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妇幼保健院的院长和一个专家走到了荣成的面前,一脸殷勤且恭敬地说,“荣市长,我们妇幼保健院那边有最好的妇科专家和医学教授,我建议,把病人转送到我们专业的妇幼医院去治疗比较好!”
这安江医院的院长一听可着急了,若现在就转到你们医院,那他们医院不就有过无功了吗?这人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了,这休养的事只是时日问题,再简单不过了,你倒是好,插进来就想抢这一功劳,怎么可能?
他赶紧上前一步说,“荣市长,我可以保证,我们医院接下来一定会做好病人的养护工作,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我以院长的名义发誓,保证。”
荣成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争什么争?有什么好争的!这人暂时就先在这里养着,观察一晚再说。你让那些专家都轮留下来守着,准备随时应付病人的突发情况。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给我滚回家去吃自己的!”
那些刚刚走出来的其他院长和专家们,正好听到了荣成这最后一声怒吼,一个个噤若寒蝉,垂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就在纪惜晴刚刚推入电梯,由陆以宁他们这几个陪着上住院部的时候,这时,一位长相慈和的妇女,带着满脸的着急和心疼,在一众穿着绿军装的军官们的陪同下,踩着急促的步伐,“得得得得”地朝着这一头走来。
荣成看着那些军官们肩上的杠杠星星,其中一个的肩上,甚至扛的还是一颗金星,将军驾到,还只是这个中年妇女的陪从,荣成瞬间感觉压力巨大,聪明的他,也在一瞬间想到了来人的身份。
佟江倒是见过方宴的,一见方宴来了,佟江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佟江赶紧迎了上去,恭敬地问好,“夫人,您怎么来了?”
其他的人,方宴不认识,但她还认得佟江。
她也知道佟江是顾镇北最放心的人,当下,便没好气地应道,“我打晴晴的电话,原本是想问问她回到这里身体怎么样的?结果,电话是一个陌生人接的,那个人跟我说了,刚才晴晴发生的事。你快告诉我,晴晴现在怎么样了?”
佟江这才明白,估计是晴晴摔倒的时候,手机也摔了出去,被会场的哪个人捡到了,所以才对方宴说了当时的事。
听到方宴的问话,佟江想到刚才那院长说的话,鼻子一酸,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方宴一见佟江那反应,心就凉了半截。
她的眼圈也瞬间红了,颤着声音问,“是不是孩子没了?”
佟江点了点头。
方宴顿时泪流满面,身边的军官一见,赶紧拿出了干净雪白的手帕递给了她。
方宴接过,一边拭着脸上的泪,一边又问,“那晴晴呢?她还好吗?她的身体怎么样?”
佟江的唇嗫动了一下,看向那安江医院的院长说,“院长,你跟顾夫人解释一下病人的情况。”
那一干院长和专家们,在看到陪同顾夫人前来的人都是少将军时,就完全怔愣在那里,一个人在心里暗自猜测着,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一众高级军官陪同出行?
安江医院院长一见佟江点名,是既高兴有露脸的机会,又生怕回答不好会被人削,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之下,他脸上的表情便显得有些过于小心翼翼。
他把之前跟佟江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又对方宴再重复说了一遍。
方宴听了,只感觉脑门“突突”地跳。
晴晴不久前还流过产?还子宫受损,几年都不能生?还要好好养?那他们顾家,不是好几年都抱不上孙了?晴晴怎么这么苦命啊?她的宝贝孙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啊?
方宴想到这里,突然猛地看向佟江,双眸轻眯,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方宴,此时脸色也份外凌厉,“佟江,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晴怎么会受到剧烈撞击的?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我们顾家抱孙?”
听到最后一句,所有人的脸色、包括李梓傲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这件事,涉及到一条人命,和伤害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如果顾家真的要追究起责任,绝对是可以诛连一大片人。
佟江知道这里面的深浅,他冷笑着看了李梓傲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
方宴的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她这个乖巧又懂事的儿媳妇,他们顾家的人当宝一样地疼着爱着,连一根寒毛都不舍让她伤到,可是,现在却……
她轻吸了一下鼻子,眨去了眼底泛去的水雾,轻轻喊了一声,“严格!”
她身边的那一位眉眼精锐的中年军官马上应了一声,“在!”
