述的是越美战争结束后,回国后的许多越战美军,由于越战的残酷战斗场景与越南境内恶劣的战场环境,至使他们回国后,适应不了新的环境,产生了各种的病症,这些病症,象恶魔一样,袭扰他们正常的生活,甚至有些症状严重的美军士兵,机然寻觅与越南丛林地带相似的地理环境,背着枪,带着干粮,从返回到那已不存的战争生活……
熊排长,想什么?都活着回来了,高兴的!宿营地快到了,你们先去联系大部队宿营的地方,我还得回阵地……
好的,你返回吧……
下午七点全连宿营地全部安排到位。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我一连车炮人员,顺利到达宿营地,一年的轮战宣告结束
了。
一九八五年七月下旬,我连全体官兵,一路深受边疆人民,内地人民的热情欢迎,千里兼程,顺利达到了福建仙逰,回到了阔别一年的营区……
回到连队住地的当晚十一点来钟,我肾急烈绞痛,排里两个兵扶着我去了团卫生队军医开单查尿,查尿单显示:五个加号,医生说:尿血较重,立马通知团部,团里十分钟后,派来了一辆北京吉普小车,由一位卫生员,连夜送我赶到了铺田某师师医院。
当夜,住院部值班医生刘医生,听说是十三团刚从战场下来的排长肾绞痛,立即通知院领导,院长立马赶到住院部,亲自组织会诊……
因我当夜到医院时,大汗淋漓,几乎痛晕过去了!
刘医生,叫来护士,给我打了肚令叮,但效果不好!我整晚双手压着左膀胱,疼痛难忍,我对陈医生说:你干脆给我手术了,把一个肾做了也行!
熊排长,忍一下,没查明病因,我们不会随便给你做手术的,你是战场下来的英雄,要理解我们医生,好吗?就这样,连续一个星期,又是输液又是打针,做了超声波,肾图,照片等一系列的检查,依然没查出病因?可临床症状又突出,一个星期来,一会膀胱象针札似的剌痛,一会又变成左肾区绞痛……
没办法,我除了输液,打针,吃药去病房里,其它的时间,我都呆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蹲在墙角小声吱吭,喧泄肾痛之感,这样就可不响影响病房病人的休息治疗了,病房里多数是各部队的军人,也有小部分地方的居民。路经走廊的医生与护士,多次劝我回病房,但我坚持不去,我想病症随着医生的精心治疗,会渐渐缓解的,现处于严重时期,一旦疼痛哼声过大,当然会影响同病房的病人喽!
管床医生刘敏,一天中午,把我叫到住院部办公室说:熊排长,你的病情有点复杂,我们作了不少的检查,依然无法确诊,现在甚下的唯一检查方法,就是肾盂造影,但此检查,人很痛苦,关键是你的泌尿系统还在出血,如果做肾盂造影,会加重你该系统的出血症状……
刘医生,你给我说说:怎么做肾盂造影检查,就很痛苦呢?
熊排长,我给说简单的,就是利用两根约三十公分的空心细胶管,同时通过你的尿道口,穿进你的左右输尿管,直达肾区,将一种专用药水从细胶空心管注入,当药水流到肾区时,就立马照片,一天后,就可看到检查结果了,这种检查准确度高,得出病因确诊,我们就可对你的病,对症下药了。
好的,刘医生,我同意做!越快越好……
第二天,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刘医生操作,外科主任一旁监控,两位年青的女护士,位于我的左右边。
刘医生说:熊排长,这种检查原则上是不打麻药的,但检查时间又相对要长一点,为防止你乱动,影响我的操作,两把你的手固定,请你配合,行吗?
刘医生,说粗鲁的就是把我的手捆绑起来,对吗?
是的,熊排长!
刘医生,不用了!我向上帝保证,决不哼一声,决不动一下!
好的,战场上下来的战士,我们相信你!准备开始了……
两位秀气的女护士,立马握住我的左右手,她们温柔的口吻对我说:熊排长,你疼痛时,就很很捏我们的手,好
吗?千万别心疼我们啊!只要能缓解你的疼痛,怎么捏,都行!
就这样,刘医生开始了穿管操作……
我咬紧牙关,一声未哼,左右手用劲全力,紧握住两位护士姑娘的手,她们用另一手,拿着白毛巾,时时帮我擦脸上的汗水……
但由于肾盂造影这种特殊的检查,医院很少做,因而,刘医生的操作很不熟悉,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穿进去,我才点没痛晕过去了……
照片完后,撤出了胶管,进卫生间排尿,血染便池,真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次经历了!
三天后,我接到了指导员的来信,他说十三团整编了,归属南京军区,部队很快调防到江西上侥,叫我务必尽快回连队,收拾我的行装。并通知我:团里已批准了我的转业申请,回地方治病!
刘医生早上查房时,将造影检查结果告诉我,他说:造影显示,我的左肾区域有一团阴影,阴影很淡,不明显,但膀胱出血点较多,希望我安心住院治疗,先把尿血现象止住……
刘医生,我要马上出院!
为什么这样急?他开玩笑的说:是不是一年多没见媳妇,想疯了?不要命了?
刘医生,你听我说,我的部队要调防了,我来住院时,什么也没带,行装,我的书稿等东西,全在连队,我总得回部队收拾吧!
熊排长,你说的这个情况,的确特殊,不过身体更重要,我建议你再等一个星期,观察一下治疗结果在出院,怎样?
一个月后,我从医院出院,赶到部队,营房已是人去楼空,部队三天前已调防江西上饶,团里只有几个留守干部,营房冷冷清清……
没赶上与一连的战友,特别是排里的战友道别,成了我二次参战的遗憾之事了……
但值得欣慰的是,我排二十四名参战的战士,全部凯旋归来……
战争,给了他们人生永不磨灭的记忆……
那是我与十三团一连全体参战勇士的共同记忆!
全本完
熊煜北
二零零七年大年初五
经核实:纪实小说(越战记)中下篇的主要人物姓名及战后去向:
袁艺依担任师宣传科文化教员
周汰正依担任十七团一连连长
陈雄调本团卫生队任教导员
陈明辉,余左平等六名十七团参战人员返回十七团一连。陈明辉,余左平立三等功。
政委徐吉明,提为新编旅政委
十三团一营孔营长,上北京宣化炮院
十三团二排:
三班副班长陈志勇,火线入党
三班瞄准手万建辉,荣立三等功
三班装填手王天华,荣立三等功
四班长张视生,火线入党
四班瞄准手林芳耀,荣立三等功
四班弹药手何义平,营连奖励
一连连长黄黎华,荣立三等功,提为一营副营长
一连指导员汪立真,提为团保卫股长
本文作者熊排长熊煜北,因左耳失聪,肾脏急病转业回乡
战后十三团一连,随团调防江西上饶,从此与一连战友失联三十二年
今年春节前夕,本纪实小说中的主要人物通过微信全部联系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