方宴一字一句地说,“你去,把今天的事故给我查清楚,一点一滴都不许漏,不许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包括那些幕后操纵指使的,尤其不能放过。当然,我们也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等查实了,给我从重处置!再传话下去,谁敢在这件事上说情,就是跟我们顾家过不去。”
她的话,沉重,却掷地有声。
这个一向以慈和闻名的司令夫人,为了她的宝贝儿媳,也为了她那个无缘的嫡孙,她第一次动了雷霆之怒。
严格垂首领命,“是!夫人,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挺直了背,踩着大步离开。
大凡是跟着顾老爷子以及顾家手下的人,全都是雷厉风行的风格,他们想要成一件事,有何不难?更何况,是赤果果就摆在眼前的事。
纪小瑶是绝对死定了,顾家纵使要不了她的命,也一定会让她把牢底坐穿。
至于她后面的那些人……方宴冷笑一声。
没错!法律在很多时候,是拿某些有权势的人没有办法,但同样的,在某些时候,法律制裁却也像是铁圈一样,可以将你箍得死死的,只在于,掌控法律的人是谁。
掌控你的这手紧一紧,你也许就完了,若想要给你留一口气,也只要把手松一松即可。
这一紧一松之间的把握,除了分寸,更是要看掌控者的心情。
李梓傲之前还抱有侥幸,当方宴听到佟江说这事扯上了关颖和他的时候,方宴扫过他时的那个冷淡眼神,还有那唇角勾起的讽笑,就让他的心冷了一下。
这一次,他放纵关颖跟过来,确实是做错了。
商不敌政,政不敌军,从政的想要上位,就必须有军队的支持。
这京城里的水有多深,他这个名门弟子怎么会不清楚?
如今他得罪了顾家,他们李家的下场,可想而知,李家想要再前进一步,几乎成了妄想。
方宴压下心头的悲恸和愤怒,“佟江,领我去看看晴晴。”
“是!夫人,请跟我来!”
方宴没有骂佟江,可是,佟江却感觉自己的心里更难受,小嫂子在他的会场上出了事,他这个负责人,难辞其咎,他宁愿夫人打他骂他出出气,证明夫人还肯谅解他。
可夫人此时的不责怪,其实正是最深的责难啊!
以后,他还拿什么脸面去见老大?
这时,他又听到方宴在对身边的那个看起来五十左右的少将说,“老马,麻烦你跟这些医生们仔细交接一下,交接清楚了,我们马上用直升机把晴晴转回京都的军区总医院去治疗,这人放在我的眼皮底下看着,我才能安心点。”
老马少将点头应允,“是,我马上处理。”
方宴再也没理其他人,在佟江的引领下,到了纪惜晴的病房。
看着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的纪惜晴,方宴和佟江看了,又是一阵一阵地心疼。
她刚刚大出血过,又做了清宫和子宫缝合的手术,现在仍戴着氧气罩,那张细致美丽的脸庞,此时是那么地苍白,就连双眉,都是拧紧的。
而那长长的睫毛几根几根的粘在一块,湿漉漉的,上面还残留着被眼泪打湿的痕迹。
可以想像,若是晴晴知道这孩子没了,不得哭死她啊?
佟江给方宴端来一张椅子,方宴坐在床头,伸手紧紧地握住了纪惜晴的手。
纪惜晴的手,冷得像是寒冰一样,冷得让方宴感到心惊,她那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猛地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说,“晴晴,你要快点好起来,妈妈盼着你醒呢!乖,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就行!”
方宴一边说,一边抹泪,她那股发自内心肺腑的心疼劲,让人见了,还真以为床上躺着的是她的亲闺女,而不是儿媳妇。
而此时,纪惜晴的魂魄却陷入了空前的黑暗中。
她像是看不到一点光明,四处全是黑暗,但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一个小生命从她的身体里流逝了,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来自于腹部的绵绵不绝的痛入神经和骨髓的尖锐刺痛。
孩子,她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吗?
难道她两世为人,这孩子的缘份真的就这么薄吗?
纪惜晴将自己团成了一圈,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在黑暗中低低地哭泣……
外界的一切,她似乎都没有了感应,似乎,她已经完全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就在她低泣的时候,一把娇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纪惜晴,你就准备这样消沉下去了吗?”
纪惜晴猛地抬眸,在看到面前那个飘浮着的白色身影,正是自己这副身躯的模样时,她像是见了鬼一般,心急跳了一下,紧张地看着那个人影,结结巴巴地问出了声,“你是谁?”
飘浮中的纪惜晴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地笑,“纪惜晴,我把我的身子让给你,那是因为我活累了,想让你来替我活下去,替我报仇雪恨。可是你呢?你也太不争气了,不但没有帮我报仇雪恨,竟然还把自己弄成个这副鬼样子,你还好意思哭?”
她继续冷笑,“哭?有什么好哭的?孩子没了,养好了身子再怀就是,可你这样悲伤痛苦,那些贱人看了只会更高兴,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我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换来的,这是我的最后一丝残留的魂识,纪惜晴,你继承了我的一切,承受了幸福,也就应该承受所有的苦难,你不是早就有觉悟了吗?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如果你不敢面对现实,不能帮我向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讨回债来,我只能说,我错看了你!”
纪惜晴被这原身的灵魂给骂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坚强的有毅力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原身看到的却是她的脆弱?
难道,在坚强的背后,其实,她也和别人一样,隐藏着脆弱和无助?或者,还有隐隐的害怕?害怕原身带给她的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会导致她失利?又或者,害怕她就算拥有空间,她也不能无敌,一样会被击败、会被打倒?甚至有可能再也爬不起来?
见纪惜晴沉默不语,原身的灵魂又淡淡地说,“纪惜晴,我把我最后剩余的能量给你,请你振作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左右你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由你来控制。你要记住,我用不能转生及灰飞烟灭的代价换来你的重生,请你一定要替我把那些场子找回来!”
“请你记住!我用不能转生灰飞烟灭的代价换来你的重生,请你一定要替我把那些场子找回来!”
这句话,一直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回响,也在纪惜晴的脑海里不停地播放,刻成了一个不能磨灭的印记。
除非,有一天,她真的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也许到那时,这个来自于原身灵魂的印记才会淡化,消失。
纪惜晴看着原身飘浮在虚空中的身影化成点点星光消散,脑中感觉一痛,意识也跟着沉入黑暗。
待她幽幽醒转的时候,闻着那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看着这四周的雪白的墙壁,和那些医院专有的设施,纪惜晴猛地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手本能地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空空如也,之前那种孩子存在着的强烈感觉,已经茫然无存。
她用力地闭上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孩子,她的孩子,她只能用泪水来祭奠失去的这个小生命。
默默地流了一会泪,缓了好一阵气,纪惜晴才想起在梦里发生的那一切。
那是梦吗?
可她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应该是原身在用残破的魂识在跟她交流,如今,原身已经彻底消失,她算是拥有了完完整整的躯壳,与这个身体融而为一。
原身的恳求和警示,她谨记在脑海里。
想到那个在身后推自己的凶手,纪惜晴的眸底闪过一丝寒光。
纪小瑶,新仇旧恨,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拿命来还我孩子的命!
就在这时,纪惜晴听到外面响起了说话声,“夫人,汤送来了,是不是现在给少夫人喝?”
纪惜晴一愣,这是巩妈的声音,难道,她已经回了京都?
在看到那些医疗设施上印着的“军区总医院”的字样时,她明白了,她被顾家给接回京城了。
接着,方宴的声音响起,“我来吧!巩妈,你先跟小程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巩妈关心的声音又响起,“那怎么行?夫人,你都在这里守了三天了,你看看你,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还是我在这守着,你回去休息一下,要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方宴回道,“巩妈,我真的没事,要是累了,我可以在这里眯一下的。晴晴这一天不醒过来,我就一天不放心。来,你把汤给我,先回去吧!”
纪惜晴听到这,泪又掉了下来。
这一回,她是被方宴感动的!这个婆婆,实在是太好了!比亲妈还要好!
病房的门轻轻一响,方宴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方宴举眸看向病床,一见纪惜晴醒了,马上高兴地快步走到床前,“晴晴,你醒了?哎啊,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你总算醒了啊!”
“妈……”
纪惜晴喊了一声,满心的委屈,满腹的心酸,在看到方宴的那一刹,全都倾泄了出来。
她呜咽着哭着说,“妈,对不起!我答应过您,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
方宴的眼泪也一下被她引了出来,一边帮纪惜晴抹着泪,一边劝着,“你别哭了!是我们不好!是我们顾家没有照顾好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
纪惜晴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她以为,顾家的嫡长孙没了,方宴多少也会怪她,可方宴的大度和宽厚,实在是让她意外,又无比地感动。
“乖,别哭了!好好养好身体,你和镇北都还年轻,咱们养好了身体再生啊!乖,别哭!瞧瞧你,这平常不爱哭的人,一哭起来,这眼泪倒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没完没了了。”
纪惜晴在方宴温和的声音里,渐渐地平息下来,虽然,心里的内疚还在,对顾家、对无缘的小生命、甚至对于她自己,她都深感歉疚。
但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爱着她的人也很多,她是得好好保重身体,好好振作起来,要活得更好才行。
她定定地看向方宴,冷静沉着地问,“妈,那凶手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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